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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沈复眉毛一弯,笑得云淡风轻,“你和车夫大哥待在车上不要动,我去去就回。”
云伴鲜做梦也不会想到,她这被人硬塞过来的夫君,居然是个练家子。
是以,她本是出于担心和好奇而探出头去,却很快就因沈复以一敌七的帅气身影而目瞪口呆!
这男人嘛,长得好看是不顶用的,最多就是在裸着的时候害女人流流鼻血罢了——可是!当一个相貌堂堂的男人还练得一身好功夫,赤手空拳就将一群坏人打得屁滚尿流,那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好吗!
云伴鲜不得不承认,在那短短一盏茶的工夫里,她已经彻底被他从容不迫的英姿给吸引了。
直到那些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山贼个个倒地不起,而沈复则泰然拍了拍身上和手上的尘土,转身不紧不慢地往回走时,她才猛一下回过神来。
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她难得不着调地捏了捏自个儿的脸。
疼。不是做梦。
将妻子冒着傻气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沈复情不自禁地笑了。
“我们走吧。”
然后,他在女子与车夫或震惊或崇拜的注目下,面色如常地坐进了马车里,若无其事地说了这四个字。
车夫大哥这才猝然还魂,一路俯视着山贼们痛苦呻吟的模样而去。
是夜,三人在就近的一座小镇上落了脚。沈复如同在云家宅院里那样,亲自替云伴鲜打了热水,却迟迟没见她挪一挪眼珠子。
“不洗脸?”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鸡同鸭讲般的对话才刚起头,沈复就忍不住笑了。
“义父会武,所以,就教了我一些,防身用的。”
那是“一些”吗?是“一些”吗?!你不要欺负我见识少!
实际上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见识少的云伴鲜当场就睁圆了眼。
“你少糊弄我!”
“我没糊弄你。”
沈复有点无奈地扬了扬唇角,神情恳切地与她对视。
片刻,他微挑着眉毛收回了目光,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袍子上莫须有的灰尘。
“至多就是有些谦虚而已。”
你哪里谦虚了?哪里谦虚了!
心下忽觉略抓狂,云伴鲜禁不住扯了扯一边的嘴角。
过了一小会儿,她平复了情绪,不急不缓地开启朱唇:“是我小看你了。”
沈复只笑,也不表态。
“之后的乡试上,你该不会也弄个头名回来吧?”
直至女子顺藤摸瓜地想起了这一茬,心想着他既然能武,指不定也擅文啊。
如此一来,她还真是捡到宝了?
云伴鲜遽然记起,云以恒过世后沈复劝说她的那一番话里,分明就曾透露过“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意思。
“娘子都这么说了,那便拭目以待吧。”
将近一个月后,撂下这句话的沈复果真没有让人失望。当报喜的人笑容可掬地前来讨赏时,云伴鲜甚至都觉着犹如置身梦中。
解元,乡试第一名。沈复,她的夫君。
这一回,她是真的有眼不识泰山了。
就这样,只不过是陪夫婿前来赶考的云伴鲜,竟一夜之间成了黔州的名人。那些终日无所事事的夫人们,不论大门小户,纷纷向她抛出了意欲结交的橄榄枝。附近认识她的人每每见到她都是笑嘻嘻的,远处不认得的人暗地里打听她的来路,被人告知这便是新晋解元的夫人。
“解元夫人这么年轻漂亮?”
“那是,你也不瞧瞧那位解元郎生得有多俊俏?”
“嘶……有这么个貌美如花的正妻,他能看得上我家闺女吗……”
无意间听到了这样的对话,云伴鲜只觉她的地位——啊不,是她的公关能力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验。
接连数日的各种“考验”让云伴鲜有点应接不暇,最终,她忍无可忍,问沈复何时去给他的义父扫墓。
沈复认为,她真正想问的,分明是“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京?”,不过,看在她“焦头烂额”的模样略有趣的份上,他就不予揭穿了吧。
☆、浮生偷闲
翌日一早,夫妻俩偷偷摸摸地离了他们暂居的客栈,一路上顺道带了些粮食和蔬菜,一起坐了马车来到城郊。
时值金桂飘香之季,郊外成片的翠竹已然泛起了点点枯黄,两人穿过半片竹林,便望见了一间简朴别致的竹屋。沈复告诉妻子,这就是他和义父曾经的住所。
竹节苍劲,大隐于林,倒是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云伴鲜一边欣赏着四周的景致,一边跟随沈复入了竹屋。屋里久未有人居住,自是布满了尘埃,所幸夫妻二人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将屋子打扫干净了。
“要委屈你在这里住上两晚。”
“不碍事。”
云伴鲜是当真挺喜欢这“世外竹源”,比起那人来人往、鱼龙混杂的客栈,这儿显然要清净、惬意许多。
沈复发现她眼中只有欣喜、没有嫌恶,唇角不由微微一翘。
“你歇着,我出去一趟。”
“不去给你义父扫墓吗?”
坐在椅子上捶腿的云伴鲜闻言抬头,见沈复温和地笑了。
“不急。”
说罢,他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沈复便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两只山鸡和一只野兔。云伴鲜一看便明白了,只是惊讶于他连打猎都会——可话说他没弓没箭的,是如何捕获这些猎物的?
“林子里设了陷阱,我守株待兔即可。”
面对女子的疑问,沈复是这么回答的。云伴鲜听后,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几眼,心道反正他就爱半真半假地说话,她也奈何不了他,于是索性不再多问,转而逗弄起那只被他捆了四肢的小兔子了。
“你喜欢?”沈复见本该磨刀霍霍向鸡兔的妻子真跟个小丫头似的,对那只兔子产生了兴趣,心想自己捉了只活的回来,还真是颇有先见之明。
“不可以吗?”已然解放了小家伙并找来菜叶试图喂它,女子头也不抬地作答,“你是不是抓它的时候太凶残了,以至于它到现在都吓得不敢吃东西?”
沈复闻言,啼笑皆非:打猎时还带温柔似水的?
“它只是受了惊吓而已,有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安抚它,它肯定很快就会忘记那段不愉快的。”
话音刚落,蹲在地上的云伴鲜就扭头看他。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偏偏他这嘴脸还不惹人厌。唉,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
她撇撇嘴回过头去,继续抚摸那只富贵不能淫——啊不,是依旧吓得不敢进食的小兔子。
就这样,姑且躲过一劫的小家伙目送它的两名难友——已经半死的山鸡们惨遭斩杀,心头的惊恐怕是又添一笔。
云伴鲜怪沈复怎么当着兔子的面杀鸡,沈复擦了擦满手的血,镇定自若地回了四个字:杀鸡儆兔。
云伴鲜眉角一抽,无语地从他手里接过了山鸡的尸体。
是了,她没有忘记要替沈复做几顿饭的计划,眼下身在人迹罕至之处,正是再合适不过的机会。
于是,男子有幸目睹了前御用大厨从洗到切再到烹煮调味的全过程。
他发现,云伴鲜的力气其实也不小——能仅凭一己之力将两只山鸡大卸八块,并非普通人家的闺阁小姐可以做到。
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他喜欢。
在许久未有听闻的锅碗瓢盆声中,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被端上了木桌。忙活了好一会儿的云伴鲜严肃地表示,这竹屋虽好,但缺东少西的,严重妨碍了她的正常发挥。
沈复听了这话,不由暗自失笑:他这娘子,还挺在意她作为厨子的名声。
“可是,你那么厉害,就算少了某些调料,不也能煮出美味的饭菜吗?”
心下轻笑着,男子面上却是作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理所当然地反问。
结果,云伴鲜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她没有急得据理力争,也没有羞得面红耳赤,而是秀眉一挑,踌躇满志地努了努嘴:“你尝尝看,就知道了。”
看来,她对她的手艺是相当之自信。
沈复看着女子炯炯有神的美目,勾着唇角举起了筷子。
一块鸡肉入嘴,鲜美可口,满齿留香。沈复不禁觉着,他这辈子可得好好珍惜这个能干的妻子,这样,自己就有享不尽的口福了。
眼见男子食指大动,云伴鲜自然也是高兴。要知道,身为一名厨师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着别人吃她做的菜,然后流露出一脸幸福了。
就这样,一盘清炒山鸡被两人消灭了过半,连边上的那碗炒青菜也被吃了个底朝天。看着沈复不失优雅的风卷残云之姿,云伴鲜不免认为,他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等着她来喂饱他的肚子?
大约是察觉到女子狐疑的眼神,沈复非常之识时务地收拾了碗筷,让云伴鲜好好休息。过后,他更是征询她的意见:是马上就随他去上坟,还是歇一会儿再出门?
“现在就走吧,吃了这么多,不走动走动,容易积食。”
沈复点头称好,两人这便双双出了竹屋,徒步入了竹林。
跟着男子走了将近两盏茶的工夫,云伴鲜在一片并不宽敞的空地上见到了一座墓碑。碑上赫然刻着“沈默”二字,想来便是他义父的名讳了。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这墓碑上没有刻下生卒年月。云伴鲜好奇之下问了沈复,沈复回答说,是他的义父不知自己生于何年何月,索性连离世的年份也一并省了。
云伴鲜窘了一把,但对方到底是夫家的长辈,因此,她赶忙收敛了多余的心思,先和沈复一道上了香,拜祭了先人,然后便默不作声地听男子对着石碑说话。
沈复告诉他的义父,自己娶了妻,与她相处融洽,让他放心。
“还有,孩儿还是考取了功名,打算走上仕途。望义父在九泉之下……莫要生孩儿的气。”
此言一出,云伴鲜免不了心生诧异。
通常而言,父母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吗?怎么……怎么这沈复的义父,反倒不愿意义子走上仕途?
后来,她问了,沈复才告诉她,他的义父非但反对他入仕,还不惜为此断了他二人的父子关系。
听男子怅然若失地言说至此,云伴鲜自是难以置信。
沈复见她满脸错愕地注目于自己,当即面露苦笑,问道:“如若不然,我又岂能在守孝期未满的情况下,参加乡试?”
云伴鲜如梦初醒。
对啊,她差点忘记了,古人是有“守孝”一说的,但凡家中有尊亲去世,服满以前,小辈的许多事都得搁置——比如娶妻,比如赴考。
说起来,沈复的守孝期只过了一年,可在养父过世的第二年里,他就娶了妻,赴了考,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换言之,他的义父,在临终前,是真的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所以,他才得以一切恢复如常?
想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云伴鲜的心里不由冒出了新的疑问。
“你义父……为何不想让你走上仕途?”
“呵……因为,他瞧不起那些当官的。”
简洁明了的解释一出,云伴鲜就顿悟了。
原来沈默是个拒绝同流合污的清高之士。
对此,云伴鲜不好发表什么意见。毕竟,官场上的肮脏龌龊,她没经历过也听说过,这世上会存在像沈默这样蔑视那污浊之物的人,也是无可厚非。只是……
“可这不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