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婳姬愕然无语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因历任踏歌楼主太强大,一切的一切,都是整个江湖构建出来的。这可真够荒诞的。”
那么,洛河畔杀花台的那场遴选,与其说是一场狂妄的闹剧,不如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踏歌楼主从来没有承认过有神秘势力的存在,甚至最初是否认过的,可是没有人相信。踏歌楼主干脆冷眼旁观。而一切质疑和不合理,都会有人跳出来找足理由,这股所谓的神秘势力想湮灭也不行,魔障太深了。”阿迟说这话的样子,流露出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与空茫。
婳姬扶额叹息:“你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可是祁荫这次触怒整个江湖,如果再被揭出踏歌楼一派纯属子虚乌有,那就真的是声名全毁了。”
本就岌岌可危的处境,事儿赶着事儿,可要怎生落幕,真真令人堪忧。
“不过是声名狼藉,被全江湖追杀,或死或逃而已。”接话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声,清冷得近乎漠然。
庭院中的两人凛然喝问:“谁?!”
阿迟脚下一滑,倏忽间掠到院门边,掌心扣了一把寒芒闪烁的银针,凝神戒备。只待有异动,便先发制人。
虚掩着的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卫……卫族长……你什么时候来的?”阿迟看着闲庭信步的白衣公子,如泥塑木雕。
卫琅怀甚至还对着她微微颔首,一派温文雅致:“没想到会听见踏歌楼的惊天秘密,卫某惊扰姑娘了。”
阿迟收起银针,别开脸眉眼严肃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遇巧了罢了。”卫琅怀狭长轻扬的眼眸中,黑瞳光华慑人,傲然仰首道,“我卫琅怀虽算不得什么谦谦君子,但也不屑捏人把柄来压制其他门派。以我的能力,足以让我卫氏一族光耀。踩踏别的门派不是本事,真正的强者,应该以己之力,让人诚服。”
明明是眉目如水墨画般的秀逸男子,可自负的样子并不讨厌。言语神情间磊落的诡邪,反而引人奇异地专注于他。
“可以请卫族长保证在踏歌楼自愿公诸江湖前,不会泄露吗?”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个细微变动,都会让祁荫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卫琅怀斜飞了眼睨她,说的话开始有点讨人厌了:“我为什么要跟你保证?”漫不经心的语调拉长。轻蔑,冷漠,或者其他什么。
阿迟是个不禁逗弄的小姑娘,一句话的功夫就要跳脚了。
“口头上的便宜,占了也白占。”初生杏花色的唇,吐出的话很刻毒。
阿迟彻底暴怒,一番话说得疾风骤雨般:“臭皮囊捡了便宜,显摆什么啊,张口占便宜闭口占便宜的,这是一个有风度的男人该对一个姑娘家说的么?你不要脸,我要啊!你爱碎嘴跟谁说去,本姑娘不受这个气了!!!”
对一个滋生出别样情愫的异性,正常的少女不应该是羞涩讷言的么?阿迟却是表现得更为刻薄易怒,祁荫养出来的女儿果然异于常人。
婳姬挨过去,低声耳语:“这人自负得要命,不会多嘴的。”
质疑卫璃怀,往往是悲剧的开始。阿迟不过被气得暴跳如雷,她却是遭遇到他送了一个样貌品性武功皆胜过她的女人到夫家。
奈何阿迟骂红了眼,话锋一倒转向婳姬:“你们姓卫的嘴巴都这么刻薄!”
双手揽了小石桌上的物什,径自鼓着脸进屋去了。
3。
庭院里,婳姬乜斜了眼睛看从容依旧的卫琅怀,唇角露出讥诮的笑痕:“卫族长,我又沾你光了。”
眼睛是卫氏三兄妹长得最像的地方,只是眼瞳颜色略有差异。双生姐弟是深琥珀色,卫琅怀则是少见的纯黑。
“小姽,多年未见,牙尖嘴利了。”卫琅怀的语气熟稔,且透着一股奇异的温柔,“来的时候看见有家点心铺子有你最爱吃的蓑衣饼,你试试看味道有没有河坊街的好吃。”
顺着他的话尾,婳姬这才看见他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小姽,小姽。
仿佛九年前的天翻地覆与他无关,他仍旧是宠爱妹妹的好兄长,用温柔而戏谑的声音,唤她的小名。
“卫族长太客气了。”她的视线旁落,“这个我早不吃了。”
“哦。”卫琅怀也不见着恼,淡淡道,“那就扔了吧。”
站定在他身前十步之遥,婳姬的声音礼貌中有压不住的嘲讽之意:“卫族长今日来,不知有何指教?”
他一撩衣摆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眼里盛满零落的笑意:“既然遇见了,便来看看。”姿态说不出的优雅闲适。谁能想到把西泠卫氏支撑到今日宏大规模的人,看起来更像是帝都里信马行秋的贵族公子。
“市井人士口糙,卫族长不妨有事说事。”婳姬一口一个卫族长,貌似尊重客气,可这情境里听来,总是有些不客气。
卫琅怀倒也不在意,负手若无其事地微笑,眼尾弧线微微上扬:“这次你没有冒冒失失地冲出来为你的好弟弟鸣不平,倒是长进不少。”
婳姬听在耳中,忽然觉得阿迟的指责有失偏颇。
卫琅怀自少年时候起,嘴上功夫一向刻薄,只是那时她与璃怀年幼,心中敬畏他,连他刻薄人的样子也觉得与有荣焉,去模仿他的言语神气。耳濡目染之下,刻薄堵人的能耐倒也学来了几分。
回想起来那些冒傻气的幼稚心思,真够让人脸烧的。她忽然轻笑出声,眸内光华流转:“卫族长,可是你还是没有长进啊,自负,睚眦必报。敢情您是来巡视扬威的呢。”
九年前在她未出阁前的旧居庭院里,她小姐脾气大闹之后,他曾说:“小姽,你太弱,妄谈护持什么人,最后不过是拖累,不如安分守己点。”
兜转九年,还是成为她奉行的谶语。
“小姽谬赞了。”冷嘲热讽在卫琅怀的面前,都悉数化为不动声色。
婳姬冷着眼打量他周身:“你看起来还颇健全。”
“他刺我的一剑不算轻,不过就是追杀三月,九年他都过来了,我也没指望能把他怎么样了。你也说过,我睚眦必报,赢了自不必说,败在他手上,虽然明知道是必然,可也是头一遭呢,怎么着都要让他记得挑了谁的剑吧?”
“也不是没想过把他怎么样,只是不能吧?”婳姬冷笑,眼神犀利如利剑,要剖开人心似的,“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明知道他崇敬你,为什么非要逼他?旁人的帮衬会比亲兄弟来得更可靠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看向她,眸中一片幽深潋滟:“人心是会变的,我不能放任不确定因素在身边成长起来,让自己沦落到被动的位置。外人可好下手多了。”
大概他是永远都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或者,即便做错了,他也不会对任何人吐露分毫。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和祁荫是同一种人。一个内心强大永远让自己活得骄傲,一个奉行不相干的人不放置在考虑范围内,殊途同归。
婳姬仍旧是沉静语气,然而心念间还是隐隐惊痛:“所以你逼他?”
不是不懂名门世家的争斗惨烈,但兄友弟恭,于是错以为只会是别人家的恩怨,只作笑谈,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满身狼藉。
“那你这三月追杀真的只是心中不痛快呢,还是为了阻止他去武林大会?”她脸庞上甚至染上了笑,语调轻柔缓慢,眼中却殊无笑意,“如你所说,他是个不确定的存在,他若去了,载誉而归,你才会觉得颜面无光吧?”
“即便这次武林大会他无暇□前往,你还能压制耽误他多久呢?”
卫琅怀墨深的眼眸审视婳姬片刻,而后撇开:“你多想了。”长身而起,拂衣而去。
4。
是夜,婳姬高烧呓语。自武功被废,她的身子底子就大不如前了,北上时又疏于调理,落下了病根。平日虽也小病小痛,可一旦倒下了,就是一顿抽丝剥茧的好折腾。
阿迟原是计划要去武林大会的。这个当口,各大门派一定会论及踏歌楼主,可借机打探些动静,以图后招。祁荫行事乖张,至今只参加过两届武林大会,一次是出道那年,另一次是在六年前。兴许此次还能遇上他。
婳姬病倒,阿迟的行程只得顺延。待到婳姬好得差不多了,才辞行孤身上洛阳。
其实婳姬原也是想去的。她揣度,卫璃怀很大可能会去武林大会,哪怕有寒芒在背。他一直没有机会正式参加武林大会,少时是跟在族中长辈身边见世面,后来技成,有心思要一鸣惊人剑挑天下,又遭遇被迫叛族,流落在外。三年又三年,他肯定不愿意再等。璀璨时刻,她也想去看他在群雄面前剑意纵横的舒展姿态。
奈何苍天作梗。病虽好得七七八八,身子仍是虚弱得紧,禁不住奔波,只好留在登封的小巷里,等阿迟带消息回来
阿迟走得匆忙,米缸里的米将尽。婳姬窝在斗室之中憋闷得慌,正好借了这个由头出门转悠。
她抱着米袋往回走,忽地听得前方传来一个鲁直的声音:“这卫璃怀好气魄,一大串西泠卫氏的暗者跟在屁股后面等着放冷箭,一大帮人拥着卫氏族长坐镇台下,他还敢上武林大会的擂台,还挑了秣陵顾三公子的场子。”
婳姬闻声抬眼望去,右前方一人劲装佩刀,身形魁梧,铁塔般,另一人儒衫折扇,骨架修韧清秀,较前者略矮上小半个头。估计是刚从武林大会上出来。
另一个声音较前者低哑,“嘿嘿”一笑接话道:“兄弟阋墙自古有,再精彩也是一家斗,忒没意思了!倒是那踏歌楼主,挑的可是全武林的场子,那些老头子脸可当场都青了。”
婳姬耳中听得明白,不由凝神细听,跟在那二人身后。于是脚下便岔了道。
“我听见的时候还想骂娘呢,难怪老一辈的人脸上挂不住。谁想得到扬名武林几十年的天下第一楼,居然是个欺人的空壳子?!你说他掩着这秘密过一辈子就算了,还非得在武林大会上昭告天下,这武林第一人还真跟咱们这些无名之辈的想法不一样。”
“踏歌楼主的古怪狷狂是出了名的,专干拂人面子的事儿。不过我要也是天下第一人,我还用得着顾谁啊,只管自己快意就好了。”那人摆弄着手上折扇道,“话说他高台上那句‘一人一剑逍遥,无门无派自在,谁能拘我?’风采真是无人能及啊!”
“把你那破纸扇子收起来,晃得我眼花。”
“我这叫斯文儒雅,江湖多莽汉,侠女们才
会对我青眼有加。你这种活了三十多年跟女人讲话还会脸红的人不会懂。”侧过来的那半张脸姣好若静女,轮廓还颇为青涩,却分明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那少年仍自顾自摇着扇子:“杀花盟的那个闵卓逼出了祁荫的惊天秘密,现在是名声大噪了,我听见好多老头子都夸他思谋缜密呢。”
“那姓闵的看着也邪门得很。江湖人有恩有仇就该刀剑招呼才痛快,学那些奸商的精样把武林搞得乌烟瘴气算个什么事儿!”
“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怪不得十多年也没混出个名头来。那姓闵的现在可要熬出头了,没看见他的排场可不比那些大门派的小吗?”
“死小子,有这么跟师兄说话的吗?”那汉子一掌拍在少年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往斜后方跳开。
少年那一跳,步幅颇大,婳姬便暴露在他的视线中。她也被他们的举动吓了一跳,三人面面相觑。
心念电转间,她把米袋往地上一扔,气沉丹田,竖眉叉腰叱道:“没见抱着东西呢,你这样蹦来蹦去的,把我撞了怎么办?!别以为你长得比小姑娘还漂亮,老娘就不跟你计较!”
先前还言语跳脱的少年霎时也红了脸,仿佛一个手重胭脂抹多了,不知气恼多还是羞愤多。那鲁大汉捡起地上的米袋递给婳姬,也红着脸讷讷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