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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玉
作者:墨银
楔子(已修)
妖王府里的宴会凤箫声动,靡靡舞了一夜。
天初亮时,小厮打着呵欠提着茶壶,走过濛濛细雨润湿的泥径,瞥到墙角边缩着的一个人影时,吓了一跳,生生退后一步,壶里的滚水溅了几滴烫到手背,“咿呀”乱叫起来。
墙角缩着的的黑影闻言抬头,温和地朝他颔首微笑。
小厮就支支吾吾地打招呼:“仙、仙子,要不要喝杯茶?”说着,殷勤地想要斟一杯茶。
“你不要命了!”身后妖王的贴身小厮钱来低喝,劈手夺过茶壶,“别惹事,走。”
小厮很委屈,抿了嘴不发一言。
钱来板起一张圆面孔来教训他:“你是新来的,做好本分事就好。你可知道刚才那位是谁吗?”
“是、是天庭哪位仙子吧?”天界的味道,妖族的鼻子一闻就知。
“正是那位今朝仙子。在王的门外等了半个月了,风雨无阻。有几个不知好歹的,过去和她说了几句话,现下里正被王罚去扫茅厕;你还想送茶?真是不要命了!”说到这里,钱来老气横秋地摇摇头叹息。
小厮就呆呆地张大了嘴巴,下意识回头去望,墙角那蜷缩成一团的影子,远远看去,半笼在阴影处,像是一只被丢弃的竹篓子。
稀薄日光又浓了几分,天光就大亮了。有小厮睡眼朦胧地拿了笤帚来扫地,一不小心,差点把墙角那只“竹篓子”扫进去,定睛一看,才惊慌失措:“仙、仙子!”
这动静引得其他小厮往这边看一眼,窃窃私语起来。
“还是仙呢,一点仙的样子都没有。”
“咳,你莫非忘了?她被天帝拔去仙根了。”
“这副样子,还想得王的垂怜?”
交头接耳,掩了嘴幸灾乐祸地嘻嘻哈哈笑起来。
今朝低下头,盯着自己皱巴巴的裙边褶皱,这些话,他们永远说不厌。
“吱呀”一声,朱红的大门开了,各妖族的王睁开惺忪迷离的眼,爽朗笑一声,朝主人家拱手:“颜渊,告辞。”
最后走出的妖王府主人宽袍锦袖,如泉乌发上一顶凌云高冠微斜,懒洋洋扬起笑容来:“不送。沙棠,猫族的舞女真是勾魂摄魄,下次若有好的,便给我留几个。”
猫族的王沙棠回首笑笑:“好说。”半张的瞳孔眯成了一条缝。
颜渊便倦怠地回转身去。
钱来守在一旁,此时立刻恭恭敬敬地奉了茶上去:“王。”偷偷自余光里瞄了一眼,只见他们的王醉意未消,仍留了一点慵懒,眉眼处几点金粉,是与猫族舞女亲昵后沾染上的残妆,流采璀璨,逼得人侧目。
“嗯。”颜渊茗了一口,眯起眼睛,“千里清秋啊。”
“可不是,王,都入秋了。”钱来顿一顿,又说,“王,那个,今朝仙子她……”说到一半,那只“竹篓子”仿佛知道终于轮到她了,从墙角处站了起来,十根手指缓慢却固执地一下一下抚平衣裙的褶皱,走到颜渊面前。
“泊玉,跟我回家。”仰起脸来,一字一句。
“今朝仙子,我不是泊玉,我是颜渊。”颜渊笑起来,“妖王府就是我的家啊。”
“你是泊玉,你的家在蓬莱,可是如果泊玉不想回家,那泊玉走到哪里,今朝就跟到哪里。”
流光溢彩的一双眼立刻就沉了,颜渊面上不耐,冷笑一声:“今朝仙子,你真是烦人。”广袖一拂,钱来一声惊叫还哽在喉头,今朝已经被凌厉劲风带了出去,跌在泥泞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钱来偷偷地看一眼,那曾经盛宠在身的今朝仙子,如今一身皱巴巴灰蒙蒙的衣衫,跌在地上,仿佛要溶进背后的灰瓦泥墙里,却还挣扎着抬起一张脸,可是容颜普通,引不起妖王一丝怜惜。
丝毫不理会跌在地上的女子,颜渊沉声道:“钱来,过来服侍。”
片刻后,靡醉一夜的妖王发高束、腰佩玉,一双眼清明澄澈,坐在书房里执笔批案牍。
钱来安静地在一旁磨墨,听着窗外雨声发怔,这场秋雨来得急,噼里啪啦打在窗口梧桐叶上,听风吹雨,急急切切地如霹雳弦惊,也不知门口那位仙子怎么样了,听说之前就受了重创,方才又被王伤了,这雨一落,可别死在妖王府门口才好,不然说也说不清……
“她怎么样了?”颜渊忽然开口。
钱来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匆匆去门口探了一眼:“还在。”偷觑着颜渊的脸色,又试探问,“王,是不是请她进来?”
白玉紫毫笔一顿,在宣纸上溅了一滴浓黑墨汁,颜渊瞳色忽明忽灭,半日方说:“随她去。若死了更好。”
钱来就唯唯诺诺地应了,心里却埋怨,若真死在妖界地盘上,还不知天界会不会挥兵相向,万年前那次仙妖大战战死了多少妖族,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年,可千万别再打起来。
雨落得愈发大了,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忽然撑起了一把伞。今朝抬头:“白泽。”
“仙子,回去吧。”白泽举着伞,面色沉痛。
“我能回哪去?”
“回罗华宫。九太岁在罗华宫外等了三天三夜,请崇恩圣帝收回成命,东王公也在替你求情,等过个三两天,帝君气消了,回去服个软,认个错,这事也就这么了了。”
“不,我要在这里守着泊玉。”
“仙子,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泊玉了,他是妖王呵,和泊玉没有半点相像的妖王。”
今朝微笑:“白泽,妖王又怎么样?我若一直记着以前的泊玉,现在的泊玉怎么办?”
白泽蹙了眉,终是长叹一声,看着今朝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仙子,保重。”
今朝吁出一口气,透过墙头一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望去,碧绿丛中只露出妖王府的屋檐一角,眼神就迷离了起来。泊玉,当日你为我魂飞魄散,而今我为你毁去仙身,这样的深情,上天都允了,你允不允?
作者有话要说:啊,悲摧的某银开始修文了,因为之前的故事架构太乱,所以每一章都要大修,之前的章节会锁起来,修好一章开一章,同志们不要抛弃我……
一(已修)
瑶姬说:“今朝,祸兮福所倚,你算是有福之人了,对不对?”
今朝似懂非懂,她只听天奴说过,她的父君青华大帝虽然在仙妖大战里战死了,但是天帝做主,让她认了崇恩圣帝为义父,蓬莱岛的东王公为师傅,背后靠山一重重,也算因祸得福了。那么大概就是有福的吧,便懵懂地点一点头:“大概吧。”
瑶姬又说:“今朝,日日同崇恩圣帝在一起,很幸福吧?”
今朝就垂了眼,掰着指头数数:“我已经五日没见过义父了。”
瑶姬一愣,随即苦笑:“我早该知道他这性子的。”说完,一阵风般离去,烈红衣衫如天边残霞。
崇恩圣帝的府邸罗华宫坐落在五重天上,穿过天井,绕过一架荼蘼,苍苍薜芷下一栋普普通通的楼阁,就是今朝住处。崇恩圣帝不喜热闹,罗华宫少有客来访,只苦苦痴恋崇恩的瑶姬仙子常常登门,崇恩便寻了借口避她,时时不在府里,几乎忘了偌大一个罗华宫,还有一个小小的孤女。
再后来,连瑶姬也不来了。今朝便一个人泡了茶,看白瓷细盏中一点碧色泛沉,缓缓舒展翻腾起来,一看便消磨掉一日。
天奴便在背后神色诡谲地指指点点。
“看,那就是青华大帝的独女,一副傻乎乎的蠢笨样子。”
“难怪帝君好久不回宫,认了她作义女,岂不连累一世清誉。”
等今朝一回头,就立刻住了嘴,若无其事地各自散开。
谁说盛宠在一身肆无忌惮?谁说仙界清心寡欲超脱世外?不过与人间滚滚红尘一般模样。
过了几日,崇恩终于回了宫,却是要去参加三千年一度的菩提法会,想起府里的孤女,特意回来说一声:“今朝,我要去参加菩提法会。这段时间你便去蓬莱岛住些时日吧,跟着东王公学些术法,等我回来再接你回宫。”
今朝睁了一双眼睛,安安静静地点头。崇恩不禁也叹一声:一世威名的青华大帝,生下来的女儿却没有继承他的灵气,愚钝如凡人。
云层中崇恩召唤来的重明鸟嘶鸣一声,金翅一展,忽而霞光万丈,蒸蔚出腾腾瑞气,崇恩负手立在金翅上,小小的今朝害怕地捏着他的衣角,却到底小孩子心性,眼睛滴溜溜地往云层下的凡尘俗世看去。
崇恩手掌轻轻落在她头上揉了几揉,清冷的声音里多了一些怜惜:“东王公徒弟甚多,教导也极为严格,到了蓬莱岛,少惹他老人家生气,凡事都忍着些。”
说话间,重明鸟已展翅飞过了昆仑,过了昆仑便是蓬莱,云蒸雾缭,仙气泽瑞,蔚为壮观。
东王公早察觉出有客来访,派了座下天奴迎客,躬着身将客人一直引到正厅大堂。东王公是司战的神,不知刚从哪里平乱归来,身上一袭墨色云纹战袍,按缰佩剑目光炯炯,在堂前坐了,问崇恩:“这就是青华大帝的女儿?”
“是。在你这里住些时日,教她一些基本术法,再高级一些的,她资质愚钝,也学不会。”崇恩淡淡说,又转向今朝,“给你师傅奉茶。”
早有天奴捧了茶候在一旁,听崇恩如此说,便将茶递给今朝,说一声下跪,今朝便在冰冷阶前跪了,只觉得膝头碰上白玉砖,窜起一阵凉意。
“好,起来吧。既做了我东王公的徒儿,便要守我蓬莱岛的规矩……”东王公在面前说着,声音也如同玉砖一样冷硬。
今朝低着头,思绪就蔓延了开去,仿佛回到很久以前,父君还在的时候,牵着她在云端看万里云海舒卷蒸腾,手心里的热度一直暖到心里去。再回神时,却已是跪在蓬莱岛的玉石阶前,膝头凉意渐渐地蔓延到了全身。
就这么在蓬莱岛住了下来。东王公管教极严,每日亥时熄灯入睡,寅时就要起更,起了床,便跟着东王公座下的几个徒子徒孙学术法。
东王公说:“这是青华大帝的遗孤今朝,今后便跟着你们从师于我,你们做师兄师姐的,多多照顾她。”
当着他的面,没人敢说什么;东王公一走,便起了一阵议论。青华大帝的遗孤啊,一夜之间便盛宠在身,崇恩圣帝的义女,东王公的徒弟,名头一个比一个响亮。旁人修炼几百年,不过修成一个散仙,个个削尖了脑袋想往蓬莱岛钻,她得来却不费吹灰之力,怎么不叫人羡慕?简直由羡慕到嫉妒。
今朝闷头不响,叽叽喳喳的说三道四,她听的并不少。
第一日,学的是最基本的腾云术,今朝勉力才招了一朵稀薄的灰云,小小身子刚跨上去,便一个跟头栽了下来。
周围静默片刻,接着便有人笑歪了嘴巴。青华大帝的女儿,怎么蠢钝地跟一个凡人一样,立刻轻蔑地瞥她一眼,掩饰都不愿意掩饰的鄙薄表情。
有人腾起了一朵金云,特地在今朝周围绕了三圈,居高临下笑道:“今朝,我给你做了个示范,还不谢谢我。”
今朝垂了眼,柔顺道:“谢谢师兄。”
周围便一阵哄笑,四下散开去。
这一日东王公满面喜色,破天荒地准了徒弟们一天假不必修炼,今朝正困惑,听底下碎嘴天奴讲起,原来是东王公的独子泊玉自人间游历归来,东王公正准备设宴接风洗尘。
天奴姐姐们惊呼一声:“泊玉公子要回来了?”立刻羞红了粉面,特意打扮起来,穿了七彩霓裳,戴起明月珰,故意扭起腰来走路,腰身细软的如同流纨素一般,连声音也软了许多,莺啼一般清脆动听。
今朝偷偷跟在天奴们后头,去门口见一见那泊玉。
那一年,蓬莱岛的千里杏林露华正浓,千树万树雪上晴梢,杳杳渺渺。那杏林尽头,有人一身月白长衫,手执一管长笛,坐在神兽上,缓缓朝这边行来。笛是青玉笛,座下是流苏金镂鞍,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