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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丹墀也不搭理迟桑,兀自傻笑着,转个身飘然远去。
有路过的大胆侍女笑盈盈上来凑话解惑:“迟桑公子,修罗王是因为小太子的身子好了,所以近日高兴得很。”
“就是呢。修罗王一高兴,我们也沾些光。真真是好人物,不仅长得好看,出手也大方得很。”前日里阿娇去侍奉扶疏,刚好被丹墀撞见,修罗王一高兴,一出手就赏了一颗南海龙宫里龙女头上戴着的珍珠,光亮得能映出人影来,真真叫别的姐妹羡慕。
“可惜了。原想着改天我也去讨个好彩头来的,不想修罗界有事,丹墀公子就赶回去处理了。”
“他回去了?那他留下的那个小畜生呢?”迟桑瞪大了眼睛,口无遮拦,十分狂傲。
“小畜……扶疏太子正在后花园呢,丹墀公子托了今朝仙子照顾他的。”那侍女差点儿被迟桑带过去,反应过来才及时改口,低下头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要被那爱子心切的修罗王听见,只怕是连下辈子都没好日子过了。
再抬起头来,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神兽早高昂着头,足下生风,呼啦啦地朝后花园去了。
后花园里果然是今朝陪着扶疏,可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是伺候。修罗界的太子自小被惯坏了,先前只因泰半时间都在昏睡,且也没那精力来折腾周围的人,如今身子有了起色,恨不得立刻能活蹦乱跳将四海八荒玩个遍,可心是这么想的,身子却还下不了地,郁郁之下便开始折腾起周围人,活脱脱的一个混世魔王。
也就小傻子憨厚老实,禁得起他这么闹,一会儿要说太阳下晒得热,要搬去那架紫藤下乘一会儿阴凉;一会儿又说口渴了,要喝那冰镇的酸梅子汤,还要是人间信远斋的……这会儿喝着酸梅汤还不够,又突发奇想想吃那各种坚果,最好花生、瓜子、核桃各来上一样,那小傻子看着扶疏能出门吹风,高兴还来不及,果然巴巴地就去准备了。
迟桑冷眼看着今朝远去,才慢悠悠地从树后走出,踱到那在紫藤架下眯眼乘凉的混世小魔王身旁,慢条斯理地俯下身盯着他的脸看。
扶疏只觉得面前一阵阴影笼罩下来,睁眼一看,吓得差点儿翻下藤椅去,定了定神,昂起脸蛋来上下打量着迟桑:“呦,是你啊。”眉也是微微挑起,那傲气凌人的样子倒像极了丹墀。
话音刚落,脸颊上一阵痛传来,那神兽扯了他刚长了没多少肉的脸颊往两边扯,恶狠狠的样子像极了后娘:“老子可不是今朝,不吃你那一套。老子也不是你爹,能把你宠到天上去。哼,你也就欺负欺负老实人,小爷今天就来教训你了怎么着!”一边说着,又把扶疏的脸蛋往两边拉牛皮似的扯了扯。
“呜呜呜……”修罗太子也是个识时务的,立刻在眼里蓄了一眶泪水,一眨一眨地将迟桑瞧着,泪水将落未落的样子,说不出的可怜。
“哼,老子可不管你是病秧子还是旁的什么,你要再敢欺负今朝,小心小爷我抽你!”说罢,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一脸的得意。
正闹着,小傻子捧了满满几碟瓜子核桃的来了,看到迟桑,扬起一张眯得快看不清眼睛的笑脸来:“迟桑!”
只听底下人说迟桑的心算是被那个叫“玲珑”的麻雀精勾住了,以往还只是白日出去深夜归来,近来竟已是夜不归宿了。说到这,便有人神秘兮兮地掩了唇,说是几日前去人间游玩时,看到人间东街尽头那一座荒废了许久的老宅有金发银铃的男人频繁出没,大摇大摆的样子;而那老宅,可不就是麻雀精在人间住的地方么……于是立刻有人追问:“那真是迟桑?你可看清了?”那人就竖起一指放在唇边:“嘘,话可不能乱说,至于那人究竟是不是迟桑么……也不好说。”引得众人又一阵热议,半晌才心满意足地散去。
后来颜渊将这番话说给今朝听,眉飞色舞将众人百相模仿地惟妙惟肖,存心把她逗得发笑,等她笑得乐不可支时,他冷不防就俯身亲了一下唇角,笑得如同偷了腥的猫儿,活脱脱一副轻薄登徒子的样子,而今回想起来,真是如同在梦中做戏一般的不真实。
她想得入神,被扶疏连唤了几声才回过神来:“怎么了?扶疏?”
那修罗界太子一脸委屈,动着嘴唇想告状,旁边的迟桑凌厉的一记眼刀飞来,立刻乖乖地闭紧了嘴,摇头道:“没事儿。就是我想睡了。”
今朝刚想开口,旁边的迟桑先阴恻恻地笑起来:“扶疏,那要不我背你进去?”
扶疏扁了嘴一脸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半晌往椅上一躺,搭头搭脑地道:“就不劳烦迟桑哥哥了,让侍女小厮背我进去罢。”
看着扶疏入睡了,这一天才终于有了闲暇。泡了清茶慢慢地啜着,听迟桑讲起这些日子在人间的经历,说是玲珑的老宅在城东街头一处极僻静之处,是前朝被抄家的官员的旧府邸,久而久之也就废弃了,幽静得很。于是麻雀精便厚颜无耻地占了,虽冷清,却也有梧桐竹影,清幽得很。
又抱怨起玲珑的不识好歹:“老子可是堂堂上古神兽,老子住她府里的第一天,她居然只给老子吃白面馒头!”麻雀精的道行将将千年,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连个银钱也变不出来,生活就很有些窘迫,吃遍了山珍海味的迟桑哪里咽得下去,不依不饶地嚷着要吃肉,只换来麻雀精一个白眼,冷冷一句“爱吃不吃”,真真是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
也不是日日都是清汤白菜的,那一日不过随口提起这天是他迟桑化作人形的日子,当天的饭桌上居然出现了肉饼蒸蛋,加一碗鸡汤,金黄的汤上飘着油星,那香味屋外就能闻到。那麻雀精却没事人似的,依旧毒舌刻薄,一天不和他争锋相对地斗几句嘴就不舒坦似的。纵使母鸡不够肥,鸡蛋亦只有一个,可那一餐,却是他上万年下来最香甜的一顿饭。
“玲珑真的太穷了。”迟桑抓着一头银发,恰好抓下一丝来,落在地上立刻成了银闪闪的一锭元宝,“所以老子就大发慈悲,拔了几根头发变成银子给她当家计用,反正老子是男人,也不稀罕这几根头发。”
银发变作了银子,先将家里掉漆的斑斑驳驳的家具换了个新,红木的梨花木的,前朝的新款的,前脚看着哪样顺眼,后脚就搬进了家里,大手大脚的上古神兽没个打算,再多的银子也禁不住他那样花,倒是旁边的玲珑心痛得紧,买一样东西念一句阿弥陀佛,迟桑听不下去,豪爽地一拍胸:“你心疼个什么劲儿!不就是银子么!老子有的是头发!”
话音刚落,招来了玲珑一个白眼:“你当你的头发长得这么容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连凡人都懂得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得?这几万年的年纪都长到狗身上去了?”末了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一句,“姑娘我可不是心疼你和你的头发,咱心疼的是银子!”
迟桑大爷难得的没有与她吵,低眉顺眼地像个小厮:“是是是……”可垂下的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笑意。
于是便只用剩下的几串铜钱买了几个小鸡崽,放养在院子里,看着毛茸茸的一团团满院子跑,聒噪的麻雀精一到清晨便开始叽叽喳喳,一脚把睡得迷迷糊糊的神兽踹下床去:“迟桑!起来!去喂鸡!”
“这日子啊,可不就是这样过呗。”嬉皮笑脸的人难得的正经一回,“平平淡淡也很好,真的。”
今朝只捧了茶碗默默地听,憨憨地笑。
话题兜了一大圈,又兜回了今朝身上:“格老子的,说起来老子今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就没见到颜渊?那死小子呢?在哪家青楼还是小倌馆?”
“他昨日和我说,他今天开始要闭关。说是妖界的王隔一百年就要闭关潜修一次,算是个妖界的规矩吧。”
迟桑撇了撇嘴嘲讽地笑:“他这样说你也相信?”
“我自是相信的。”
“那你可曾想过,你拼了命也没能让扶疏有多大起色,怎么一到了妖王府才几天日子,就蹭蹭地好了起来,今朝,你没想过么?”说不出为什么,分明该是冷眼看着颜渊替今朝付出的,这本就是他亏欠了她的,他迟桑该是拍手大笑的,可真到了这一步,却又不受控制地讲了出来,恨不得点醒眼前这个小傻子。
“他……”小傻子果然收起了憨厚的笑,“他……是为了我?”
“自己去瞧一瞧,不就都知道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嗷!写迟桑和玲珑那段的时候,不知道为毛居然感觉好嫉妒o(╯□)o,总有一种把一手养大的女儿嫁出去的既欣慰又心酸的感觉,我的迟桑啊……居然也有人了……
五十
颜渊闭关的地方在妖王府后山。寒气森森一座洞府,寸草不生,荒凉颓败,倒真像是凡间说书先生口中的妖物的巢穴。
钱来在门口守着,百无聊赖地倚着门框剔牙,远远地看见今朝过来,正上前一步笑嘻嘻地说:“仙子,王正闭关,您不能——”
“让开。”未竟的话语生生被截断,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早被甩到了一边去,龇牙咧嘴半天回不了神。
推门而入,那人一身白衣,两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仰卧在竹床上,一瞥眼看到了她,惊得直直坐起:“今朝,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她目光不动,直盯着颜渊瞧。
本就心虚的那个谁哈哈笑着敷衍过去:“我这是修炼乏了,所以才躺一会儿。”低下头来看今朝,眉眼弯了三分,丝毫没有逃避的意思。
“你……”今朝轻轻地说,剩余的几个字模糊不清地含在唇齿里,颜渊便靠近了侧耳去听:“什么?”
冷不防便被今朝揪住了胸前的衣袍,出手如闪电一般,往他天灵盖上探去,颜渊脸色一变,险险弯腰闪过,连退了好几步方站定,还笑嘻嘻地逗着今朝:“小娘子,这可等谋杀亲夫天打雷劈的事情,做不得的呦。”一副吊儿郎当的轻薄样子。
他犹在那边调笑,今朝却纵身一跃,指尖堪堪才触到他的袍角,那人早转到了另一边去,带着一脸稚气的得意,就差冲着今朝扮鬼脸了。
于是她追,他躲,小小的斗室里你来我往,掀起了重重轻纱。屋内有红木桌椅,更显狭□仄,今朝落地时一个不慎,眼看着便要撞上去,几尺之遥的那个白影转瞬间就移到了这边,将她搂了个正着:“撞到没?”
颜渊上上下下将怀里的人检查几遍,却没听到回答,纳闷着刚转过脸,立刻被今朝探到了额头,心里一惊,急忙别开去,可额上却已然留了她指尖的温度。即使是一瞬,也足够她探知他剩下的妖气了,于是心里便知此事是再也瞒不下去了,便转过脸来傻乎乎地朝她笑:“没事儿的,失的不多。”
“你……”她依旧是这一个字,却不同于方才,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指尖停留在他额头几寸的距离,微微颤抖着,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呿!”颜渊忍不住转头恶狠狠地骂了一个脏字,不知是恼恨自己轻易让她发现抑或是不忍心见到她那悲恸的表情,半晌才转过头来,勾起了唇角,温言软语地安慰着:“不痛,真的。”做这样的表情干什么呢,真是的,失去妖气时的痛尚能忍住,被你这样看着,却反而呕心一般的忍不住的痛。
说不痛,却是假的。妖不比仙,上仙的仙气是多年清心寡欲清修而来,失去了只是会偶尔有短暂的一阵头疼脑热;妖却不止于此,泰半的妖都练曾些旁门左道的妖术,有吸食凡人元气者,亦有生吞凡人活心者,当初杀戮而得的妖气来的容易,到失去时便是寸寸剔骨一般的痛,仿佛是死去的冤魂拿着银针,一针针地在心口刺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