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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狗-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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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日后与我殿中人相见,也不用怕被认出──白圭心中补了句。

而何清秋一双眼熠熠看着她,像是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谢谢。”少年只这样轻声说了一句。

只有两人的小厅里,白圭嗅闻着芬芳花茶气味,笑笑将盘盘糕点推向何清秋,与少年一同慢条斯理举筷取食,优雅咀嚼。

酥炸的小馒头,红豆馅的软糕,还有一大盘干果与瓜子。

两人沉默进食却无局促不安,只是共享静谧。

吃了好一会,白圭才抬眸看向何清秋,问他:“吴楚,你有没有什么事想对我说?”

听到她这样问,何清秋竹制面具下的漆黑眸子缓缓抬起,放下长筷,黑眸淡淡看向她。

本以为何清秋必会对她提起离开一事,白圭也做好要放他离开的心理准备,可是谁知道,何清秋却只对她说了短短一句。

“我将用性命来报答您的恩情。”

我将用性命来报答您的恩情。

那短短一句承诺,让白圭恍惚想起多年前,闵上轩也曾这样对她承诺,承诺她,说他将是她最忠诚的走狗,可是这两人承诺的本质,却截然不同。

闵上轩的誓言里包藏甜美虚假,是包裹糖衣的利益交换,可是这少年的誓言,却非如此。

少年的诺言偏执真实,不混半分虚假。

呆呆看着那少年,瞬间,白圭想让其离开月沉殿的念头,烟消云散。满心只想着,要将这少年留在自己身边,能留几年就留几年。

但两年后,白圭还是放何清秋离开了。

何清秋终究属于寒山城的姜婉,那个美名满天下的女子。

姜婉在寒山城的地位,其实与白圭自己有点相像,只是姜婉身边环绕的那些男女老少,世人不称为“走狗”,而称为“护卫”。

这便是姜婉与她的差别,而何清秋回到那样的姜婉身边,也许更好。

“再为我吹一曲吧。”

白圭将何清秋从那森森长剑包围的死境里解救,悉心圈养,而那少年在两年后离开月沉殿之时,依旧没拿下面具,让她一窥其样貌。

最后的时刻里,少年只是专注看她,缓缓举起自己赠他的横箫,奏上幽咽的最后一曲。

一曲笙箫换自由,少年与她就此别过,而一年后,她便在雨日陷阱里凄惨死去。

上辈子,两人没能再见上一面,而这辈子,何清秋自己离开主子姜婉,来到她身边。

来一路将她照护,抵还往日亏欠恩债。

*****

十年前,白圭独赴黄泉,十年后她重返人世,却还是只身一人。

不知是不是上天看见了她从前对姜婉的艳慕,这一次她重返人世,上天将何清秋带到她面前,让追逐月沉殿杀手的何清秋,听见那个女杀手呼唤她名讳,让他认出了自己。

十年后的重逢,这个曾经比白圭年轻的少年,如今却像个兄长无微不至照护她。

“把汤药都喝了”,这是这几日来何清秋最常说的话,除此之外还有“中午想吃什么?”、“有没有特别想吃得东西?”、“需要我再去买些话本吗?”……等等太闲的忠犬会说出口的话。

白圭其实很想问何清秋,他在服侍姜婉时,是不是也这样像个过度担心的老爹。

但想起姜婉就想起何清秋总有一天会回去,白圭就难受,索性不问了。

不过眼前除了何清秋不知何时会离去这问题外,还有更迫切的问题。

她的这副新躯体,很奇怪。

“少来,除了风寒,还有其他问题,”询问后再次被何清秋以风寒搪塞,白圭指着自己冷冰冰的手脚与胸口,温温道:“风寒不是这种感觉,这种轻飘飘仿若随时要没知觉的感觉,绝对不是风寒造成的,你都知道不是吗?”

被白圭一语道破,青年初见的那种疏离漠然顷刻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局促。

“是因为身体和魂魄的嵌合不稳。”终于,青年沉声吐出事实。

“所以我才会那样嗜睡?”

何清秋点头,默认了前些日子的种种。

看来让她复生的术法似乎还没被完成,也可能是故意不将其完成。

白圭感到有些心灰意冷,用僵硬冰凉的十指替自己解开了衣衫,将近日自己益发严重的胸前伤口,展示给何清秋看。

随着她宽衣动作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青年,在看见狰狞伤口那瞬顷刻无存,只余苍白。

白圭胸前有一浅浅的刺伤,是江湖侠客酷爱的那种长剑规格,她转身褪下衣裳,让何清秋看自己光裸上背的其他伤口,同样都浅浅的,没流几滴血,但却看得出来是更大的钝器造成的伤。

“知道这是什么吗?”

何清秋疑惑抚上她背后伤痕:“怎会有这样的伤?”

白圭穿回衣物,回头看向何清秋,自嘲般笑了。

“何清秋,还记得我是怎样死的吗?”

倏然想起般,白圭看见何清秋的眸子瞬间被不忍填满。

当年在僻远别院秘密养伤的她,被伪装成属下的寒山城精英主干与馥南宫护法,联手突破结界,还将她点穴带离,扛到等候多时的武林名门人士前。

他们本来要刑求白圭,但寒山城人马警告,说她的走狗们随时会到,众人只好作罢。

所以白圭没有被刑求,而是被一剑穿过胸膛后,面朝上,丢到了猎户满是尖竹的陷阱里。

白圭就那样缓慢而折磨的死去,哭得像个孩子,而眼前最后景象,是洞口负手冷眼看她死去的众多名门正派侠士。

对,他们目不转睛看她死去,而且要让之后追来的月沉殿众与犬宫走狗,都能看见她。

都能看见他们走狗的头子,那个双十年华的犬宫之主,这样凄惨死去。

那不是杀鸡儆猴,那是报复。

*下章预告:

人血与符咒,对人下咒的两大要素。白圭安静看着何清秋,青年也蹙眉沉沉看她。

“我不会害你……”

何清秋正要加以解释,却惊愕看见白圭低下头来,丝毫无惧被下咒□控,豪气万千一口吞下所有灰烬与血液,瞬间呆了眼。

何清秋收回了那只手,凝视着白圭,近乎确认般吐出一句──

“其实,你根本不怕死,是吗?”青年轻声道:“你根本就无意从黄泉归返,如今回到人世,也没有多大追求。”

所以,才恐惧被伤害更甚于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也会更满1。5万字~本周在8/1。 8/3。 8/4。 8/6。 8/7日更新

26贰拾伍、

贰拾伍、

那不是杀鸡儆猴,那是报复。

经过复生后一路探问消息,白圭很清楚,不只是那些武人,全天下都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就连最初那来陪她闲谈的厨房大婶与柜台小厮,都能举细靡遗转述她死去的细节。

大雨,尖竹,死不瞑目的眼,嚎啕大哭,孤独,狰狞不堪……

白圭惨惨的笑了。

到底是哪个不诚恳的人呀?将她从黄泉唤回,却给了她个要重新品尝死前伤势的身躯吗?

“我会死吗?”白圭轻拢双衿,蜷缩肩膀,问何清秋:“我还能活多久?”

何清秋皱眉垂眸,缓缓替她系上腰带,思索许久,才给了她个不确定的答案。

“我不曾听闻过这样的咒,只知道,这是个进行中的咒,”青年轻手轻脚替白圭拨出卡在衣衫内的长发,勾至耳后,轻声道:“会如何变化,要看术者最后能否提供足量代价。”

垂眸看何清秋又将药碗搁到她面前,白圭感到有些心凉。

“所以状况会时好时坏,无法确定?”

“是的。”青年没有隐瞒。

想起闵上轩矛盾的行径,白圭目光遥远,再次问道:“那你知道是哪个家伙使我复生的吗?”

“这是非常偏门的术法,只能猜测这是半成品,其他难得知。”

“真的不是你将我从黄泉招回?”

青年抬眸,一双黑眸如凉墨,缓慢摇头:“如果是我,我会做的更好些,不会用这些不稳定又忌讳的术法。”

白圭嘴角泛起淡淡笑意,没说什么。

人人都爱听好话,就算明知这只是安抚,她依旧受用,依旧心头发暖。

这自己好好被爱着的感受,即使是错觉,也比她一无所有的好。

眼前忽然出现逼近的药碗,白圭这才回神看向何清秋,那家伙面无表情,脸上却写着“喝了它”,她笑笑,这才就着何清秋的手,乖巧喝完汤药。

然后,她疲惫倒回床铺。

身体这近乎尸僵的难以驾驭与冰凉感,一分不差应证何清秋所说,而不知是否会在熟睡后肚破肠流的不确定感,也不是普通让人恶心。

“晚上我想吃烤鸡。”白圭仰望天花板,颐指气使道。

何清秋温顺应了声,左掌却嘶一声燃起明黄火焰,吓了床上白圭好大一跳。

“你烧什么呀你!”

“安魂符。”

青年无比淡定,说着就让白圭稍稍坐起,将那捧灰烬喂往白圭口边。白圭看着那热呼呼的灰都傻眼了,更对何清秋这一连串娴熟喂食动作感到无比惊愕。

“你在明阳堂该不会就是专门喂药的?”

“对医术有点研究。”青年牛头不对马嘴道。

“那你说说这捧干灰叫人怎么直接吞?”被杨书彦、闵上轩等心细人士照顾惯的白圭笑了出来,“你想噎死我?”

何清秋又摇头了,由左至右,由右至左。

“合着我的血,不会噎到的。”

听到少年这样说,白圭凝神一看,果真看到了有温热红血缓慢淹过符灰,逐渐满溢,几乎要开始从青年弯曲的五指间滴落。

人血与符咒,对人下咒的两大要素。

白圭安静看着何清秋,青年也蹙眉沉沉看她。

“我不会害你……”

何清秋正要加以解释,却惊愕看见白圭低下头来,丝毫无惧被下咒被操控,豪气万千一口吞下所有灰烬与血液,瞬间呆了眼。

终于,何清秋收回了那只手,凝视着白圭,近乎确认般吐出一句──

“其实,你根本不怕死,是吗?”青年轻声道:“你根本就无意从黄泉归返,如今回到人世,也没有多大追求。”

所以,才恐惧被伤害更甚于死亡。

青年没了灰烬的手还在血液横流,开始自五指滴落沾染被单,沾染旅店粗糙木板,坠出点点血花,泛滥成灾,白圭垂眸看着,然后抬头去看,看床头那张被她画的乱七八糟的旅行地图。

“我不知道。”她真心回答。

*****

何清秋没有唬她,喝下那混杂符灰的血,白圭几天后便觉得舒服许多。

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她神采奕奕与何清秋讨论了一阵,两人便决定去郊外住一阵──或者该说,白圭想住深山看风景转换一下口味,而何清秋无异议跟上。

几天后,他们人已在荒郊野外的一小竹籚里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竹籚,是何清秋明阳堂某师兄搭建的,用来灵修的住所,隐密僻静,环境优美灵力丰沛,他们一抵达那处,白圭就有了时间放缓脚步的错觉。

而刚进竹籚,何清秋就忙碌起来。

平时倨傲闲静的青年,忽然就扎起马尾卷起衣袖,开窗开门,里里外外清扫起竹籚。

白圭懒散半卧在已经清好的竹编长椅上,看着青年尽职兄长般背影,看的无比惬意。

“你真是任劳任怨,是不是?”她托腮揶揄。

“……”

“你知不知道你这些作为,跟江湖传言很不同?”白圭忍笑:“要是大家也能来看看他们心目中不食烟火的天人扫地就好了。”

何清秋瞪了她一眼,搁下用完的扫帚,拿起抹布与清水,命令道:“竹椅上凉,坐到床上去,我已经拍完被褥灰尘了。”

白圭喷笑。

依言缓步走到床边,她跳上那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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