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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最高城楼上,两道修长的身影比肩而立,这对他人眼中已生间隙的君臣亲密无间地靠站在一起,俯瞰着天下最为繁华的府城。
“真想放开一切,跟你一起共赴沙场,真怀念当日一起血战于敦阳城外的情景呢!”圣隆帝祁颢转头看着身旁一袭玄衣长袍的少女,眼底掩埋着近乎贪婪之色,语气却甚为遗憾,当上这个皇帝,纵是他,也有太多的无奈。
阿墨收回目光,扭头白了某个说梦话的皇帝一眼,摆摆手道:“那种狼狈的时候有什么怀念的,你也别白日做梦了,既然坐上这个位置,就注定了不能随心所欲,有得必有失。”
最后的话,别有深意,祁颢岂会听不出来,眼神一黯,接着又是一亮,眼底涌动着掌控一切的霸气,瞬间抓住阿墨还没放下的手,脸上柔情万千,道:“你我同心携手,区区一张龙椅,岂能困得住?”
他眼中期盼的目光太过火热,炽痛人心,阿墨有些受不住地移开目光,却没有收回被他紧握着的手,望着虚无的天际,最终却只是轻叹了一声,说了句似八杆子打不着的话:“祁芍的手段较之十年前,进步许多,布下的天罗地网,竟能将你我网住。”
没有得到答案,祁颢却不觉得失望,珍而重之地将置于掌中的柔夷合拢于双掌间,这才开口,失笑道:“任她千般手段,始终被你压一头。”
解决完汉元国的问题,就该是收网的时候的,就看到时候是他们被她网住,还是她自己掉进网里。
☆、第三十一章 侯爷来也
圣隆元年二月底,汉元国举兵十万再次犯大梁边境,单大将军急报求缓。
圣隆元年三月十月,护国大元帅花离墨领三万花家军及五万京畿西营军赶赴北境。
平丘河源南北两岸,汉元、大梁两军对峙多日,大梁粮草弓箭皆已告急,支撑不了多少天了,而一旦让汉元军队渡河而过,东北境将会大范围沦陷。
汉元国此次犯境一改以往直逼京都,意欲拿下中原的野心,反而在突破北境防线转而东下,迂回进攻东北,竟是打着一点点吞噬掉大梁版图的主意。
大梁军营主帐,单大将军立于军事地形图前,眉头深锁,单双双小将军侧立在一旁,娃娃脸上同样愁云满布,帐中的其他将军副将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大多人身上还带着伤,连日来的苦战让他们疲惫不堪,而更疲惫的是心。
“大将军,昨日夜里,敌军又一次尝试着渡河,攻击力度明显比几天前又强了许多,这次虽还是被我军堵回去,但下次恐怕……”
“大将军,军中的粮食只够一天之用了,武器损坏严重,尤其是箭矢,所剩不多了,抵挡不住敌军的下次攻击……”
“大将军,军中的伤药也已告罄,宋小神医已然派人让宋氏药铺收集送来,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军中已有不少兄弟失救而亡了。”
“大将军……”
摆摆手,单大将军捏了捏鼻梁,疲惫道:“你们说的情况,本大将军都清楚,告诉兄弟们,再坚持下,朝廷的缓兵很快就到了。”
“缓兵?哼,大将军,末将有句话不是当讲不当讲。”
“说。”
“汉元国此次攻势如此之猛,对我军的军力还有各处驻军的兵力部署了若指掌,以致我军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很显然,朝中必有奸臣通敌卖国,出卖情报,而且此人地位肯定不低,又值新皇登基,人心思动,朝纲不稳,朝廷要出缓兵必然不会顺利。”
“住嘴,我皇英明,岂会受奸臣蒙骗,以致贻误战机。”单大将军扭头怒视说话的那名将军,严声警告。
敌军一路势如破竹,视他们的兵力部署如无物,他岂会不知是因军机战要泄密,军中经过去年的一次大清洗,应不会再有奸细,起码能机会接触到军机的高级将领都是可信之人,而且涉及北地各处驻军的部署,最齐全的资料当是在兵部,那么问题便有九成是出在了朝中,新皇登基,纵有雷霆手段,也不免有宵小之辈趁朝纲未稳,暗中勾结敌国,意图不轨,但是这些话,自己明白在心里就好,岂能说出来。
那位将军显然也知道自己说错话,嘟囔了几句便也不再开口,一时间,帐内的气氛很是冷凝。
单双双看着父亲日渐花白的头发,心下涩然,不禁开口劝道:“父亲,众位将军莫忧,车到山前必有路,阿墨……不,朝中有花侯爷在,相信缓军不日即可到达。”
花侯爷三个字,单双双说得有些艰难,想起当日那个一名不文的小兵,今日却已然成长为权倾天下的侯爷,世人更没有想到,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居然是个女儿妆。
想起当日随军进京,入住花府,跟宋红絮两人为了那个人争斗不停,闹出了不少笑话,她就不禁噪红了脸,那一夜,宋红絮那个丫头为赌一口气,居然半夜摸进了那人的房间,却意外地撞破了她女子的身份,吓得她差点没把花府在掀翻了天,少女怀春,岂知心上人竟是女儿身,世上还有比这更郁闷痛苦的事吗?
若非最后,她使出各种手段将那丫头给带回北境,还不知道她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呢!算起来,那家伙还欠她一个人情呢!哼哼,这次她要是救缓不及,看她做鬼也不饶了她。
单双双的话让帐中诸将更为沉默,花离墨,曾是他们军中的一名小兵,一战而成名,成就他人一生都无法完成的丰功伟业,短短两年内位及人臣。
犹记得当日回京述职,花离墨一人独揽功劳,一飞冲天,他们心怀不愤,后经过朝中一场大变动,他们也才明白过来,当时的花离墨是被正恒帝当枪杆子耍了,只是后来的一连串风波,他们就看不是很明白了,然正如单大将军所说,他们是军人,职责就是为了保家卫国,看不明白就不明白吧,然后突然有一天,他们得到了新皇登基的消息,得到了花离墨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的消息,再然后,敌军就来犯境了。
而今听到单小将军以侯爷称花离墨,在他们听来总有种别扭的感觉,但是当日也亏了她一战成名那一战而将他们解出困境,今日他们一想起当日之战,也莫名生出了信心。
“阿墨……已然是侯爷之尊,她是否还会亲上战场?”突而一个闷闷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好不容易生起来的信心又被打回原形,确实,如今朝中新旧政权更替,皇上正是用人之际,阿墨会放开京中到手的权力,亲赴战场吗?
“一定会。”三道声音同时响起来,除了单大将军父女,还有站在角落里的一名儒雅将军,细细一看,竟是‘银枪儒将’刘云轩。
所有目光都移向刘云轩,相较之两年前,现在的刘云轩要黑壮了些,虽仍不失为儒雅之气,但周身萦绕的气息隐含冷冽,生人勿近,而且沉默寡言,轻易不开口。
以前他因为雍王府将军的身份在军中受到排挤,在军议时沉默,立于角落,那是众人故意为之,尔今,他的身份不一般了,新皇是曾经的雍王世子,曾经的十大将军如今个个身受要职,是当朝的红人,这位刘将军自然也有受封。
本在京中有大好的荣华等着他,可他却偏偏不要,连京都的繁华都没有见识一下就自请驻守边境,统领岐州大营兵马,论官阶,在军中,仅次于单大将军,论前途,他出身雍王府,传闻圣隆皇帝视他为兄弟,仅凭这一点,就是众人需讨好奉诚的对象,可也不知他是记恨以前众人对他的排挤或是其他原因,沉默低调得让人胆寒。
此时猛地听见他开口,着实让人吓了一大跳,而说完这句话后,他又再次闭口不言,装作自己并不存在。
单双双目光深深地落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胸腔莫名有股涩意,已知阿墨本为女儿妆,她又岂会猜不出曾经的儒将何以变得如此消沉模样,当年他对阿墨的好,军中众人皆有目共睹,或许他当时自以为那是兄弟情,只是明白了自己的心后却又陷入求而不得的困境,以至于不敢踏足于有她在的京都,放弃前途荣华,留在这苦寒的边境。
只是她猜不透,他是否知道阿墨的女儿身份,是不知道,不敢要这一段断袖之恋,亦或是知道了,但受困于其他原因不敢求。多少次,看着他孤寂的背景,她都想上前尽一份心解他困苦,却一次一次止步不前,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单小将军却原来也有惧怕的时候。
又一次冷场,单大将军移回落在刘云轩身上的目光,隐晦地瞥了自个女儿一眼,轻咳了一声,正想说话,营帐外突兀地响起传令兵急促的禀报声:“报,禀大将军,探子来报,敌军正在集结人马,似要准备大举渡河。”
“什么?”营帐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单大将军快走两步,喝道:“进来回话。”
“是。”传令兵进到营帐,快速而有条理地将探子探回来的消息一一上报,听得帐中众将军脸色沉重。
“传令,斥侯出动,务必探清楚敌军的动向。”
传令兵接令退下,诸将立即跟着单大将军围站在地形图前,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开来。
“敌军昨日夜里方才渡河失败,怎会这么快又再次组织进攻?”自梁军将敌军阻于平丘河源北岸,双方已交战数次,敌军每回败退,至少要三日后才会再次来犯,此次竟如此急切,不过一日而已,且似还有破釜一战之势。
“敌众我寡,之前数次若非刘将军妙计,唬住敌军,使其不敢倾全部兵力渡河,怕平丘早已失守,今次果倾全军之力渡河,我军根本毫无一战之力。”
“大将军,我们,怕是等不到缓兵了。”
“怕他个熊,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就算用我们的性命,也要堆起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山,不让敌军踏入平丘地界。”
……
‘啪啪’,清脆的鼓掌声突兀地在气氛凝重肃杀的营帐中响起来,让正在紧张商讨对策的诸将脸色瞬间黑了。
“大胆,何人在帐外?”单大将军厉眼一瞪,怒声喝道,鼓掌声分明是从帐外传进来的。
诸将扭头看向帐门处,只见帐帘猛地被挑起,一道修长的身影逆着光踱步而入,声音清脆悦耳,拂灭了众人焦躁的心火。
“程将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能说出如此有深度意境的话,谁人敢再说你是大老粗,本侯非跟他拼了不可。”
☆、第三十二章 恍若隔世
阿墨携一身希望之光而来,迎接她的就算不是一张张激动的脸,起码也该是给出点热情吧,这眼前一张张僵硬呆滞的表情是闹哪样?不欢迎她来?
嘴角抽搐了下,若有所感,阿墨视线一转,目光相撞,火光迸发,若有似无的情愫在其中涌动着。
许些时日不见,却是恍若隔世,曾经的深厚情义,如今再见,只剩下相对无言的尴尬。
阿墨不止一次地想过,两人再见会是怎样的情景,怎样的心情,事到临头,才知道唯有身临其境才能确确实实地感受到那份犹如泰山压在心间的那种沉重。
她想对他展颜一笑,就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那样,她想展开怀抱轻轻地拥抱住他,就像多年重逢的亲人,但是她站在原地,手脚麻木,表情僵硬,心中苦涩。
他眼里的感情那般浓烈而炽热,却又那般的沉痛而躲闪,以前她看不懂,感受不到,后来她恢复了记忆,回忆往昔,模糊间想明白了,忆清楚了,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