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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生顿时慌了神,他抱着脸谱,手足无措道:“别,别,你容我想想。”
小青心里松了口气,她脸上不在乎,心里却担心得紧,生怕他真的一去不复返。还好这臭小子色迷心窍,一时半会还离不开她,于是面上更显冷淡道:“你打算想多久?我们还急着去雷峰塔呢,哪能一直在这等你,你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吧!”
她满以为这招以退为进打出去,对方定然招架不住,岂料陈青生犹豫片刻,竟低下头,将脸谱重又戴回了脸上,闷闷道:“不行……”
小青顿时进退两难,急忙放缓了语气道:“为什么又不行?我要听实话。”
陈青生支支吾吾半天,直到小青忍着心里的恶心,将手放在他肩上,两眼直直看着他,他才叹了口气,有些尴尬羞愧道:“我打小就戴着脸谱过日子,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摘下来过,突然要我摘了脸谱过日子……我,我实在不习惯。”
小青心中大恨,恨铁不成钢的对他说:“你这是病,得治。”
陈青生叹了口气,继续低着头不说话。
看来这病一时半会治不好,小青只好将他打发回去了,待人一走,便回头问道:“大伙商量商量吧,现在该怎么办?”
“能不能找人暗地里把他做了?”扮成“牛魔王”的壮汉道,“就说是地痞流氓下的手。”
“你真当唐棣是死人?”小青冷笑道,“他也想杀人,可他偏偏不杀,就等着我们下手,他好跑去白老爷子那告发我们。”
“那就做的干净利落些。”壮汉皱眉道。
“你就在唐棣眼皮底子下杀人,能有多干净,多利落?”小青笑得更冷,“唐棣一声令下,整个京城的仵作和衙役都会来投进这案子里来,你觉得你能赢过天下英雄?你未免太过自信了。”
“那你说怎么办!”壮汉没好气道。
小青也是头疼,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后,咬牙道:“不就是病么!给他下一剂狠药,不信治不好!”
为免耽搁久了,这贱人又生出其他怪病来,小青当场就与他们定下计划,然后分头执行。
而正如小青所说,他们在唐棣眼皮底下做这事,怎逃得过那无数眼线,原先暗地里保护陈青生的几个侍卫虽被人半路拦了,但是几个眼线还在,并尽忠职守的将消息传了回来,唐娇一行得了消息,急匆匆往陈青生身边赶。
一路上遇到很多人,每个人都在讨论一个人。
“想不到人类居然能长成这样,实在让我大开眼界。”
“你眼睛瞎了吧,那张脸怎可能是天生的?那上辈子得造多少孽啊?”
“兄台所言极是,我琢磨着此人上辈子杀了自己全家,不然生不出这么人神共愤的脸啊。”
唐娇和暮蟾宫起先不以为意,直到石娘子勃然大怒,母老虎似的扑过去,将说得最凶的那人逮出来,朝他啊啊大叫。
“石娘子,你冷静一点。”唐娇急忙抱住她的胳膊,将她拉扯开来。
另一边,暮蟾宫向遭了无妄之灾的那人道了歉,又诚恳问道:“不好意思,这位姑娘家里走丢了人,现在情绪不大稳定,冒犯之处,还请多包涵。对了,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看起来闹哄哄的?”
那人见他气度不凡,身后带着一堆侍卫,显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气焰已经消了七分,再见他温柔可亲,平易近人,气焰顿时又消了三分,如实道:“哦,是这样的……前面有人在散财。”
“哦?”暮蟾宫追问道,“为何散财?”
那人嘿嘿一笑:“为了让我们帮她说谎。”
暮蟾宫与唐娇面面相觑,觉得他说得模糊不清。
直到他们赶上陈青生,直到他们看清他的脸,才懂了他的意思。
行人接踵,每一个走陈青生身边过者,都会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有人带着孩子,远远见了他,便伸手蒙住孩子的眼睛,急匆匆的从他身边走过。
唐娇远远看着陈青生的脸。
一张完全畸形的脸。
门牙龅出唇外,眼睛一大一小,脸上生着青斑,青斑里还掺着几块烫伤疤痕,这哪儿是脸,简直比鬼脸谱还像鬼脸谱,若非他腰间挂着那张世上最美的菩萨脸谱,唐娇压根就认不出他。这……这委实是张让女人看了想孕吐,男人看了想降妖除魔的脸。
有很多人绕开他走路,但也有人凑上前去,对着类似“哟,这位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公子可娶了亲?我家侄女看上你了”“从面相上看,公子日后肯定是要飞黄腾达,封侯拜将的啊”如此这般的话。
照着先前那人所说,他们每恭维一句这样的话,就能从几个黑衣人手里领钱。
都是些言不由衷的假话,但是陈青生通通信了。
从未有人这样赞美过他,他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英俊的,好看的,如今知道以后,他心里不禁有些窃喜,偷偷看了眼身旁的小青,心想,在旁人眼里,他们会不会是郎才女貌?
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握住那片绿袖底下的雪白手指。
小青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任由他握着。
“陈公子。”她道,“你有一张貌比潘安的脸,走在街上,说不定会有大胆的姑娘投你以鲜果花卉,只求引起你的注意,你实在没必要将这张脸给藏起来。”
陈青生谦虚了一下:“没人投我果子啊。”
小青愤怒的朝人群中的下属使了使眼色,不久,苹果李子成片砸来,还有一榴莲砸在他脚底下……
“喜欢我的人真多。”陈青生感叹一声,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小青姐姐,你呢?”
小青沉默了。
陈青生有些着急,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急切道:“你呢?”
小青这才缓缓开口道:“你喜欢我?”
一大一小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陈青生极柔和道:“嗯,喜欢。”
小青叹了口气:“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认识我这么久,你连个礼物都不曾送我。”
闻言,陈青生反射性的摸了摸腰间挂着的脸谱,面上闪过一丝犹豫。
“你以为我是在贪图你的脸谱吗?”小青扫了他的脸谱一眼,面色不悦,“我其实是在为你着想……陈公子,你不是一直很想拜殿下为师吗?”
“你说猴哥?那是当然。”陈青生答得很快,这一直是他的梦想。
“拜师的时候,你总得送个拜师礼吧。”小青循循善诱道,“你身无长物,除了这个脸谱,你还能送什么?难道你还要回去找石娘子,找其他人借钱?这种阿堵物,殿下会收吗?”
陈青生渐渐被她说服了,他点了点头,咬牙道:“原来如此,你说得对,是我太短视了……”
“你肯了?”小青眼中一亮。
陈青生慢慢抚摸腰间的菩萨脸谱,良久,叹了口气道:“……虽然是我娘的遗物,但如果送出去能帮儿子出人头地,想必娘也是愿意的吧……”
“对,对,她一定愿意的!”小青畅快一笑,朝人群中的“牛魔王”使了使眼色,对方立刻离开,通知太子去了。
这时,唐娇等人赶到,石娘子一见小青,就像看见红布的牛似的,两眼充血,低头顶了上去。
“青生!”暮蟾宫分开人群,一边走近,一边严肃道,“那是太子身边的侍女小青,你别被骗了,快回来!”
陈青生退到小青身后,伸了个头出来,满脸轻松的笑道:“暮少爷,你也帮着石姐姐骗我。”
暮蟾宫闻言一愣,然后苦涩笑道:“从前唤我暮师傅,怎么今天改了口?”
陈青生是怕孙大圣知道他已经拜了师,就不肯收他了,但这个理由太过怯弱,他有些说不出口,于是闷闷道:“……是你硬要收我当徒弟,但我可没认你,你教的那些,我又不想学……”
暮蟾宫闻言,心中一冷,但不等他再次开口,远方就行来一队人马。
前后左右兵马拱卫,中间一辆马车,由四匹纯白的马拉着,那车那马,皆独树一帜,曾经属于温良辰,后来他投靠了太子,这马车就送给了太子,成了他专属的座驾。
行人退避,马车停在陈青生身边,小青拉着他跪下,对车内那人拱手道:“青姬不负使命!”
说完,转头朝陈青生拼命使眼色。
陈青生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摘下腰间挂着的脸谱,双手捧着,朝马车献了过去,满脸的卑微与渴望:“大圣,师傅,这是我家传的脸谱,请你收下!求你收我当徒弟吧!”
石娘子焦急的啊啊声,暮蟾宫和唐娇的喊声远远传来,可他充耳不闻,此时此刻,他眼中只有眼前气势恢宏的马车,只有马车内无所不能的大圣,他想追随他,他想变成他。
太子嘱咐了一声,侍卫们立刻冲上去,将暮蟾宫等人,以及随之而来的侍卫都给拦了下来——反正白老爷子只说不许对脸谱的持有者动武,但没说不许对唐棣的人马动武。
在陈青生不安的等待中,马车内传来一个少年的嗓音,仍是那样高高在上,他道:“你决定好了?要将这脸谱送我?”
“是,是!”陈青生忙不迭的点头。
车门打开,一个少年从车内走下来。
唐娇站在人群之中,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亲哥哥。
绫罗紫衣,腰缠玉带,那是个浑身贵气的少年,面容之艳丽,甚至胜过许多女子,但神态极自负,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几乎将自己之外的一切都视为蝼蚁。
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接过脸谱,比了比阳光,只见光华流转,脸谱上的金色仿佛在自行流动般,璀璨夺目,瑰丽非凡。
“不愧是世上最美的脸谱。”他感叹一声,然后挥挥手,两名仆役过来,手里各捧一只锦盒,塞到陈青生怀里。
在陈青生茫然无措的目光中,太子转头看他,淡淡道:“脸谱我收下了,你走吧。”?
☆、梦想破灭难堪时
? 七十三章梦想破灭难堪时
陈情生呆站在地上,没弄清楚眼前的情况。
直到看见太子返身回了车内,车轮滚滚,眼看着就要从他身边驶过,他才急了,手一松,两只盒子掉在地上,里面的金元宝纷纷洒落出来,闪花人眼,他却视而不见,只一个劲追着马车,甚至手脚并用打算爬上去。
“师傅!师傅你等等我!”陈青生脑门上都是汗,大声喊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大胆!”小青拽住他的领子,拎小鸡似的将他拎了回来。
“小青姐姐!”陈青生没挣扎,他回头,极委屈的看着她,丑陋的脸上涕泪横流,“师傅怎么了?他怎么突然不要我了?”
“休得胡言,殿下何等尊贵,哪是你这种人能高攀得上的?”小青……或者说青姬随手将他丢在地上,脸上早已没了之前平易近人的样子,两眼当中温柔尽去,留下是不加掩饰的嘲讽,“况且东西是你送的,区区一张脸谱而已,殿下事后还赏你黄金百两,你这贪婪之徒,还觉得不够吗?
陈青生跌倒在地,愣愣的看着她。
石娘子从人群中冲出,抱着他,扶着他,可扶不起来,他就像被抽了骨,只剩肉的一滩泥,瘫在石娘子的怀里。紧接着暮蟾宫与唐娇也走了过来,唐娇目光扫过地上失魂落魄的陈青生,摇摇头,朝前面的马车喊道:“他用家传的脸谱,换的不是黄金,而是成为你徒弟的机会。”
马车根本不停,太子压根不理,脸谱已经到手,他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