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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我这么多年唯一的坚持就要完蛋了。
终于等来了他幽幽的一句:我们分开吧。
不是不爱了,是不想毁了对方。
一别八年。
再次见到他,我满心欢喜,偷偷期待时间已经替我解决了一切问题。可此刻以情侣的姿态坐在他旁边,我才清楚地认识到,我们的未来和八年前一样危险而脆弱。
满心失落的我没有心思应酬,连柳开文过来也不能让我提起精神,他可是我的衣食父母之一。幸好陈姐不在,没人指使我。
柳开文和钱伯寅说了什么,我没听,反正就是交待工作的事。然后他注意到我,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拍了拍钱伯寅的肩膀,转身离去。
渐渐地,理智终于回到了我的思维中,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不是我的性格。
我哄回自己,问起婷婷的情况。在我们的关系中,这是个无法回避的人,之一。我总是要努力做出尝试的。
钱伯寅脸上立即浮现起父亲的慈爱,是我从没见过的,如很多普通爸爸一样,想起孩子时的真心的喜悦。他告诉了我很多婷婷的事,从小到大,让我对这个小女孩产生了好奇好感。分别的时候,我们约好,下次带婷婷一起出去。
☆、第十五章
春雨缠绵,如丝如线。
我把一本本大小不一的速写本摊在桌上,按照时间排好,看上去像是连环画的草稿。时间跨度很大,有的纸页已经发黄,有的墨迹还没干。
我的两个学生在帮我整理出这些之后,便离开了。今天是他们最后一次来这里,经过柳家的事后,我完全体会到了合格的助手的意义。
中国的预备艺术家们,因为考学的需要,往往会先去画室集训,再进入大学学习。
欧洲则恰恰相反,大多数人毕业后才进入画室。那时,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取得好的考试成绩,而是选择志同道和的老师和朋友,开展职业化的创作。在那些画室里,学生和助手的区别是很模糊的,或者说没有。老师付给少部分的报酬,以近乎剥削的价格让学生为之工作,誊写、描摹、测量以及各种琐碎的事情。成名的画家往往有优秀的助手,并且不止一个,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画家的工作有时候相当繁重。
刚毕业的学生在这种时候处境相当尴尬,满心欢喜进入首屈一指的画室,跟着心仪的大画家,看着老师和得力的助手激烈地讨论灵感和草稿,你却只能整天做着最琐碎的事。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像一块海绵一样,面对无比丰富的资源,拼命吸收你想要的知识和经验。
我就曾是海绵之一。
顺便说一句,欧洲的艺术氛围很好,画廊艺术馆博物馆遍地,但要作为一个职业艺术家生存下去,并不容易。
好在我熬过了那段生活艰难、灵魂充实的岁月,现在回过头去看那段每天只吃一个面包的日子,也不觉得苦,只觉得胃隐隐反酸。
总之,学生在画家完成一幅作品的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越是随着画面尺寸和画家年龄变大,越是如此。安格尔的传世名作《泉》,一直有人怀疑是由76岁的安格尔指导他的学生完成的。
于是,我象征性地收取少量的学费,教授这两个学生技艺的同时,也抱着让他们充当我的助手的期望。只是他们始终停留在当“学生”的心态,没有办法提供给我真正的帮助,当我踩在梯子上画高处的画面时,帮我调出恰当的颜色都很困难。
我让他们最后帮我做的事,就是把还没来得及整理的一箱速写本分类整理,并让他们各自挑选一本当作纪念。
这些速写本是我从上大学起攒下的,从来舍不得扔,有三十多本。有些有着精美的皮革封皮保存完好,另一些则散成一页一页的,只用皮筋固定,这些本子如实地反映了我的经济状况——长期拮据,偶尔宽裕。
速写内容差不多全是铅笔或钢笔素描,少部分用油彩上了色,几乎涵盖我的生活,卖菜的小贩,抽烟的男人,海边的夕阳,橱窗里的面包……都是我所见过的风景和人事,有点像片段式的日记。
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法国时期的本子。不过,看他们的表情,也许更愿意要一幅画室里的画。
送走他们,我回到桌边翻看满桌的回忆,很快不能自拔。
李时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想某件事如果放在现在,我会用什么样的角度和手段来表现当时的场面。这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灵感像火花一样在我脑海里迸发,让我应接不暇。
李时问我有没有收到H市艺协的征集通知。
我说看到了。
他又问我选材和切入点的问题,我把想到的都说了。
讨论了一会儿,正经事都谈完了,他换了戏谑的口气说:“你真的在相亲?”
“真的。”
“我说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的一往情深有效期比我还短啊!”
“不是。我和他的事,不能让家里人知道。”
李时咂咂嘴,不置可否。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他有没有靠谱的助手人选。
他说陈姐认识的人多,让我直接问她。
我心说又要被她翻一顿白眼,早知今日,当初何苦嘴硬?
老实说,我对孩子毫无经验,所以当婷婷欢脱地在我的画室里乱跑时,我木楞地站着,不知该制止还是随她去撞翻各种道具。
幸好她妈妈及时截住了她。
钱伯寅走过去将她抱起来,边走边说:“不要乱跑,爸爸带你看看小川阿姨工作的地方。”
孙雪莉抱歉地说:“不早晨伯寅来接她,她趴在我肩上不肯下来,我只好把她送过来了。让他们父女俩呆一会儿,她就不会粘着我了,她平时不会这样。”
我笑笑说不要紧。
她伸手摸上旁边的巨大画架,叹息道:“我们大学同学好多都没有在画了,真羡慕你啊。”
上回她告诉过我,她现在在开一家服装店,与专业绝缘了好多年。
听她话里明显带着遗憾,表情黯然,我能想象她的心情,却不知怎么安慰她。
好在她爽朗的性格仍在,不是需要别人同情的体质,眨眼的工夫就笑着对我说:“今年是C大八十周年校庆,已经有人在组织同学聚会了,到时我们一起去!”
“好,很多人没有回C城看看了。”
正说着,钱伯寅就抱着孩子过来了。
我锁了门,坐进车里,孙雪莉立在门边,看着钱伯寅把孩子放进后座的安全座椅,然后跟她挥手告别。不想车子还没启动,婷婷望着妈妈就大哭起来,怎么都不肯跟她分开,声嘶力竭,嗓子都哭哑了。孙雪莉怎么哄都哄不住,钱伯寅也没办法,最后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我忙说,要不一起去好了,人多更热闹。
很明显,只要稍微想一想,不难发现这是个很糟糕的主意,但当时我们都觉得可行,于是,诡异的四人组合就向游乐场出发。
因为婷婷只有四岁,不适合玩过山车海盗船之类的常规游乐设施,我们目的地其实是类似乐高的积木乐园,专为低龄儿童设计。走在乐园里,全是一家三口在软积木堆里嬉戏的场面,看上去很是温馨。
看到堆成小山的玩具,婷婷很兴奋,孩子就是孩子,立即忘了哭了一路的事,跳下孙雪莉的怀抱,欢叫着跑进玩具山。她笑起来很可爱,左脸还有个小酒涡,两个麻花小辫随她动作一跳一跳。
她这一跑,我们三个大人被自动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第十六章
有人说,孩子天使般的笑脸是治愈阴暗的良药,拥有暖化人心的力量。说这话的人一定见识过天使变脸时的无常,才能有如此深的体会。
可能陌生人的出现让婷婷感到不安,一整天,她不断在开心与不开心之间切换,阴晴不定。孙雪莉和钱伯寅带着她穿梭在各个小游戏之间,他们试图让我和她亲近,可每次我伸手去牵她的手,她就像受惊吓般躲到妈妈身后不出来,呜呜地哭,我放弃了,不再急于拉近我们的关系。
小姑娘很喜欢坐乐园里的旋转木马,坐了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最后一次的时候,钱伯寅抱着她坐一匹粉红色的小马,孙雪莉坐在旁边的独角兽上面。我拍的照片里,三个人都开心地笑着,看上去就像普通的三口之家。
钱伯寅把女儿放在身前的马背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到我面前时,他拉起她的小手冲我挥动,一边低下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婷婷第一次怯生生地朝我笑起来,我的眼里全是钱伯寅孩子气的笑容和温情的眼神,此时此刻他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格外让我心动。
这样玩很耗体力,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婷婷累得在餐厅握着勺子吃着饭就睡着了。
孙雪莉把她放平轻轻地给她盖上衣服,对我说道:“只有睡觉的时候是最省心的,平日里你想离开一分钟都不行,全年无休,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我和她以前关系还算不错,经过这半天的相处,她和我说话就像对着多年的朋友了。我不怀疑她话的真实性,她身上隐隐的疲态笼罩着,很难想象她过去的熬两个通宵赶作业仍然能精神抖擞上课的样子。
孩子?我从未想过我会有孩子,也没有想过没有孩子,听到她的话,我的下意识反应是转头去看钱伯寅。没有经过思考,好像这是我们天天讨论的事一般自然。
他没有回应我的目光,只是在桌下握住了我的手,他说:“婷婷跟着你,我一直以来做得太少,辛苦你了。我找个阿姨来帮忙吧,好歹帮你分担一些。”
孙雪莉摆手说道:“谢谢你,不用,她其实大部分时间很听话,今天是看到你太高兴了。”
“你还有店里的事要忙,加上带孩子,太紧张了。别推辞了。”
“跟婷婷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她很快就会长大上学,到时想天天看着她都不可能了,我很珍惜这样的日子。谢谢你的好意。”
他们说话的时候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见过不少离婚的夫妻,有的相视一笑泯恩仇,再见还是朋友,有的见面就是一场灾难,不闹到人仰马翻不罢休,有的恨得咬牙切齿,老死不相往来。而他们之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客气,乍一看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但这样周全的礼貌透露出浓厚的距离感让人很难忽略。
钱伯寅没有再坚持,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好像是公司打来的,他说了几句就到外面去接。
“我带着婷婷刚搬出去时,伯寅就帮我们请过一个阿姨,大概我和H市的中年妇女都合不来……我还是想自己带孩子,”她伸手拨开粘在女儿脸颊上的碎发,继续说道:“她会喜欢你的,小孩子都是这样,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刚开始她对我男朋友也很抗拒,几盒冰淇淋、几场动画片,现在他几天不出现,婷婷就会问起他。”
她和我说话的口气比跟钱伯寅说话随意得多,说完还对我有些调皮地一笑。
我说:“你父母身体还好吗?怎么没有让他们过来帮忙?”印象中,我见过她的父母,都是忠厚老实的人,性格温和,疼爱女儿,来宿舍的时候还会给我们带自己种的苹果和梨子,常被我们用来当静物。
“他们不愿意来,让我回去,我也不肯,一直就这么僵着。”
对这个结果我有些意外,难道再融洽的家庭也不能长久吗?
她看出我的疑惑,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