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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定之后,我才有机会细细地打量他。
他也在看我,无框眼镜后的眼眸中透着惯有的温和。学生时代的他是个书卷气很浓的人,外貌并不十分突出,俊秀不如小江,文艺不及李时,但他身上温文尔雅的气质让人过目不忘。八年过去,他沉稳了也成熟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很斯文,但五官轮廓明显多了刚毅硬朗的线条。
和许多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我们的对话初始也不顺利。
我说:“你不是说不回H市的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笑了笑,说:“你不是也说不会回H市的吗?”
他的语气没有针锋相对的成分,但这两句话听上去实在有点像两个干坏事的人被对方抓包的感觉。
他指了指我的头发,道:“你一点没变,只是头发短了。”
我不自觉地抓了抓有些凌乱的短发,再普通的一句话让我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浮想。
初夏的一场大雨过后,我坐在桌上,他站着帮我吹头发,我的头发又厚又长,他很有耐心。吹风机嗡嗡地工作,我抱住他的腰,想着最好暑假晚一点到来。分手多年,很多过往已经模糊,可这情景在我脑海里清晰如昨。
他大概以为我在想美丑的问题,又补充了一句:“这样也挺好的。”
我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想入非非。接着我向他解释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柳氏,以及回国后的状况。
他则告诉我他现在在柳氏打工,做得是大学时学的建筑设计。还说多亏了我,他的同事们今天笑得快抽过去。
我知道他之前很长时间在做不喜欢的工作,如今如愿以偿,很为他高兴。他却只是淡淡说了句“世事难料”,我没有再问,隐隐感觉到这话题必然不适合此情此景来聊。
又聊了没多久,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像是短信,他拿起来看了看,抱歉地对我说还有事情要办。我说不要紧,我也要回去了。
他招手叫来服务员,拿出钱包买单。
不管我愿不愿意,我的目光牢牢粘在他的手上。
他的双手如记忆中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地短而整齐,更重要的是,手指干干净净,没有戒指。这个发现让我不由心头一轻。但很快又像绑了铅块似的,沉到了底。
临走他掏出名片夹,抽了一张递给我。上面中间位置用楷体工整地写着钱伯寅三个字,然后是两个电话、邮箱和公司信息,简洁明了。
有个女作家曾说过:如果你给我的和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
我以前觉得很矫情。现在我发现自己更矫情,矫情得毫无道理,我的一团心火就在那一刻生生被浇灭了。
我以为,作为彼此的初恋足以让我在他心目中有所不同,至少不同于发名片的交情,结果……你会给你的朋友发名片吗?是我的期待太不切实际吗?
出了咖啡厅的门,我随手就把那张薄纸片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等我苦笑着转过身,却看见钱伯寅站在我身后,一脸不可思议。
我也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怎么又回来了。
“手机给我。”就算他涵养再深,此刻的语气也不会很好。
我从口袋摸出来,递给他。
他随即拨了个号码,等自己手机响起,才把手机还给我。
“明天你还会来这里吗?”
“不,明天去石塘那里。”
他点点头,显然知道那个宅子。
不等他再说什么,他手里电话又吵了起来,我们就此匆匆别过。
第二天,我接到电话,让我不要去公司,直接去柳家宅子。有柳老太在场,柳开文笑容自然了许多,让我画起来也顺手很多。毕竟画一张笑容诡异的脸比画一张笑容灿烂的脸要难得多。
柳老太心情不错,休息的时候还端出自己做的杏仁雪蛤酥请我吃。那鹌鹑蛋大小的球油炸而成,金黄|色,外面裹了杏仁,往里是软糯的皮,最中间是雪蛤,甜而不腻,确实好吃。
我吃了一个,刚想吃第二个,就听见有道声音从门口传来:“外婆怎么有好吃的也不叫我?”
不待我看清,那人已经来到了桌边,坐到我和柳老太中间的空位上。扎了个酥球,丢到嘴里,两下吃完给出评价:“杏仁有点苦,雪蛤发得有点过,外婆,你的手艺退步了。”
听了这个声音,不看脸我也知道是谁了,正是和我有过“半夜之缘”的周东亭。
我心说柳家到底有什么魅力!难道我认识的人都和柳家有关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坚持!
☆、第六章
柳老太一点也不生气,笑盈盈地对我说:“小俞,这是我的外孙,我让你留的空就是给他的。”
拍合照那天,柳老太右手的位子是空的,说是给小女儿家的小外孙留的,我看她小女儿夫妇很年轻,以为真是个小朋友。
随着话音,超龄“小朋友”转过头看向我,故作惊奇道:“小川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桌下,他两条长腿一勾一拖,把我的左脚扯到自己腿间牢牢固定住,我身体一歪,差点趴倒在桌子上。
柳老太见我们认识一脸吃惊。
我稳了稳身形,试着把脚抽出来,嘴里连忙解释:“我弟弟和……呃……小周,上的是同一所高中,我们在我弟弟的婚礼上见过。”
周东亭斜瞄我一眼,腿上一使劲,我的脚又被绞紧了几分,疼得我呲牙咧嘴。
好在老太太对好外孙的兴趣比对我要浓得多,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一边叫人又端来几盘点心,一边问些家常。
“你爷爷奶奶都好吗?”
周东亭咬了口酒酿饼,赞许似地点着头说道:“他们都挺好的,还叫我给您带个好。不过外婆,这一个月在北京我真是一顿没吃饱,烤鸭好吃,可天天吃也受不了。外面的饭就是不如家里的饭香!”
老太太听完眉开眼笑,说晚上加几个菜,给他好好补补,让他先去房里看看外公。
听这话我心头一松,以为总算得救了,不想他坐得稳如泰山,继续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正当我考虑要不要踹他时,柳开文拿着电话从外面走进来,接着腿上一松,就见周东亭已经站了起来。
“二舅。”他毕恭毕敬地叫人,瞬间变身谦逊有礼的小辈。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柳开文手机拿在手里,咦了一声:“是东亭啊,回来了。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
说着,两人就摆出要谈事的架势,被老太太拦住了:“有话也不急在一时,先让他去看看他外公,老头子都念了好几天了。”接着周东亭便被推走了。
偌大的书房就剩我和柳开文面面相觑。
我示意他继续罚站,调好颜料端起调色板,准备画今天最后的部分,抬起头却对上他审视的目光,平日锐利的眼神里透着怀疑,像我把我看穿。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果然看见了。
我直视着他,并不闪躲:“他和我弟是同学。”仅此而已。
那晚的事,对我来说,早已翻篇;至于他,我不认为对于一个车上随时备着安全套的年轻男性来说,一段天时地利人和的风流韵事会给他的身心造成多大的影响。
大概意识到这样瞪来瞪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一会儿,柳开文走到位置上摆好姿势,进入模特的状态。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总觉得他看我的时候像在看一个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猥琐大叔。
安静地画了一个来小时,柳开文接了个电话离开了房间,回来的时候却成了两个人,钱伯寅紧随他身后而来。
柳开文问:“怎么是你?小王干什么去了?”
钱伯寅说:“为不加班找个理由而已。”
柳开文又问:“你认为我很刻薄吗?还是嫌加班费少?”
钱伯寅有些无语,举手表示投降:“老大,我不想讨论你的人品,我只是来送文件的。”
说着递上一沓厚厚的文件。
柳开文接过来,坐下开始认真翻看,边看边提问。
我叹口气,看样子,今天是画不成了,好在主要部分已经完成,只剩一些衣服的细节要深入刻画,可以留到最后再处理。
我退了出来,把书房让给他们。
柳宅有前后两个院子,后院种树,前院养花。天气渐渐转暖,花还没到含苞的时候,树上的枝已经开始抽条儿,淡淡的绿,很鲜嫩。
我在树下做了几遍伸展运动又揉了揉脖颈连接处,连续十几天写生下来,脖子和肩膀僵硬无比,伴随着时不时的刺痒,那滋味,有肩周炎颈椎病的都知道。自己揉始终不如别人揉得到位。
出国前,每次见面,无论多晚,钱伯寅都会帮我按肩膀,就像现在这样,先用手指用力捏拿颈椎,由上往下,再用大拇指按压肩井,我感到一丝丝疼痛从他指腹下向四周散去,痛且麻。我闭着眼放松了身体,实在太舒服,舍不得叫停,只是在心中好奇,他们手法如此相似,难道上了同一个补习班吗?
按了七八分钟,我觉得好了很多,就拍了拍肩膀上的手,说了声“可以了谢谢”。
刚想转身,周东亭凑近我的耳边,低声说:“除了肩膀,我对身体其他部位的按摩也很有研究,要不要试试?”
我退开了一步,转过身面对他。俊朗的眉眼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活脱脱游戏人间的贵公子模样。
“我相信一定很不错。不过,谢谢,到此为止。”
顿时,他脸色变了变,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但花了不到一秒就恢复了微笑,很绅士地侧身为我让开了去路。
我回到书房的时候,钱伯寅已经不见了,我的手机上有一条信息,六个字:“我在外面等你”。
经过昨天一整晚的辗转,我今天再见到钱伯寅时,心情平静了很多。我告诉自己不要对他的事神经过敏。我不了解他的想法,更不知道当初导致我们无法再走下去的因素是否还存在,这样的重逢究竟是好是坏,完全是未知。
我想得出神,连周东亭跟了过来都没注意。
“小川姐,你傻笑什么?”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笑吗?”
他点点头。
我收起手机,拎上包,向他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钱伯寅的车果然等在门口不远处。
一路无话。
他带我去的是一家怀石料理店,客人很少,适合谈话。
他挑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看来真是有话要说,恐怕昨晚也没睡好。
极具仪式感的食物一道道送上来,小而精致。
吃了几道菜,他问我:“不喜欢?”
我笑笑承认了。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的就慢慢地吃,不喜欢的三口两口吞下去。听说现在的女孩子都爱吃日本料理,我以为你也喜欢。”说着替我倒上了酒。
“你几时看我挑过食,我都是有什么吃什么的。”
“在外面吃不好吧?你瘦了很多,”他喝了口酒,顿了顿说道:“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你。”
我说:“不是这里是哪里?C城吗?”
C城是我们相遇也是分开的地方。我艺考之后到C城上学,和钱伯寅同是C大校友,他比我高三级。我们相识于一次迎新老乡会,不久之后成了恋人。两年后,我们的关系出现问题,隔了半年,我以交换生的身份去巴黎艺术学院学习,从此断了联系。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笑容有一丝苦涩:“C城再好,也回不去了。”
一壶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