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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彤月回过神,由喜娘扶着站起身来。
走出大门时,鞭炮更是响个不停,江彤月在一旁等鞭炮声停,才前呼后拥的上轿去。
算起来,这是第二次嫁了,江彤月这样想着,就要跨进轿去,猛然一道闪电自头顶划过,周围人吓了一跳,然后是惊天的雷声。
江彤月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心里只觉得不安,低头上了轿去。
到了史府,史德威来踢轿门,将江彤月背出轿子,虽是娶妾,一切却都隆重,一群人将新人迎进大堂,史可法早已坐在堂中,鼓乐声不停,有人喊:一拜天地。
正要行礼,猛然空中又是一声惊雷,像炸开一般将整个大堂也震动了一下。
“今天这雷着实有些吓人呀。”旁边有人说了一句。
然后又听到喜娘催着:“别误了吉时,快行礼,行礼。”
正要再拜,外面竟然下起瓢泼大雨来,本来在外面的客人全都抱着头躲进大堂来,场面有些混乱。
江彤月手中揪着绣球上的红缎,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周围叫着“快拜堂”,江彤月被扶着又躬□去,却听嘈杂中有人叫了一句:“史大人,大事不好,清军兵围扬州,兵临城下了。”
四周哗然,江彤月大惊,自己将盖头掀开,却见一士兵全身被雨淋湿,人跪在地上,手中高举一个皮袋,道:“大人,这是清军多尔衮给大人的信。”
史可法表情严峻,几步上前,自皮袋内拿出那封信来,一目十行,寥寥几页,匆匆看来,看罢将那信揉作一团,目光如炬扫过众人,道:“今日婚礼到此,各位都散去吧,阿威,小玉,随我去城楼。
四周人顿时散得一干二净,史德威走上来,一脸歉意,拉着江彤月手道:“虽未拜堂,你却已是我妻,你与冰清作伴,好好待在府内,等我回来。”
江彤月只有点头,抬眼时看到白小玉站在一处,冷冷地看着她,她心里惊跳了一下,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他。
史可法回到城楼急传檄诸镇发兵援救,又回书多尔衮,拒绝其中信中的劝降,字字坚决,不卑不亢,他想等来援兵与清军殊死一搏,然,几天下来,只有少数援兵前来。
战事一触即发,江彤月在史府待了多日,也不见史家父子回来,心里实在担心父母,与史冰清说了一下,准备回家一次。
城中再不现人来人往繁华景象,各家各户关门闭户,江彤月自轿中往外看,心里只觉得凄凉,正在叹息,轿子却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是两声惨叫。
“出了什么事?”江彤月自轿门往外看,只看到地上一大滩血,轿夫倒在地上,她大吃一惊,掀开轿门,却见柴飞与坛子就在外面,柴飞手中的剑还滴着血,在轿夫的尸体上擦了一下才回鞘。
江彤月瞪大了眼,叫道:“你们想做什么?”
柴飞不答她的,对坛子道:“扛上她,走了。”
坛子应了一声,冲江彤月嘻嘻一笑,一把就将江彤月扛在肩上,江彤月晓他皮糙肉厚,也不留情,直接拳打脚踢,坛子任着她踢,口中道:“小娘子,主子说这几天要打仗,带你去安全一点的地方,你别闹了,乖点。”
江彤月还要踢,旁边的柴飞看不过去,一掌将江彤月劈晕,坛子急得直跺脚,道:“大哥,你打晕她作什么,她身子弱得很,受不得的,你让她踢就是了,根本不疼。”
柴飞冷下脸道:“少废话,走了。”
江彤月很久才醒来,一起身脖子疼的厉害,又躺了回去。
“小姐,你醒了。”有人在唤她。
她睁开眼,却是如砚。
她一喜,人又坐起来,抓住如砚的手,道:“如砚,你怎么在这里?”
如砚抿紧了唇似要哭,但生生忍住了,道:“我一直都在这里,他们没有杀我,小姐,我终于又见到您了?”
江彤月拍拍他的手,安慰了一下,摸着脖子往四周看了看:“这里是哪里?”并不是以前的小院,布置要比小院精致豪华的多,连她现在躺的床也大得出奇,一床的丝绵被又软又干净。
“这是顾少爷另一个住处,他平时极少来,小姐,外面是要打了吗?”
江彤月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似乎一触即发,”她人挣扎着下床来,道,“他们人呢,坛子呢?”
“把你放在这里就走了,说让我照顾你。”如砚扶住她。
江彤月走到门边,一推门,门没有锁,一院的亭台楼阁,非常精致,而门口有两个黑衣人守着,看江彤月出来也不拦,直到江彤月快要走出院去,才用剑逼着将她逼回来,口中道:“主子说你可以在院里自由走动,但不可出院去,敢出院,就杀了他。”他们指了指一旁的如砚。
果然是白小玉的作风,江彤月无奈的回到屋里,坐在床上不讲话。
“对不起小姐,我拖累你了。”如砚在一旁垂着头道。
江彤月摇头:“就算没有你,他也有囚禁我的方法,”她的眉紧紧的皱着,看着院外道,“如砚,我觉得这个人做了天大的坏事,一些事情似乎全在他计划之中,但我却说不出他具体做了什么,只是觉得他太危险,危险到会毁了这座城。”
“小姐?”
“我之前只是觉他不是个好人,但不至于会毁了一切,直到他替我定了出嫁的日子,还有,现在将在囚在此地,如砚,”江彤月的眼睛忽然止不住的流下来,“你说,他会不会是满人?”
如砚在一旁大吃一惊:“小姐,你说什么?”
“我不确定,但他一定不怀好心,”江彤月又站起来,“我一定要出去,虽然我说不出他做过什么,也没有证据,但我一定要去告诉史大人,就算他这次真杀了我,我也一定要去。”
是她太怯懦了,还是一直心怀侥幸?觉得这个人是坏人,但最多只是为了钱财地位,但为什么他要将成亲的日子订在初十,是早猜到这亲结不成?会发生大事?若说这样她还怀着侥幸,那之后惨死在柴飞刀下的轿夫呢?命如草芥,轻易就杀了,只是为了想将她囚在这里,因为坛子说,要打仗,这里安全。
他全想到了,全计划到了,而自己的那份侥幸又是从何而来?是早猜到他危险,他可能会毁了一切,却不愿去想,也不敢去说,因史可法赏识她,史冰清铁了心的要嫁他,她不想冒险打破这份和谐,或者说他宁愿相信他还没有那么危险到可以毁灭一切的程度。
何时,她对他存着侥幸了,希望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好人?
眼泪又不自觉的落下来。
若他真是满人,若扬州城破,她就是罪人,是他的帮凶。
她越想越急,人又想往外去,却猛然听到“轰”的一声,天地似乎在同时动摇了一下,不是雷电,如山崩一样,让江彤月惊的停在那里
二十四日清军以红衣大炮攻城。
入夜,扬州城破。
、屠城
江彤月逃不出去,却能听到外面的杀戮之声,不住折磨着她只要一闭上眼就是满眼的血光。
到再晚一些时江彤月再也受不了,拉着如砚道:“我一定要出去,再下去我定然疯掉。”
如砚低头想了想,道:“我有个办法,但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狗洞?”江彤月看着墙角草丛中被堵了块石头的洞。
白叶竟然也回到了这里,就栓在旁边,正一脸冷淡的看着江彤月。
“这是我这几天才发现的,估计是白叶挖的,后来被发现,所以堵了块石头,”如砚道,“我试着想从这里逃出去,但是白叶根本不让近身,我没办法靠近那个洞,小姐,你可以试试。”
江彤月看看白叶,还是害怕的,这畜牲张嘴就可能咬断了她的脖子,她腿有些发软,回头看看如砚,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如砚摇头,道:“小姐你不用怕,我可以将它引开些,你趁机从洞口爬出去。”
江彤月,道:“那怎么行,若它真咬到你,会要了你的命,”说着咬咬牙,道,“我先靠近它试试。”说着硬着头皮向白叶靠近几步。
白叶抬头看看她,却没有动,表情依然冷淡。
江彤月于是又靠近那洞一些,它仍是侧着身躺在那里。
“小姐,它似乎对你没有敌意。”如砚在旁边喜道。
江彤月不敢发声音,看着白叶眼睛,一步步的往洞口移,然而直到人到了洞口,白叶也只是打了个哈欠,眼睛冷淡地看着江彤月。
江彤月蹲□搬石头,那石头颇重,她卯足了力气也只是移动了半分,如砚在那头发急,道:“小姐,我过来帮你。”心想也许今天白叶是转了性,自己也能过去,然而人刚靠过去,白叶却已经站起来,呲着牙一副要扑过来的样子,如砚一惊,慌忙的朝后退。
江彤月也吓得伏在地上,却看到白叶又趴回原来的地方,舌头舔了舔爪子,眼睛却盯着如砚。
江彤月好半天才站起来,冲如砚道:“你不要过来了,我一个人能搬开它,你帮我把风。”说着又搬那块石头。
一直到汗流颊背,那石头才被移开,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来。
“能过去,”江彤月比划了一下,冲如砚道,但想到什么,又道,“我若逃了,他们杀你怎么办?”
如砚面无惧色,道:“若那人真是满人,你去告诉史大人要紧,我就算一死,也值得,小姐,你快走,他们没有大夫,不会那么容易杀我的。”
江彤月还是犹豫,但听到外面杀戮声,便知不可再耽搁,一狠心,蹲□往狗洞里钻。
如砚在身后看着江彤月往外钻,却靠近不得,只能叫道:“外面必定比此处凶险,小姐,你千万小心。”
江彤月没有答,用足力往外面爬。
外面一片混乱,有人关紧了门闭门不出,有人在街上慌张的乱跑,还有很多人看着城楼的方向。
江彤月看过去,城楼方向一片火光。
她想也不想的往城楼方向狂奔,其实她心里也清楚,此时向史可法说明一切可能已经来不及了,但若是什么也不说,她也如坐针毡,生不如死。
她一连跑过几条街,然后听到混乱的人群里有人在喊:“城破了,城破了!”
她脑中“嗡”地一下停在那里,城破了?这么快?而她只停了一下,人又往城楼方向跑。
所有人都与她方向相反,只有她拼命的向着城楼方向,史家父子怎样了?城真的守不住了吗?
城楼于是近了,却再也近不得,大批士兵在往后退,城楼上一片火光中有人在撕杀,同时不住有人自城楼上坠下来,发出震天的惨叫声,江彤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整个人吓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有人忽然朝她扑来,她尖叫一声被扑倒在地,发疯般将那人推开,却看到那根本不是人,只是一个尸块,被大炮自城楼上轰下来,而她全身上下已经沾满了那个尸块的血。
她整个人恐惧到极点,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尖叫,人趴在那里抖得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她无助的往四周看,四周除了血光,还是血光。
这就是战争吗?满地死伤,满眼恐慌,比地狱更像地狱。
更多的百姓和士兵往后逃,穿着满服的清人挥着刀骑马追上来,江彤月趴在尸体中,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还活着,而城楼确实再也无法靠近,江彤月不肯退回去,人在尸体堆中绝望而恐惧。
天快要亮时,江彤月看到城楼之上,有一队人下来,她用足了目力仔细看,那队人拥着一人下城楼来,那人口中高呼:“我是史督师。”
竟是史可法。
江彤月自满地的尸体中爬起来,看到众人拥着史可法来到城楼之下,史可法比那日婚礼见到时黑瘦了许多,衣袍染血,满脸胡子,看上去无比狼狈,脸上却绝没有半点惧意,口中仍在高呼:“我是史可法。”
不一会儿,清军中一骑而出,看上去便知是个将领,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