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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轩应该是听懂了; 立马就止住了哭音; 然后挣扎着要苏景阳抱着去找人。
苏景阳将阿轩用毯子裹了; 就冒着冷风往外面去; 陵离连忙追过去给他也披上一件衣服; 叮嘱他如果隔壁的人睡了就算了。
苏景阳点头,他也没打算大半夜的真把阿轩抱去人家家里去,只是这孩子不肯死心,得带他出去做场戏。
出去后,阿轩的哭声就小些了,苏景阳抱着他停在容辞家大门口,伸出手极轻的在门上敲了敲。
阿轩被裹得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他一抽一噎盯着门看着,仿佛在期待着有人开门。
苏景阳吸着冷气小声哄他道:“你瞧,哥哥都睡了,我们明天再来好不好?”
阿轩从毯子里抽出温热的小手来,捉住苏景阳的手腕,朝着门的方向示意他继续,嘴里道:“舅舅,大声点,大声点。”
苏景阳登时懵逼,小家伙学精了,竟然糊弄不了了。
苏景阳没办法,只好稍微敲大声些,一边说着:“你看吧,哥哥睡着了,他听不……”
苏景阳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容辞衣衫整齐的出现在门后,眉眼在院中灯火映照下愈发的明俊逼人,他对着苏景阳伸手,嗓音听起来还挺温和,“孩子给我吧,今晚跟我睡。”
苏景阳愣了愣还没动,阿轩已经朝着容辞怀里扑过去。苏景阳顺势将孩子递给他,迟疑的说了句:“你……果然能听见我们那边的动静啊。”不然怎么知道是抱孩子来找他一起睡觉的。
“孩子哭那么大的声音,我又不是聋,自然能听见。”容辞道:“你这眼神,在想什么?怕我偷听到你在背后说我坏话啊。”
“我怕什么,我说你的坏话都是当着你的面,堂堂正正。”
容辞冷笑道:“那你真得感谢自己命大。”
被毯子团成一团的阿轩靠在容辞怀里,低垂着沾染了泪珠的眼睫,安静又乖巧,苏景阳费解的问:“你拿糖贿赂他了吧,他怎么变得这么黏你?”
容辞道:“那是因为在容城,我天天陪着他睡,他习惯了。”
“可是他总不至于为了你连阿离都不要了。”苏景阳怀疑的看着他道:“而且,慕容不是说,是城主大人亲自照料陪着阿轩的吗?”
容辞黑眸盯着他,面不改色的道:“因为,我就是城主。”
“…………”苏景阳上下打量他,眼神里登时露出了十分的鄙视:“说别人坏话就算了,还冒充别人,你这个人真是绝了!”
容辞呵了一声道:“你爱信不信。”
苏景阳自然是不爱信的,回去之后还讲给陵离听了,陵离愣了一下也没说话,看起来应该也没相信。
陵离也不睡,往院子里去了好几趟,虽然没听见孩子哭了,但还是站在外面不肯进去。苏景阳看不下去了,爬上了梯子,又把容辞喊出来问了问,得知孩子已经乖乖睡了。知道陵离也听见了,苏景阳这才下梯子。谁知这把梯子年日太久,已经有地方松动了,苏景阳一脚踩下去,只感觉身子一晃,嘴里哎哟一声。
陵离被他吓过好几次了,心惊肉跳的忙伸手扶他。苏景阳刚落地,容辞低沉的声音却从隔壁墙边传过来,“苏景阳,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啊,怎么了?”
苏景阳正奇怪呢,那边却又没动静了,苏景阳就跟陵离一起回屋睡下去了。
苏景阳紧紧的裹着被子,正要睡觉,却发现陵离歪着头在看他。苏景阳冲着他笑了笑,这才察觉还没熄灯,他正要起身,陵离按住他,说:“蜡烛也没多少了,让它烧完算了。”
苏景阳晚上进进出出几趟,已经冻得脸都有点僵了,此时也乐得不起身,又重新躺下去。
苏景阳发现陵离还是一直看着自己,眸子里似乎填满了心事,不由轻声问他:“阿离,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陵离缓慢的眨动了一下眼睛,才无声的轻叹,“是有。”
苏景阳道:“那你说嘛,我听着,反正我也还不想睡。”
陵离又静了会儿才道:“其实……我之前,一直不敢跟你讲当年发生的事情,怕你对我失望。可是现在,我最真实的一面已经展现在你面前了,我也就好像释然了,不再那么害怕了。”
原来他是因为刘玥父母的出现,又掀起了心事。苏景阳连人带被子,躺近了些,望进他的眼底,轻声问:“为什么说我会对你失望?阿离总是自己吓自己。”
陵离气息颤了颤,唇角边笑意苦涩,“景阳,事实上,当年的确是我把有毒的酒给换了,导致了刘玥的死亡。”
苏景阳愕然怔住。
“你不愿意相信是吗?景阳,所以我才总是说,是你把我想得太好了。”陵离视线移开,仿佛不敢再看他了,眼神有些放空,轻声道:“当年我还小,其实也不懂什么感情,只知道他对我好,我就和他好。他好赌,赌瘾很大,而且还总是输。我跟他在一起后,有一回他赌红了眼,输了六百两银子,六百两啊……多么大的一笔数目,他家里没有,我就更拿不出来了。赌场的人威胁如果不还钱的话就将他做成|人彘,他哭着跪下来磕头求我,要我一定想尽办法在一个月之内给他把钱筹齐。可是你让我去哪里去弄?后来……”陵离目光凝滞,喉间哽了半晌,才低声继续说:“后来,突然出现一个人对我说,要我去陪一个男人,然后给我绝对足够的钱让我还债。我当时一心为了救他的命,连犹豫都不敢有就去了。我得到了三千两,陪了那个男人一个多月的时间。”
苏景阳又是痛心又是震惊,没想到陵离竟然为了那个人渣付出了这么多!!!
苏景阳小心翼翼的问:“那个男人……是阿轩的另一个父亲?”
陵离怔了怔,才轻轻的道:“是。”
苏景阳沉默了片刻,又才问:“他知道阿轩的存在吗?”
陵离摇头,“不知道。他并不是这儿的人,而且……对我好像有点误会,被我惹怒之后就彻底离开了。”
苏景阳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有些用力的抓紧,陵离澄亮的眼瞳微微闪烁着水光,又道:“刘玥欠的钱,利滚利要还将近一千两,我迫不及待的拿钱去将他赎出来了。可是他回来后却总是拐弯抹角的问我那里来了这么多钱,还问我,钱有没有剩的。”
苏景阳实在忍不住怒骂了一句:“艹!”这目的也太明显了!
陵离悲哀的笑了笑,道:“景阳,你大概会觉得我太傻了,可是,当时剩下的钱拿着对我来说……是极大的心理负担,他一问我就毫不犹豫的把剩下的全部给他了。其实他应该是已经猜到我做了什么,我过后隐晦的向他提了婚事,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他当时那嫌弃的眼神已经完全无法掩盖了,嘴里却还在轻声细语的说家里的父母实在不同意,让我再忍一忍。没过多久,我发现自己怀孕……就在我慌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刘玥怒气冲冲的来找我,说家里死活不同意娶我过门,要跟我一起殉情自尽。我觉得他很奇怪,因为我了解他,他是个惜命的人,而且……我当时也已经心里清楚,他没有表现的那样爱我,所以在约定的地方,我使计转移他注意力,然后……将两人酒杯偷偷换了。”
陵离说到这里停顿了许久,苏景阳呼吸都屏住了,陵离又哂然轻笑,“他拉着我的手流着眼泪跟我伤情感慨一番,最后一起喝酒的时候,我提出说我要跟他换一杯,可是他却立马仰头将自己杯子里的喝掉了,然后还催促我快喝,不然到了地底下就追不上他了。我喝了,然后……他就死了,我活着。”
苏景阳怒得牙齿都在打颤,恶狠狠的道:“死的好,活该!!!”
陵离听见他的怒骂声,回眸盯着他,紧紧抿唇压制着难受的喘气,眼角湿润更甚。
苏景阳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妈的,就算不想跟你好了,直说就行了,我还算他渣得有点骨气,可为什么要害你性命???!”
陵离道:“大概,是觉得我脏,不想要我,但又怕我因为感情因为钱对他纠缠不休吧。”
“他难道这么有把握,不怕官府查下来?!”
陵离摇摇头,“当年的那个官老爷,只认得钱,刘玥手里握着我给的两千两银子,一条人命,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我当时心死如灰,要去官府认罪,可我爹却将我锁在家里,去给我顶了罪……”
陵离说起父亲,脸色明显苍白了许多,“官老爷欠着我爹的一点恩情,竟然答应我爹的请求,放过了我,后来,后来……判决书还未下,我爹他就在牢里自尽了。那之后刘家人又将我爹的骨灰,我痛不欲生,几度难以支撑,肚子里那个令我慌张的孩子,居然成了我唯一的依托,于是我决定……把他留下来了。”
陵离对阿轩一向疼爱入骨,苏景阳无法想象,当初陵离原本是根本没打算留下他的。
“可是,他们最后竟又抢走了我的孩子,还将我的孩子差点摔死!我要恨透他们了!”陵离原本含泪的淡褐色眸子忽尔变得幽深不尽,他呼吸发沉,嘴唇微抖,接下来语气却比之前平静了许多,“过后,我东奔西走的带着孩子治疗,等孩子状况稳定些了之后,我就向一伙劫匪透露了刘家藏有巨款的消息。我知刘家人爱财惜财,不会将银票放到钱庄里去,而且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连住的地方没没敢换。果然没过几天,刘家就被人闯入洗劫一空。刘家父母痛失了一大笔的钱财,都病了一场,从那时候就开始身体不太好了,这些年到处借钱买药,渐渐地没有精力再来我这儿骂了……”
苏景阳肺都快气炸了,“刘家那两个老东西,肯定也是知道钱是从你那儿得的,当时刘玥意欲害死你,他们未必也脱得了干系!”只是他们恐怕也没想到儿子会玩脱了,所以对陵离恨之入骨!
“或许吧……”陵离的话语刚停,屋内的灯火晃动了一下,熄灭了,房间里登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苏景阳保持着跟陵离面对面的姿势,突然就伸手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此时千言万语都难以表达对他的心疼。
陵离将脸贴在他怀里轻声道:“我爹临死前,最后给我留了一封信,说他其实是在一次追捕的中误害了我的亲生父母,心里愧疚才收养了我,让我一定好好活下去,成全他的谢罪。这件事从那以后成了我的心结,等我慢慢想通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熬过来了,而且身边有了阿轩。他为了让我活下来,他骗了我。”
苏景阳哑声道:“你爹是很爱你的。”
陵离紧紧抓住了苏景阳胸前的衣襟,终于抑制不住痛苦压抑的低哭起来:“可是我害死了他!我当时察觉了异样,完全可以自己躲避逃过,不再去招惹他。但我却因为不甘心,因为一时年少冲动,犯下了一条人命!还害死了我唯一的亲人!而我却还赖活在人世间,所以景阳,我真的,真的不像你心里那样美好。当年的事情,我并不无辜……”
苏景阳难受极了,叹气声都在轻颤着,“阿离,你就当我是个傻瓜,不懂那些律法还有是是非非的观念吧,因为你在我心里还是一样的好,而且我更心疼你了。你说你,心事这么重,这么些年来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些人,就是该死,就是该得到报应!你怎么能怪罪你自己呢?你本来就是无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