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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他想倒杯水,却发现办公室内的饮水机已经没有了水,于是就走出办公室到外面公共区域的饮水机旁接水。
就是在那时,他看到门外的小办公室里也走出来一个捧着杯子的人。
撞见了他,那个满脸青涩的年轻人看起来还相当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了句:“肃总好。”
他有些吃惊之余,问他为什么还没下班回家?那个年轻人才回答他,这是他来的时候,听到的公司规定:在总裁办公室的所有人没有离开之前,他不能下班。
肃修然这才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已经默默陪着他加了很多天的班。
当年的肃修然虽然在公开场合和工作中一贯严肃冷冽,私下里却还是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怎样也不会时时都绷着脸装正经。
他记得自己笑了笑,告诉他说不用这样,在大部分人离开的时候,他就可以离开了。
接下来他们又聊了几句,他问了对方的名字,因为他并不是正式员工,他就按社交习惯称他“杜先生”。
他请对方到自己的办公室小坐,帮他泡了提神的咖啡,还跟他聊了些学校的生活——对于当时的肃修然而言,不过是日常的琐事而已,并没有刻意记下来的价值,过后也没有回忆过。
那天之后……这个叫杜霖的实习生依然每天坚持陪他加班,他劝过一次,未果也就随他去了。
深夜里四下无人,他们两个脱离了总裁和实习生的身份,会像普通的同龄人一样,时不时聊几句天。
杜霖甚至还教了他一些计算机使用的技巧,诸如快捷键啊,如何手动清理垃圾和移除木马病毒等等,那些非计算机专业人士很少会注意的细节。
他学什么都很快,杜霖也乐意跟他交流,有几个杜霖交给他的小习惯,他还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留在回忆里的一幕幕往事,如今再被翻了出来,对肃修然这种记忆力惊人的人来说,也还是清晰如同昨日。
只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再见到那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他才察觉,也许那时的杜霖,已经将他当做了一个朋友,而非“老板”吧。
毕竟那时的杜霖,还不是真正的职业人士,相比起很多职场老手,对于工作中遇到的人,心中更容易产生更加纯粹的情谊。
当年肃修然的猝然“离世”,对他来说应该不失为一个沉重的打击。所精通计算机技术的他,甚至利用职务之便,在内网中替他鸣不平。
肃修然可以想象到,也许其后多年,杜霖都在调查他“去世”的真相,那么当他发现他仍旧在人世的时候,又是多么震惊。
只是杜霖身为一个局外人,显然将整个事件理解得偏激了,从他后来会设计打击报复肃修然来看,他认为肃修然借死逃遁,是对过去的背叛和逃避。
所以他没有选择找到肃修然,延续这份难得的友谊,而是站在他的对立面,对他如今“平静”的生活进行打击。
林眉观察着他的神色,看到他目光中露出有些怅然的神情,就俯身握住他的手,说:“你和他还算比较熟悉吧?”
肃修然对她笑了笑,然后才轻声说:“他应该算是……我的朋友吧。”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将林眉拉过来坐在自己膝盖上,然后他才组织了语言,缓慢又简略地告诉了她当年和杜霖的往事。
他是逻辑清晰又语言能力强大的人,说完了这些,难免又提到当年那些纷乱的往事。
他如何因为父亲的病情忽略了弟弟和母亲,如何陷入无穷无尽的忙碌中迷失了内心,乃至于如何错误地处理了弟弟的恋情,造成了一个无辜女孩自杀的后果。
再到自己仓促倒下,濒临死亡,母亲和弟弟过早地放弃了他,他在“死而复生”后无奈的选择。
那一切隐秘又沉痛的过往,林眉从来不曾对他询问过的,又是极其重要的事情,他都慢慢对她讲了。
本以为是经历了半生,颠倒黑白的荒唐,一旦开始说了,不过寥寥几句,甚至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全部说完。
林眉依偎在他怀中静静听着,她用双手拥抱着他,听到后来,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悄悄湿润了眼眶。
为了掩饰,她俯在他肩上,将泪水悄然擦去,才抬起头对他笑着说:“修然,还好我遇到了你。”
肃修然看着她微笑:“难道不是还好我遇到了你吗?”
林眉摇摇头,笑着看他,带着无比的怜惜和爱重:“不,还好我遇到了这么好的你。”
一瞬间,她想起了很多事,这些日子里经历过的,那些罪案带来的事情,她一直在心里回味着,可仍旧不解,于是她就开口说:“为什么人可以有这么多的恶意,对于陌生人,对于自己应该爱惜的人?”
她并没有说太多,肃修然却明白她所指的,并不仅仅是今晚听到的这些。
他就笑了笑,目光中又多了那种淡淡的悲悯:“因为罪恶只需被纵容,而善良却需要被教养。”
☆、第65章
在一个大型城市中,人群稠密,钢筋水泥林立,但总有一些地方,是供人休憩身心的。
比如西区的这座公园,园区中央是一池碧水,水岸旁垂柳依依,种着荷花。
这个公园是直到夜里十一点钟才闭园的,所以每到傍晚,人反倒要比白天多上不少,附近的居民三三两两过来散步健身,人潮熙攘。
然而就在这天傍晚,白天的游客尚未完全离开,晚上前来散步的人群也才刚开始稠密,公园入口处却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附近的人连忙都看了过去,热心的路人和公园的管理人员更是快步靠近。
然而发出惨叫的那个年轻女子却显得并没有什么大碍,她只是浑身发抖,满脸惨白地指向不远处假山下站着的那个人。
那是个看身形微胖的男子,公园入口处的管理人员印象中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似乎从下午开始,他就一直站在这里,侧身背对着人群,面向假山和湖面。
起初管理人员怀疑过他想要攀折一旁的花木,结果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发现他并没有那种动作,就不再注意了。
毕竟都市工作生活压力很大,公园里经常可以看到过来减压的人,发着呆坐在或者站在一个地方很久,也不是很少见。
直至此时,尖叫声传来,管理人员才觉察到不对劲:这个男子站在这里发呆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从下午到现在,足足过了三个小时。
有人可能在公园的长凳上坐三个小时,却很少有人会干站在公园入口三个小时,那也太累了。
人群聚拢过来,渐渐更多的人都发现了那个女子尖叫的原因——那个黑衣男子的后颈中,活生生透出来一截刀尖,而凑近了转换下角度,就能清晰地看到,在他咽喉处的位置,顶着一个匕首的刀柄,再往下是绑着匕首的一根木棍。
鲜血顺着木棍滑落,斑驳地染红了整整一根,而在他的脚下,血迹早就洇湿了一片泥土,这个男子,早就已经悄然地死去多时。
初夏的残阳透过假山,照在他僵硬的身躯上,映出一张苍白无比的脸。
林眉是从早上起床后,就一直盯着肃修然看的,她整理书桌的时候盯着坐在旁边的那个人的侧脸。
过了一阵去客厅,她还是盯着在旁边沙发上坐着的肃修然,时不时才会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平板电脑。
今天是周末,名正言顺的休息日,所以她一整天都待在家里,对着肃修然发呆,好像无论什么风景都入不了眼一样的,就一直看着他。
看到下午,肃修然终于忍不住了,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书,抬起头对她微笑了下:“小眉,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林眉拖着下巴看他,摇了摇头:“不要打扰我安静地欣赏美人。”
肃修然带些无奈地笑了,抬起手臂冲她招了招手:“小眉,过来坐在我身边。”
他温柔带笑地召唤的时候,很难有人能够拒绝,更何况现在早已神魂颠倒的林眉,她几乎是凭借本能地立刻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就走了过去。
结果她还没坐下,就听到一声婉转的“喵”,然后一团毛茸茸的事物就仗着身体娇小灵活度高,抢先小步跑到肃修然身侧,贴着他的大腿团成一团趴好。
由于最近接连被两位仆从忽略,春申君觉得自己有必要时不时发挥终极卖萌大招,免得身为主人的存在感降低。
林眉“呃”了声,只能退而求其次,绕到肃修然的另一边坐下来,然后抬手抱住他的腰,笑眯眯地看他:“做什么?”
肃修然微微一笑:“没什么,我突然想起来,上次你买的花香饼不错,想让你再去买两盒。”
那是林眉在网上网购的甜点,她只是看包装精美,就忍不住下手买了,没想到买回来后,那种淡雅的花香曲奇格外对肃修然的口味。
想想他一个男人,吃穿住行都比自己这个地道的水乡女子还讲究,林眉就有些泄气:“为什么我活的竟然还不如一个男人精致?”
肃修然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难道指我吗?”
林眉点头,还有些愤愤不平:“我之前从来没想过,我会交一个这样的男朋友的!我以为男朋友都是要半夜喝啤酒看球赛吃烤串的!”
结果肃修然听完她的控诉,有些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我岂能跟普通男人相比?”
林眉看着他精致到逆天的侧颜和五官憋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你说的好有道理……”
解决了花香饼干的问题后,他们下午的情侣活动,是……下棋。
林眉不禁感慨,弹琴、清谈、下棋、书法、作画,都是高雅人士活动的必备品,于是她也就忽略了一个问题,肃修然津津有味陪她下了一个下午的,是飞行棋。
而他也不厌其烦地依靠自己的超高智商和计算能力,坑着林眉在这个其实并没有多少智商含量的娱乐中连输了很多把,并且每次获胜后,笑容都格外愉悦。
只能说……大神也有童心未泯的一面吧。
到了傍晚的时候,肃修然接到了张衍的电话,匆匆几句过后,他抬头对正在准备晚饭的林眉说:“我们需要去一趟现场。”
自从肃修然上次受伤后,张衍和于其真虽然还会时不时让他分析一下案情,但已经不再让他去现场了,这还是第一次他们直接说要他去现场。
林眉意识到这次的案情可能又有些疑难,忙收拾了下,就和迅速换装完毕的肃修然一起出了门。
他已经曝光了身份,出门自然不用再带墨镜,林眉开了自己的车,载着他很快去了张衍交待的地点。
这个公园林眉也是来过几次的,在外面的停车场停好车,两个人就走进了警方设置的封闭取证区。
于其真看到他们过来,走过来打了个招呼,也不再多话,简短地将死者被发现死亡的过程描述了下。
肃修然听后点头表示明白,就先示意林眉站在原地等自己,独自走上前去。法医也在旁边搜集证据,为了保证取证,尸体还保持着被发现时的状态。
肃修然有洁癖,此时却毫不介意地半蹲下从各个角度观察尸体,法医就是分局的刘医生,和他也是熟识了,在旁边做记录边说:“死亡时间是发现尸体前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
肃修然观察着血迹滑落的,即使镇定如他,也悄无声息地握了下拳,而后才开口说:“他是在这里被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