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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眉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刚才想去别的床上睡,可闭上眼睛就会想到他满身是血躺在自己怀里的样子,所以干脆就小心地挤在病床边靠着他安心一点。
她本来是想小寐一下,结果却睡得比他还熟,还比他晚醒。
肃修然看着她清醒过来,却像是很满足现在两个人的状态一样,低头在她睡得有些红肿的额上轻吻了吻,然后说:“你可以再睡一阵子。”
林眉怎么再睡得着,也抬手搂住了他的腰,这段日子以来事件连着事件,她和肃修然虽然天天在一起,反倒因为被那些事烦心而很少能静下心来看着彼此好好温存。
这么想着,她都有些舍不得松开抱着他的手,肃修然也看出来了,又吻了下她的唇角:“或者我们就这样躺一阵子?”
林眉依依不舍地蹭了蹭他的脸颊,点头感慨:“简直不想再管任何事了,就这么把你绑在身边,哪怕外面天塌地陷也跟我们没关系。”
肃修然也笑了下:“这些日子来抱歉了。”
林眉摇摇头,抬头在他苍白的薄唇边吻了吻:“修然,我现在真佩服你了……见了那么多黑暗的人和事,这么多年来居然坚持下来了,你有没有想过放弃?”
他笑了笑:“有时候确实想的。”他接着又温声说,“也许身在黑暗中,就不会觉得那些东西看了如何难熬……而温暖太多,反倒让人心生贪恋。”
他的言外之意她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和她在一起后的日子,对他来说是温暖的,于是反而成了他的牵挂和软肋。
林眉当然懂,她虽然没有他那么坎坷的经历,可独自一人在异乡生活漂泊,为了一个虚无的理想拼尽全力,也直到找到了他,生活才骤然变得甜美迷人,每一天和他一起在阳光中醒来的感觉,都珍贵无比。
林眉想着,就轻声说:“也许这次的案子结束后,我们可以申请休假……把所有的人和事都抛开,单纯地就我们两个人。”
肃修然听着就舒展了眉宇,点头说:“好。”
他们只停顿了片刻,然后就开始接吻,说不上是谁主动的,只知道唇齿纠缠间,彼此的气息都交融到了一起。
过了一阵他们都有些呼吸急促地停下来,肃修然还侧头轻咳了几声,语声带笑:“我还是努力爱惜身体比较好……要不然被吻晕了简直太丢人。”
林眉笑着抱住他,将头放在他的肩窝里,这一刻再多的问题,阴谋、案子,仿佛都离他们远去了。
张衍是在第二天上午来看望肃修然的,他昨天就知道了肃修然的病情并不算太严重,这次过来只是带来最新的进展。
看着还半躺在病床上尚未恢复的肃修然,张衍也是有些尴尬的,但他还是说了:“昨天抓住的那个投弹未遂的嫌疑犯,交待了自己是如何被杜霖在网络中洗脑诱骗的……”
他说道这里,又顿了下,才接着说:“杜霖现在愿意配合警方调查,只不过他开出了两个条件……”
看他的神情,这两个条件肯定和肃修然有关,果然他接着就说:“他用供述犯罪经过的口供,换修然现在的身体情况,用手里面神越的资料,换一次再见修然的机会。”
林眉没想到杜霖竟然可以如此简单地就供述自己的罪行,只是为了得知肃修然被送到医院后是否安好。
但他还是深知肃修然的软肋所在,知道神越的资料更加奇货可居一些,以此要求和肃修然再次见面。
张衍说完,轻叹了声:“当然决定权都在你,如果你不同意,我们不会告诉他你的状况,也不会让你去见他。”
肃修然倒是没多大意外,只是神色间有些说不清楚的悲悯,如同他以往露出的那些一样,却夹杂着更多的低沉和哀伤。
他轻轻点了下头:“没关系,我可以见他。”
他这么说,就是示意警方可以接受杜霖的条件——毕竟比起有些犯人动辄就要求减刑和选择监狱等等,这样的条件确实不算过分。
张衍却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还是略带担忧地看着他:“修然你的身体,没关系吗?”
虽然大家都没说,但所有人也都清楚,他虽然这几天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但会咳血大半也是被杜霖气到了,让他再见杜霖,对他的身体和情绪都是个负担。
肃修然淡淡说:“让他等,三天后。”
张衍听罢赞同地点头,摸下下巴笑了笑:“这个还可以,我告诉他你病情危重,三天后才能见他。”
林眉觉得,从杜霖可以用交待犯罪事实来换取肃修然的消息这一点上看,他大概真的很关心肃修然的身体。
但既然他把主动权交了出来,那么不管是张衍还是肃修然,当然都要好好拿捏一下他。
就算知道是这样,林眉也一点都不同情杜霖,如果说肃修言心中还有一息善念尚存,那么对于杜霖来说,在他夺去别人生命的时候,就已经在黑暗的路上渐行渐远、一去不返。
送走了张衍,林眉过去还坐在肃修然床边,她用手支在病床上侧了头看他,目光很有些别样的意味:“修然,你是不是太招人惦记了点?我得多加防范啊。”
肃修然有些好笑,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没关系,哪怕被再多人惦记,我的心也都在你身上。”
他这个回答让林眉颇为满意,她在他掌心轻吻了下,就开心地抱住他。
三天间肃修然恢复了不少,但也还是脸色苍白,精神也不算很好,即使如此,他也还是依约去见了杜霖。
林眉和肃修言当然都跟了过去,肃修言还处于取保候审的阶段,每天禁足还需要随时接受问话,这几天肃修然在医院静养,他到已经跑了好几趟警局了。
杜霖被拘留的时限没有超过十五天,还在警局里关着,没有转移到拘留所去,即使他心理素质远超常人,几天的盘问下来,也还是显得有些憔悴。
害怕这一次再出什么状况,他走进去时,张衍也就陪同走了进去,短短的三天时间,这是他们第二次面对面在这间审讯室里交谈,情势却已经天翻地覆。
其实杜霖算是个聪明人,他之所以会交待罪行,虽说和肃修然有关,但却也是审时度势之为。
前两次他都以杀害共犯来洗脱自己和案件的联系,那个投弹的嫌疑犯被抓住后,他之前“完美”又无懈可击的罪行就出现了突破口,也就是直接的人证。
更何况那个投弹的嫌疑犯心理素质还不好,几乎在被抓之后没多久,就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所以说杜霖的罪行被揭露也只是个早晚问题,他早一点交待还能因为积极配合警方查案,在来日的审判中争取一点轻判的可能。
看到肃修然坐下来,杜霖就眯上眼睛笑了声,语气里不无愉悦:“肃先生,你果然还是在意很多人和事的。”
肃修然早已对他失去了耐心,只轻抬了眼,淡淡回复:“不过是一些旧日残影罢了,我会让它们尽快消失的。”
杜霖听着就“呵呵”笑了起来:“肃先生,你知道我是怎么看你的吗?从当年开始,我就一直觉得你是个温柔细心的人,你对身边的所有人都非常看重,甚至可以为了他们牺牲许多。只不过你不善表达,所以别的人有什么误解,你也不会争辩,反而继续默默付出……”
肃修然淡淡打断他:“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怎么评价我的,那已经与我无关,你说过我来见你,你就会交出神越的资料,现在我来了,请你尽快兑现诺言。”
杜霖丝毫不为他的冷淡所影响,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就继续说下去:“在彻底被亲人背叛伤害后,你还是不忍心责怪他们,于是你远走他乡,并且希望通过和警方联合的方式来帮助他人……你看你,始终是想要做个好人的不是吗?”
肃修然冷淡地看着他:“看来你还要饶舌一阵才肯罢休。”
杜霖摊了摊手,神情愉悦:“你弟弟认为伤害你的身体是报复你的方式,我却认为,摧毁你的信念和你的内心,才更加有趣。最好玩的,莫过于让你意识到你在做的事情,是多么的徒劳无益,简直是在浪费人生。
“所以现在你看,无论你多么努力,自以为救了多少人……还是罪恶无处不在,只需星点之火,就能够烧出绚烂的火焰。你现在想不想数数看,因为你,有多少人死去,又有多少人被牵连在内?”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饱含恶意的嘲弄:“比如三天前让你大发雷霆的那个小男生?我不过是怂恿他了几句,他就真的奉我为神明。还有那个愚蠢的女人,她做梦都想要杀了她那个情人吧,我不过是给她了一个处理尸体的方案……”
他边说,边回味无穷一样感叹说:“当然最可惜的还是最开始的那一个,疯得太快了。我把他改造得多么像你啊,再做几次整容手术,他就能更像你了,可惜那种天然的贵族气质很难培养。你想想看,一个顶着跟你一模一样脸的男人,你是阳光下圣洁的天使,他是黑暗中嗜血的恶魔……多么诗意,多么讽刺……”
肃修然推开椅子,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他自始至终没有怎么看杜霖,这时候也侧着身,微微欠了下腰,那是一个礼貌告别的姿势,他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冰冷无比:“你如果只有这些废话,那么恕不奉陪。”
当他抬步快要走到门口时,杜霖突然开口说:“肃先生,这些都是你的错……你的人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错误。”
他说着,白皙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林眉在玻璃这边看到,直觉地绷紧了身体。
然后她就看到他的脸色开始变得奇怪,身体也开始抽搐发抖,唇边溢出白色的泡沫。
意识到他极有可能是服毒了,张衍忙站起身开门,冲到走廊上呼唤医生。
然而一切都晚了,氰化物致人死亡的时间非常短,杜霖倒在了地上,他的目光执拗坚定地落在肃修然脸上,他从地面上仰视着他。
林眉和肃修言冲过来时,看到的是他那双死盯着肃修然的眼睛,充满了怨毒和嘲弄,将他那张清秀的脸扭曲得狰狞无比。
肃修然没再移开一步,也没有再避开他的目光,他就那样从上至下看着他在自己脚下垂死挣扎,神色淡漠到毫无波澜。
几分钟后杜霖就失去了生命特征,医生还是做了抢救的努力,奈何他是将装了氰化物的针管藏在衣服下,直接注射入经脉的,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他一直都在警局中,也经过了严密的搜身,但那支极细的针管显然是他早就藏好缝在上衣的褶皱里的,所以没有被查出来。
既然他有此准备,那也证明当他走入警局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迎接自己的死亡。而在肃修然面前自杀,让他亲眼见证自己的死去,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送行。
在确认杜霖已经死亡后,法医就将他的尸体搬入楼下进行鉴定,虽然他的死因很明显,但他是在警局内身亡的,还是需要一个详细的尸检报告。
事已至此,他们留在这里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林眉看肃修然的脸色一直不好,就向张衍道了别,告诉他们自己先陪肃修然回医院休息。
张衍当然不会拒绝,肃修言则因为杜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