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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丑,想来这燕王还看不上俞家二房。
俞眉远便猜测,燕王与俞家二房套近乎,恐怕为的还是俞宗翰。
正想着,前头忽然有个宫人匆匆跑来。
“请问是俞家的四姑娘吗?”这宫人指名找俞眉远。
“正是。姐姐可有事找我?”俞眉远从石堆上跳下,拍拍手,问道。
“长宁公主有请,请姑娘移步一行。”这宫人便笑着引路。
俞眉远与俞眉初对视一眼,心下均有些奇怪。她与宫里素无相交,长宁公主怎会来请她?只是心里虽奇,既然是公主来请,她也少不得走这一趟,便和俞眉初携了手跟着宫人前去。
宫人脚步仍旧匆促,她们只好也加快步伐,不多时便走到马棚旁边,长宁公主与几个人骑在马上,站在一起。
见到她们来了,这些人便驱马过来。
俞眉远在这些人里看到俞眉安与魏枕月。
“你就是俞家四姑娘?”长宁居高临下问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是明晃晃的好奇。
“民女俞眉远俞眉初见过长宁公主。”俞眉远与俞眉初便朝她福身行礼。
“行了,别多礼。”长宁挥手让她们两人起身。
俞眉安坐在马背上讶然开口:“公主,莫非您说的擅长骑射、巾帼不让须眉的人,就是我四妹妹?”
“怎么?不行么?”长宁不悦地挑眉,盯了俞眉安一眼。
魏枕月“噗呲”笑了声,只道:“公主,不如刚才那场赌局就算枕月输了吧。”
“不成,输了就是输了,我还没那么赖皮。”长宁公主从腰间扯下枚玉玦扔给魏枕月,“说好的彩头,给你了。”
俞眉远不知她们在说什么,只能莫明其妙地站着。
“刚才我和她们比了一场,看谁先骑到前面的老杉树下,结果我输给了魏枕月。”长宁这才向她解释,“俞四娘,我听说你极擅骑射,不如你也来比一局,帮我赢了她,可好?”
“公主,魏家姐姐是将门之后,阿远只是闺阁凡女,这骑驭之术,阿远怎么可能赢得了她?”俞眉远嘴里推着,心里大感奇怪,是谁告诉长宁她擅骑射的?
“算你有自知之名!”魏枕月是意一笑。
“公主,我这妹妹久居后宅,怎是魏姐姐的对手?”俞眉安也跟着附和道,掩了唇笑着。
“魏家姐姐的骑术确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可俞四姑娘的骑术……公主,我们确实未曾听过。”旁边又有人在长宁耳边劝道,怕俞眉远输了又要落长宁的面子。
长宁摆手,不耐烦:“烦死了,骑个马而已,哪来这么多废话。赢就赢了,输便输了,我又不怪你们。俞四娘的骑射之术,我在父皇那里听过,是东平知府呈上来的奏折,还有你们魏家小将军也在父皇跟前提过呢。”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瞪大了眼,尤以俞眉安与魏枕月为最。
“我哥哥怎会在皇上面前提及她?”魏枕月不相信。
“魏将军说了什么?”俞眉安脸色已经沉去。
“真烦!我不记得他说什么了,反正一通夸,然后求我父皇做媒,说想娶俞四……”见她们不信,长宁不加思索开口。
“什么!”俞眉安满面震惊。
“不可能……”魏枕月摇摇头,同样惊讶。
俞眉初已经紧紧按住俞眉远的手,倒是俞眉远神色如常,只满心寒冷。
“你们别这么瞅着我。”长宁忽然自忖失言,忙收口,“我父皇找俞大人问过了,俞大人说俞四年纪尚幼,还想让她在膝下多呆两年,给推掉了。所以啥事都没有!”
这话一出,几人同时松了口气,只是俞眉安看着俞眉远的眼神已带上了恨意。
“行了行了,别废话。来人,给她挑匹好马出来。”长宁转身命宫人备马,不给俞眉远拒绝的机会,又道,“你就和我们玩一把,若是你能赢她,我就送你样宝贝;若你输了,我也不怪你,横竖来了草场,不痛快一场多可惜。”
她说着朝俞眉远眨巴眨巴眼。
俞眉远推脱不得,索性从命。
稍顷,马儿牵来,是匹枣红色的母马,性子温驯。
“要换骑服吗?我那有多的。”长宁见她一身袄裙多有不便,就问道。
俞眉远已利落地翻上马背。
“不必了。”她摇头,抬手拔掉了晨起时所簪的珍珠钗,拆了发髻,改作长辫。
既然上了马,她就放手痛快一纵。
长宁见她这作派,笑得更加高兴。
俞眉安轻哼一声,与魏枕月两人驱马走到一边。俞眉远准备妥当,便朝公主点点头示意。长宁公主一声令下,一行十数人便挥鞭而下,朝前跃去。
青绿草场上,但见数道鲜艳夺目的身影飞驰而起,煞是动人,看得远处从先行折回的霍昭失了神。
……
几声娇叱错落响起,鞭声破空。
马蹄踏过,风自颊边耳畔撕扯而去,恍惚之间,俞眉远像回到了东平。速度让她的心脏腾起,四周景色飞掠过眼,她享受这一刻忘却所有烦恼的畅快滋味。从策马而出的那瞬间起,她就忘了身在何处,也不管是否在与人比赛,只是拼尽全力地纵马而奔,将身后的人远远都甩在了身后。
魏枕月追不上她,其她人就更追不上她了。
俞眉远只顾着自己舒服,转眼就超过了老杉树,也不停歇,仍策马朝前。
也不知多久,马才渐渐慢下,俞眉远出了身大汗,转头看时,背后早就没有人影。
四周一片寂静,终于没了喧哗。她跳下马,牵着马缰缓缓走着,耳畔有哗哗作响的流水声传来,格外动听。她满脸的汗,便循声而去,想洗把脸。
转过片小草坡,她就见着一条溪流。溪流不宽,溪畔是些乱石,水是从飞凤山上流下来的,并不深,清澈见底。
她一喜,将马牵到溪边,松了缰绳让马自去饮水,她则蹲到溪边,伸手捧起水往脸上扑去。冰凉的溪水让人精神松懈,她深吸几口气,往后一倒,躺到了石头上。
眼底只剩无边湛蓝,连云都少得可怜。
俞眉远心里郁气慢慢消散。都已两世为人,又历经生死,没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
她闭眼,不再想“昙欢”此人。
“卟嗵——”
石块被人丢入溪中,溅起的水花洒到俞眉远脸上,将她惊起。
这地方有人?!
“谁?”她侧头寻去。
溪边的大树树杆上正坐着一个人,被葱郁的枝叶挡着脸,俞眉远只瞧见月白色的衣裳。
“我!”清润的嗓音极其熟悉。
那人拔开枝叶,露出张脸。
“霍铮?!”俞眉远从石上站起,愕然地盯着树里藏着的人。
他放不下,到底还是跟过来了。
第89章 再逢
意料之外的相逢,让俞眉远生起股似曾相识的错觉来。
好像很多年前,也有个人坐在树上,藏在枝叶里,笑着逗她。
年月久远,她已经记不清那人的模样了,只记得他一开口,就是两排洁白的牙,笑得明亮清澈。
情景莫名地重叠,可眼前的人,分明不是九年前的少年。
枝叶一阵簌簌响动,霍铮从树上跳下,不知怎地竟咳起。
嗽声让俞眉远回神。
“你怎么了?”她拍净双掌上的砂石,两步走到他身边。
两个多月没见,霍铮和在东平时有些不同。
他今日穿了身月白的广袖长袍,长发半披,不是初逢时少年侠士的打扮,倒有些前人清俊通脱的风骨,却又少了精神。仔细望去,霍铮的脸色比起两个月前要苍白了不少,眉间浮着淡淡憔色,唇色却鲜艳得古怪,随着他的咳嗽愈发殷红,染了血似的。
“你病了?”俞眉远一靠近他,就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药香,清冽甘醇。
她眉头大皱。东平时的相遇让她忘记了霍铮是个久病缠身的人,他像个少年侠客,明朗温柔,全然无法让人将他和“病体孱弱”四个字联系起来。
“我没事,别多想。”霍铮咳嗽稍止,仍旧笑起。额前散下几缕长发,他的目光躲在发丝后面,悄悄地、专注地、隐忍地打量她。
她看起来心情尚可,脸蛋红扑扑的,滚着水珠,像被井水浸过的小桃子。脸上的妆容已被溪水洗去,露出了带着琥珀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微微透明,唇色像是初上瓷器的红釉,光泽诱人。
霍铮看得心头漏跳一拍,挪开目光,不敢多看。
“你怎么会在这里?”见他似乎不愿多提自己身体的模样,俞眉远也不勉强,只将话题转开。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他反问她。
俞眉远一想也对,自己这问题有些失礼。她又忘了他是皇帝的二儿子,堂堂的晋王殿下,今天太子与公主都来了,他怎么就不能来?
“太子和长宁公主都在那边,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偷闲么?”
见他袍上挂了两片落叶,她一边笑问着,一边伸手轻提了他长袍一角抖了抖,将落叶抖下,抬头时见着他望来的目光,俞眉远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举动逾越了。
脸一红,她缩回手,才要解释,就听他开口。
“懒得应付他们,我在这里安安静静钓鱼,多好。”霍铮回答她。
见他神态坦然,并无不妥,俞眉远也就定了心,他这样不拘小节的男人,定不会在意她的失态。
“哪有人坐在树上钓鱼的,你骗小孩吗?”俞眉远瞪他一眼,朝溪里望去。
溪里果然有些鱼儿游去,不过都是些手指粗细的鱼。
她突然的温柔与难得的小儿女表情却叫霍铮像饮了整壶蜜水般舒坦,这甜蜜他只收在心里,未在脸上表现半点,也免得她别扭。
他在意极了。
“是啊,我在骗!小!孩!”霍铮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俞眉远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把自己绕进去了。
“去!”她嗔了一句,自己也笑了,“你说你钓鱼,钓到几只了,钓具呢?拿出来我瞅瞅!”
“钓到一只。不用钓具。”霍铮伸出食指,在她鼻前勾了勾,“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儿!我钓了只……嗯……鲤鱼精!”
她可不就是只鲤鱼精,滑不溜手的小祸害。
俞眉远沉下脸。
“生气了?”霍铮以为自己玩笑开过头。
“别动!”她喝了声。
霍铮狐疑地站在原地,只看着她凑近来,伸出两根手指头,摸向他脸颊。
“……”他脸一烫,嗅到她身上淡淡的白兰香。
“我看你钓上来的是毛毛虫精!”俞眉远以极快的速度拈住他的发丝,用力一抖,地上便落下两只蠕动着的毛毛虫。
霍铮不自在咳了咳,觉着自己的形象大概是回不来了。
“让你藏在树上装神弄鬼!转过去,我再给你看看还有没有。别叫毛毛虫钻到你衣裳里,爬出一身疹子来。”俞眉远一边数落他,一边推推他的手臂。
他乖乖在她面前转了身,她的手指拔了拔他披散在背的发,又将所有发丝尽数捞起,仔细查看了他的背上衣裳,确认没有虫子后,才放手。
毛毛虫没爬到身上,霍铮倒是觉得,她的手指钻进了他心里,那样温柔,熨帖入骨。
“行了。”俞眉远理好他的发,才让他转过来。
这滋味,忽让霍铮觉着,她就像他的妻。她为他整衣,他亦替她绾发。
如梦,太美。
“我该回去了,跑出来太久,一会她们找不着我,又该寻我麻烦了。你要一起回吗?”俞眉远走到马边上,拉了缰绳准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