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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
十余年来,日夜萦绕他心头的玉人,一旦投在怀抱,不禁惊喜欲绝,忘记了他右肩极重的伤势,不自觉一举右臂,但感伤处一阵急疼,神志突然清醒。
抬头望天,星光渐稀,他知道该让她走了,再延误时刻,对她大是不利,推开童淑贞,霍然挺身而起,道:“师妹,不要哭啦,天已五更过后,你,你该走了!”
童淑贞沫去泪痕,忽然变得一脸坚决,说道:“我不走,我要去见师父。”黄志英凄凉一笑道:“三师叔纵然爱护你,但她也救不了你,”难道你甘愿受派规制裁吗?”
童淑贞道:“我既做错了事,死也无憾!”
黄志英默然垂头,沉吟良久,突然抬起头,笑道:“天地间这样辽阔,你为什么一定要死在三清宫中……”
童淑贞只听得心里冒上来一股寒意,暗自忖道:不错,我纵然拼受派规制裁,但在行刑之前,要召集同门,自白罪状,死虽不怕,但那自白罪状,却是羞干出口。
黄志英见她沉思不语,又道:“天快亮了,小兄也不便再在此久留。”
说完转身缓步而去。
童淑贞知他话中含意,是催促自己快走,不禁感激万分,想起过去,对他百般冷漠,更是惭愧之极,哭喊一声:“大师兄……”纵身追去。
黄志英回头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童淑贞道:“你待我如此情重,我……我……”
黄志英仰天大笑,道:“这一生我已经够了,你快些走吧!”
童淑贞看他右肩伤处,又被鲜血浸出,无限温柔的倚偎怀中,带着满脸泪痕,笑道:
“大师兄,你再让我替你包札一下伤势,好吗?”
黄志英点点头,嘴角间微现出满足的笑意,两道眼神凝视着童淑贞,只见她美丽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的温柔,无限的凄苦,又撕下身上的一块道袍,很细心地替他包扎好右肩。
黄志英轻轻叹息一声,道:“师妹,我虽然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但却常听师父谈起江湖上的风险,你自己要多保重了,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
童淑贞眼中泪水,如同断线珍珠般,滚下粉腮,轻咬着樱唇,答道:“我都记下了。”
黄志英抬望着东方天际,道:“天已快大亮了,你走吧!把你身上的道袍脱去,免得引人注意。”说罢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童淑贞呆呆地站着,直待黄志英转过一个山脚不见,她才转身上路。
她茫然地奔行在崎岖的山道上,万千心事,纷至沓来,回想着悲枪坎坷的孤苦身世,和眼下四顾茫茫的飘零际遇,不禁肠转百折,心伤十回……”
世界虽这样广大,但她却感到存身无处。
第二十回 畸形恋情
且说黄志英转过了一个山脚后,隐住身子,回头探望,只见童淑贞缓缓转身而去,一个凄凉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他虽然想尽了方法,劝童淑贞走,但她真的走了,他却又感到怅惘若失,呆在那儿半晌工夫,才清醒过来,急奔三清宫而去。
他刚到观外,瞥见人影闪动,四个背剑道人,冲出观门。
那些道人看到了黄志英后,立即一齐合掌躬身道:“大师兄回来的正好,我们正要出去找你。”
黄志英心头一跳,道:“师父呢?”
最左侧的一个道人,答道:“师父现在后殿,等待大师兄回话。”
黄志英啊了一声,急步向观中奔去。
穿过了几层殿院,到了后殿,那四个道人,也鱼贯随在他身后入殿。
这是一座雄伟的建筑,雕梁画栋,朱瓦粉墙,八只儿臂粗细的巨烛,只照得全殿通明。
只见玉灵子穿着一袭青色宽大的道袍,坐在大殿中间,身后站着两个眉目清秀,年约十四岁的道童,四个道装男子守护两侧,靠右边一张松木椅子上,坐着三师叔慧真子。
黄志英急抢两步,拜伏地上,道:“弟子黄志英,叩见师父。”
玉灵子转脸望了慧真子一眼,问道:“你童师妹哪里去了?”
黄志英吓得打了一个冷颤,道:“童师妹替弟子包扎好创伤后,就和弟子分手不知哪里去了?”
玉灵子微微一笑,道:“你胆子很大,我问你,我们昆仑派欺师灭祖的罪名,应该受什么条律制裁?”
黄志英惊出一身冷汗,答道:“欺师灭祖,在我们派规条律之中,应处死罪。”
玉灵子蓦然一变脸色,双目中神光闪动,冷冷问道:“你身为首座弟子,应知本门戒律森严,老实讲,你童师妹那里去了?”
黄志英道:“弟子……弟子实在不知她去向何处?”
玉灵子素知他不说谎言,一时间倒无话可说,沉思一阵,又问道:“你当真不知道吗?”
黄志英道:“弟子当真不知。”
慧真子接口道:“二师兄也不要一味追问英儿,逆徒既敢把人私自隐藏长春谷内石室,必已早有预谋,只可惜我对她十余年教养心血,完全白费了……”言下无限凄然。
玉灵子叹息一声,道:“以贞儿生性,和她平日做人做事观察,这件事殊出入意料之外,你也不必为此自责,眼下尚有很多疑窦,待查清楚后,再作处置。”
慧真子霍然起身,道:“掌门师兄所作各种论断,和我的推想相同,目前只差把叛徒捉到,按派规明正典刑,我料她在这一个时辰之内,决走不出去,我这就动身追她回来。”
玉灵子道:“只是不知她去的方向,追回恐非容易!”
慧真子道:“叛徒罪证既确,就是踏遍天涯,我也得把她斩死剑下!”
玉灵子起身离座,回头吩咐身后两个道童,说:“把你大师兄暂押人观后石牢之内,未得我令谕,不准他擅离一步。”
两个道童答应一声,押着黄志英离了大殿。
慧真子道:“他右肩伤势不轻,你得先替他敷了药,再送押石牢不迟。”
玉灵子道:“他松。鹤二个师弟,自会给他疗伤,用不着我们费心,我们先一道追擒叛徒。”
慧真子道:“大师兄行踪尚未探出,又出这个麻烦,那陶玉武功不弱,当心他来三清宫中取闹,二师兄不宜离开,追擒贞儿,我一人力量足够了。”
玉灵子叹道:“小兄无德,致使历代祖师蒙羞,但事情既已出来,急也不在一时,眼下两件大事,追查大师兄的行踪,似较重要,我和你分头追赶贞儿,定以百里为限,不管追到与否,均应返回观中,待寻到大师兄后,我们再仗剑江湖,追访叛徒下落。”
慧真子点点头,当先出了大殿,玉灵子又吩咐四个站侯两侧的弟子几句,才追出来。
两人出了三清宫,天色已经大亮,慧真子向东南追去,玉灵子向东北追赶,这两条路都是童淑贞最可能走的路。
再说童淑贞迷迷糊糊地奔行了一阵,神志逐渐清醒,她生性本极聪明,神志复常后,开始考虑眼前处境:昆仑派门规森严,对门下赏罚素来一视同仁,自己虽受师父宠爱,也难逃门规制裁,此次所犯大错,又是派中极大极重条律,势将伤透了恩师之心,如被迫上,必被押回三清宫正典行刑,……她忖思良久,觉得只有逃亡一途可循。
转念又想到深重师恩,不禁又犹豫起来。
突然,她脑际浮现出陶玉的影子,那俊俏的形貌,迷人的微笑和那冷漠神情……紧接着一个念头,袭上心来,暗自忖道:我既已失身于他,总应该再见他一面,就是要死,也该横剑自绝在他的面前……
一想起金环二郎,她立时定了主意,脱去道袍,佩好主剑,认定出山方向,横穿峰岭而过,她走的尽都是重山峻岭,避开了出山之路,沿途九百里不见人烟,她走的又是慌慌张张,未带上一点食用之物,只有用松子。泉水以解饥渴。
她经过数日兼程奔波,进入了青海境内,她身上未带一点银钱,无法投宿客栈,只沿用老法,打些野味,作成干粮,晚上宿在古庙之中。
这天到了四川崇宁县城,突然觉着一阵头晕,连打了几个冷颤后,身体发起高热,只觉眼花镣乱,头重脚轻,忽冷忽热,难过至极。
这时,她不得不投宿在客栈中了。
她想住店休息一夜,服点药物就可痊愈,那知她半月的露宿奔波,心神樵淬,病魔早已乘虚而入,只因她一身武功,发作极谩,待她投宿到客栈之后,病势急转直下,全身寒热交迫,人已经支持不住。
那店小二看她衣着褴楼,又生重病,不禁心里打起鼓来,暗暗想道:看她病势,似乎很重,如果有什么好歹不但要赔上几天饭钱。房钱,还得打上一场不大不小的官司。
从来干店小二这一行的,大都是势利眼,看童淑贞那份落魄的样子,心里有三分轻视,放下手中茶水,正想上前设法把她赶出店去,突然目光触到童淑贞身侧的宝剑上。
这就把店小二吓得怔了一怔,暗想道:这个年青女子,穷得连衣服穿都没有,却带着一支宝剑,看来决不是什么好人!
他心里正在转着念头,童淑贞突然转过身来,叫道:“店家,店家,给我一杯水喝喝好吗?我口渴死了!”
声如燕语茸鸣,清脆动听已极,店小二眼睛一亮,两道眼神盯在童淑贞脸上,再也移不开去。
只见童淑贞忽地睁开了眼睛,叫道:“我要喝水,你听到没有?”
抬头看到童淑贞满脸嗔怒,吓得他下面的话说不出口。
喝过茶后,精神稍觉好转,又勉强支持着走回到床上躺下,沉睡过去。
这一睡,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时分,醒来时,见床侧站着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
那老人面很慈善,望着她笑道:“姑娘,你就是一个人吗?”
童淑贞点点头,凄婉一笑。
那老人叹息一声,道:“你病的很重,我已经叫人去请先生来给你看病了。”
童淑贞道:“我没有钱,身上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我枕边那支防身用的宝剑,还能值几两银子,就请老伯伯代我卖了,开付医药费吧!”
那老人摇摇头,笑道:“出门人一时不方便,是常有的事,你只管安心养病吧!医药费我老汉还负担得起。”
童淑贞听得异常感动,道:“我们素不相识,老伯伯纵愿相助,但难女如何能受?”
那老人尚未及答话,店小二已带着医生进来。
他详细地查看了童淑贞的病情后,晃晃脑袋说道:“病势不轻,风寒已浸内腑,开剂药试试看,能不能见效,却很难说!”
说完话,取过笔,开了一张药革,转头就走。
童淑贞看那医生神态冷漠,全无一点悲天悯人心肠,不禁心头有气,说道:“老伯伯,把他药单退给他,我不要吃他开的药啦。”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姑娘,这不是呕气的事,那先生是我们崇宁城第一名医,一向看病,就是这个样子,但他开的药单却是神效异常。”
童淑贞正待答话,突听一个尖脆的声音叫道:“我的马要得加二升黄豆喂,酒饭愈快愈好,我吃过饭,还有要紧的事办。”
声音异常熟悉,入耳惊心。
她猛提一口真气,一跃下榻,两三步已抢到门口,倚门望去,果见陶玉身穿黄|色及膝大褂,手牵赤云追风驹,正在和店小二说话。
童淑贞不知是惊是喜,呆在门口,说不出一句话来。
陶玉转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