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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人。而是僵尸!一具活尸!
“鬼!”富贵大叫了一声。
他除了叫出这一声之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应。但他喊出了那么一声,李墨生听见了也倏然回首:那的确是只鬼!不,那是僵尸!
他的脸容。五官还像热蜡一般消融着。腐化着,淌着汁,滴着血。他的鼻子只剩下了两个大孔,眼里两个大洞,身上罩着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官服,像一只给烧熟了八成的驴子,却作出人立,而又似蚌猛一般跳跃着,膝不弯曲,落地无声。
要是平时,也许龙舌兰已马上警觉。可是她现在很有点昏头晕脑的样子,正扶着自己的额侧,这活尸就乍然出现了,十只留着长而黑的指甲,已迅疾地攫向龙舌兰的后颈!
快。而且无声。
李墨生离得远,而且发现太迟,已来不及出手。
那活尸摹然出现,冷不防。出手毒。且绝!
眼看龙舌兰要遭殃,她那时正用巧小的鼻子嗅了嗅,说:“怎么那么臭呀?这是什么味道啊?”对背后的袭击,还茫然未知。
就在这时。许茹头上的那三五只花黄蝶,可能因罡风所袭之故,忽然振起四散急飞。其中有三只小蝶,却忽地吹到那活尸脸上去。
那活尸怪叫一声,惨如狼曝。它似对蝴蝶很顾忌。甚至骇惧。它即以手遮脸,还退了一步。一退,就退回最后一节独木桥头上。
它就这样缓得一缓,龙舌兰也听到了那声尖叫而回复了神智。
她立刻回身反攻,回身的时候从头上一抹,拔出了一根发簪样的东西,迎空一甩,竟忽的变长,长的如同一把剑!
反手便刺!
她一出手,就刺中僵尸身子!她出手快得不可思议。拿捏之准,也妙到颠毫。
这么快的出手,使大家都呆了一呆。连同那僵尸也呆住了。高手相搏,岂容稍呆?长剑般的发簪已刺中僵尸。
僵尸张大了咀,露出潦牙,叫了一声。这一声尖叫,尖锐得如同割人耳膜,刺人心肺,震耳欲聋,夺魄如骇,好像万鬼齐鸣,千妖并啸。
同时,“吱”,“嘎”两卢,发簪如同刺在琉璃上一样,直滑了出去,虽刺破了衣服,迎风飞去如虫蝠,在那僵尸枯瘦于瘪的躯体上,划出了两道沟坑深纹,但只见皮肉掀白,却并无血淌流…
发簪滑出了僵尸的躯体。
那僵尸在尖啸的同时,双目发红,双胁一夹,夹住了发簪,用力一扯,龙舌兰已扯得跟它只有一拳之遥。这刹那间,龙舌兰已完全可以闻到尸体的臭味。尸臭。——这臭味还有点熟捻。
但这生死关头间,龙舌兰已不及细思,因李墨生已发出了一声断喝:“走开!”
龙舌兰的发簪都给僵尸夹在胁下,她正力挣,正发力夺回,怎么“走开”?她不接受,也不明白。
她虽然不明白,可还是听从了,她弯了弯腰,低了一低。
她才伏了下去,便听到一连串声响:急风破空的响声!
这一瞬间,李墨生弹出了数十道指风。
僵尸尖叫声不绝。一下子,它整个身子,不知着了多少,每给击中一下,身上便裂开了一个孔,爆开了一个洞。
它中一指,便退一步。直挺挺地退走。
当它中了十二三下时,它身上已千疮百孔,更足足退了十二三步。这时,它已退回独木桥。退入雾中。
雾浓,掩映不定。它在雾中消失不见。——失了踪影,就像它从来未出现过一样。它虽消失,但余威尚在,余悸亦犹在。
大家依然目定口呆,久久,老狗才上前去将龙舌兰扶持起来,徐徐立起。
龙舌兰犹觉头皮发炸,惊魂未定的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狗也拍拍身上的泥尘:“如果是僵尸,它怎会在大白天跑出来?”
富贵也怔怔地道:“不管它是人是尸,它现在已退回桥上,待会我们怎么通过?”
忽然,山峰上传来了尖啸厉吼,好像那儿有千百只冤魂厉鬼,一齐呼号惨嘶,又似在呼应刚才僵尸,为它助势。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点变了脸色。
老狗却拭了拭眼睛:“怎么……怎会这样子?”
富贵马上左顾右盼,十分警醒:“什么事?”
老狗用手一指,骇然道:“你们看那庙……怎会突然之间,近了这许多!”
大家看去,都心中打突。那庙,真的是近了很多,好像庙是活兽,正向他们悄悄进逼,待人以噬。
老狗惊魂未定,问:“我们该怎么办?回去,这桥已给僵尸霸占;前行,庙里只怕有鬼……”
李墨生若有所思,未置一辞。
龙舌兰啐了一句:“见鬼!”
富贵听了吓了一跳,忙道:“龙小姐别说这话!”
大家忧心忡忡地看着那座庙。那庙的正门有两扇窗,一栋大门,就像一个妖魔鬼怪的两只眼睛和一张大口,正邀请他们自投罗网,问题只在:他们要不要走进去?
现在他们是上山不易下山难。
所以老狗突发奇想。他想跟富贵联合向李墨生建议:好不好就在这上不到庙下未过桥的所在,待上一会,让那妖怪僵尸等累了,退走了,他们趁日落前飞步下山,既可不必入庙冒险,又可以躲过独木桥上的僵尸,又算是上过了峰顶,何乐而不为之哉?
他们正想得美,还未开口,却听李墨生冷冷地说道:“走!——到庙里去!”
希望已破灭。
老狗、富贵都走得有点不情不愿。龙舌兰似也很同情他们,跟他们同声共气,怨声连天。——自刚才那一役,龙舌兰对他们好像亲近了许多,毕竟,大家同过甘苦,犯过奇险,一齐并肩作战,并头趴地过来!
只不过,更令大家伙绝望的是:虽然,看来那庙既没有走动,也没有起飞,可是,太阳却走得很快。简直神速。一下子,太阳竟提早落山了。
暮色竟提早到来。连月兔的轮廓,都已清晰可见。
月亮出来了,夜晚还会远吗?夜来了,鬼还会不出来吗?
第二十九章 黑雾(七)
一般而言,李墨生等人经过侦察布署,大约在九点左右出发,经历跋涉攀登,大概在两点时已抵独木桥,按照常理,四月天这儿的太阳最早应在六、七点才开始下山,可是,一过独木桥,天好像黑得特别快,一下子,己入暮了。
夕阳仍在无限好。向晚只惜近黄昏。大家发现迅速昏暗的天色,不觉面面相觑。
庙在那儿。两扇窗像眼。一扇门似嘴。——像一只变身的妖魔,正在待他们永堕地狱。
李墨生跟聂姓汉子走在前面。
聂道:“天好像黑得特别快。”
李墨生道:“我想是山势的原故。”
聂道:“怎么?”
李墨生道:“我们到了这里,刚好就处身于朝东山峰的阴影下,太阳下到这方位,就几乎完全给遮挡掉了。”
聂道:“这座山很怪。若不是到了山上,从山下看上来,好像还是一片光亮,其实,那只是阳光的反照,我们真的走上来,反而暗得很。”
李墨生道:“山怪,只怕庙更怪。”
聂道:“你刚才是听见了?”
李墨生道:“听见什么?”
聂道:“刚才的万鬼齐叫,声音都来自这庙。”
李墨生道:“我听见是千百道呼声,但又似一声呼啸在千万个孔穴里迸出来,回传不已,但声音来自庙里,这点倒可以肯定。”
聂道:“只是一座庙,断传不出这么繁复的声响。”
李墨生低哼道:“所以,我们才要去庙里,也许,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里面。对了,你叫什么?”
“啊?”聂没听清楚,不明白李墨生什么意思,问道。
“你总有名字吧。你光说你姓聂,叫什么?”李墨生问道。
“嘿嘿,你看我这青衣青脸的样子,就知道我叫聂青了。”聂青笑道。
他们的前方就是:庙。一座奇怪的庙。庙里竟然还升着微烟袅绕。
李墨生与聂青在低声商讨。
龙舌兰跟两个牲口也正在密谋大计。
老狗大着胆子问:“刚才那件……东西……到底是不是……人?啊?”
龙舌兰道:“你说呢?”
富贵非常苦恼:“如果它是人……它怎么会那个样子?一蹦一跳的……像一具……”
老狗试探地接下去:“活尸?”
富贵一听,吓了一跳,“活尸……会武功么!”
老狗反问:“它那两下……也是武功么!”
两人都寻思了片刻:那“家伙”的一举手,一抬足,看是武功,实又大简,太粗陋;若非武功,又如何做到这般精确。有效,一般武功,既没有那么多破绽,也断不致如此直截了当——要真的是武功,那得要是极高明的上乘功夫,可是,若是一流武功,又怎会空门大开?
龙舌兰开声了:“如果它是人,就算是一流高手,我那一剑,怎么杀它不死?”“对!”富贵补充道,“还有墨生也打中他了!”
大家不觉都有点脸色发白。自从大家一同退敌、并肩作战之后,三人彼此间都亲切起来。
老狗还抱着希望:“如果它真的是僵尸,为何能在大白天出来?”
“这儿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龙舌兰审慎地道,“在这地方,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何况,它看样子像活尸,多于像鬼;”龙舌兰继续道,“鬼还说是晚上才出来活动,僵尸可有白天限制外出的法规?我倒没听说过。”
“如果独木桥有僵尸,那么,”老狗思前想后。惴惴不安,“庙里会有什么!”
富贵咕咕浓哦地加了一句:“那么,我们还进去做什么?既已逢着了僵尸迎宾,再来一个群鬼大会不成!?”说着,自己竟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
老狗啐了他一口,道:“这儿既然那么邪,我们还到庙里去干啥?不如……”
富贵也明白了老狗的意思,也扬扬眉毛,道:“不如一一一”
大家都望向龙舌兰。
龙舌兰颇能意会,指指来时的路:“不如一一”
老狗拼命点头。富贵也乐不可支。
他们都服膺于李墨生,本来是自己央着要上山来的,总不好现在又要走回头路。但龙舌兰可不同。她是女子。也是“外人”。她可不怕李墨生不高兴。反倒是李墨生一直很在乎她的情绪。——若有她支持,那就下山有望了!
龙舌兰看看李墨生的背影,一副众望所归的样子,正待扬声说话,忽然,她脸色大变,刷地一下向庙门冲了过去!
庙很残破。庙门更加古旧,斑剥脱落,半掩半合。但庙门贴着两幅画。画很新。以前的时候许多人家的门前都会贴上这两幅画,豪门大户尤然。
两幅画画着两个人。不,两位神抵。
他们本来是两个人,两位名将,由于赤胆忠心,百战百胜,义盖云天,勇冠三军,万夫莫敌,所以终于给人们奉为神明,只要把他们的画像贴在门扉上,那就神鬼不近,妖邪辟易。
他们就是秦叔宝与尉迟恭。
据说,李世民得成大任,登大位,不得已要先行诛杀他的兄弟李建成和李元吉,事后虽然为九五之尊,万国臣伏,但心底时常不宁,常见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