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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拼命大声称赞,称赞得一个个各派的掌门人愣在那里,只觉得武林催命的“灭绝神音”,居然也会有人叫好,真是奇事层出不穷。
时鉴珊将琵琶松松的拿好,说道:“峨嵋一派,全部以贞女人道,防身兵刃,便是这一面蛟筋作弦的寒铁琵琶,清音一起,取恶蛟之毒与万载寒铁之冷,在冷势变换分合之间,惯于导人走火入魔自摧内腑。”
她是女子不好意思说,蛟筋是取天赋奇淫恶蛟的欲火中烧之像。
好的话到这里,旁听数人内腑微伤的都极为气忿,纷纷詈骂道:“今天讲好是各献一招,并没有说是以招攻人,你让大家在无法还击的情况下,受你琵琶声音的侵害,违约犯规,损人而不利己,还自鸣得意么?”
时鉴珊好像将这些声音都当你是树涛海风一般大自然的声音,完全不放在耳内,等他们声音一停,续道:“我峨嵋自寒山师在武学中别蹊寻径,以寒铁琵琶绝技称尊武林以来,因为它清音一起,敌友同伤,所以被人称做‘灭绝神音’,就此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她整天抱着寒铁琵琶,全身都好象沉浸在冰窖之中一样,脸上双颊也极白极冷,这时去添一丝微红,续道:“我自十五岁内功小成山行道,这一曲‘阳关三叠’弹了三十年了今天虽遇知音,可惜已经晚了,我令我门下武林中薄负时誉的峨嵋七女,来随待白大侠,令她们也可以时聆训诲,得些教益。”
时鉴珊与俊卿方才吵嘴,这些人都是面和心违的,大都丝毫不以为意,经了一曲“灭绝神音”,他们互相大赞起来,却令人一齐大惊失色,尤其时鉴珊的话备致倾倒之意,绝不类她平日的冷言冷语。
所以同时朝他们两人看去,只见时鉴珊的脸上,那一丝微红,化而为一圈薄晕,又淡淡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俊卿却起立逊谢道:“时掌门人,这绝不敢当。”
时鉴珊也怀抱着琵琶起身道:“这是峨嵋寒山祖师的遗训,并且又是我感谢知音的意思,白大侠不必客气了。”
她的语声在讲客气话的时候,也还是不改冰冷。
俊卿听了她的琵琶之后,知道她冰冷的声音之一中,自有满腔炽烈的情感,不再介意她冰冷的语气,笑道:“听时掌门人的琵琶之后,使我悟解到天下任何事物皆无止境,只须鼓起勇气,向前冲去,就可以超越那不可知的障碍,达到前人未致的妙境了。”
时鉴珊拦道:“白大侠不必客气,唉,可惜晚了。”
她极端白洁的脸上,一丝微红又一闪而隐,俊卿心中的敬佩真不足以言语形容,深深谢道:“那便添颜敬如掌门人之命。”
无尘与俊卿初见便觉看不透他的深浅,见他浅薄无知的为每一人叫好,才微生轻视之念,忽然在一曲“灭绝神音”之后,时鉴珊在如此的敬佩,看他面上神光湛然,可见时鉴珊所钦佩的不仅是知音,而且也是那深不可测的内家修为吧,他想着不由微微皱紧了眉头。
无尘是筹主此次聚会之人,循例是最后一人献艺。可是俊卿上山之后,全神费注在各人的绝艺的变化上,无尘功力较深,看出他是在为自己的初创的绝艺在寻觅一条出路。
俊卿如此沉浸武学之中,他自己就不便出言催促,所以缓缓站了起来,走入场中。
俊卿已经看出趣味来了,这无尘曾以长拳起手一式,杀了全胜,令他惊骇不已,这最后一人的献艺他更加不能放过。
只见无尘轻轻的道:“我武当长拳太极十三式,因为浅而易学,流传较广,武林大都耳熟能详,也不过是合五行的五式与八封的八式共为十三式而已,贫道现在以中央戊土中定一式,请各位教正。”
他话说完了,他旋身一转的中定起首一式也演完了,令人觉得他的招式浑然一体,出不知所从出,收不知其从收,可以说他是一招未发,也可以说他是无数伏着都已隐隐发出。
俊卿看了再也忍耐不住,开口问道:“无尘真人,你这一招之后究竟有多少伏招相随?”
各人招数上的隐秘,是大家秘不告人,认为与自己生死存亡有关的,也只有他才问得出来。
无尘想道:“本派受绿林如此大辱,若不得盟主之位,前去复仇雪耻,只怕难免派中的伤亡惨重,想夺主盟之位,若不能以绝艺镇住各人,在各人都各有绝艺献出之时,纷争岂有已时。”
所以想了一会儿,便即答道:“我武当三丰祖师创艺,一共有十八字诀,第一字是‘残’忍的残字,务期以静制动,一发便以雷霆万钧之力,一举奋破敌,只要动手便绝不留情,所以起手一式最是凶悍精锐。”
俊卿曾见他掌毙全胜威势,听了更觉得感受之强。
他说话时微微一顿,加重了语气道:“伏招应周天的尺度,共有三百六十五招,不过能发出多少招,那就要依各人的功力深浅而定,依各人的禀赋与天资,大概一年的修为可以有一两招吧。”
无尘以掌门之尊又有一甲子以上的修为,他已经无异将他一招之中所含的伏招告诉大家了,在场都是高手略加忖度,便可知道自已是不是无尘这一如的对手。
他说完之后,众人一齐陷入沉思,若无妄不肯就主盟之位,以无尘这一招之狠,大概非拥他称尊不可。
华山掌门神尼优昙道:“现在还剩白大侠了,请白大侠也赶快施为吧。”
俊卿本来无意争胜斗狠,为好奇和与白石闹气才独自闯上山来,现在别人请他献艺,他顿有不知所措之感他唯一的绝艺“六龙御天”,纯以随机变的变化为主,并无一定的招式,他闻神尼优昙之言,想了又想,还是一招也没有想起来。
他抬头见大家都在等他遂信口道:“我武艺肤浅,倒是念书时对庄子的南华秋水之篇,还略有心得,我背给大家听吧。”
他的深浅,无人看得透,似乎是时弱时强,而真正正式武林高手,也并不是非要动手才分得出他的高下,他说要背书,大家是听之而已,由他去背。
庄子是道家书,南华秋水之篇其中析理性命之学讲得不少,玄门的掌门人像无尘、白石等等不用说,其余各人听了也都耳熟能详,听他背来,并无特别令人惊异之处,只觉得抑扬顿挫,还悦耳好听就是了。
俊卿背到一半,却令人一起注意倾听,改容相向,因为他一口气始终未息之故。
内家炼功,这气脉悠长,最足以看出一个人的深浅,他庄子念得好固然不易,一口气如此之绵绵不绝,轻重有致,即使他念的是“百家姓”,“三字经”座中之人也非起敬畏之心不可。
俊卿背完了,朗朗书声,悦耳之处,也不在寒铁琵琶之下。
此时十三人各献一招已经献完了,谁也不曾服了谁,都认为:“你固然不错,我也不差呀!”
所以俊卿的书声一停,竟是半天无人说话。
俊卿见他们每人都这般如临大敌一般,有些好笑,遂笑嘻嘻的道:“每人一招都演完了,依学生看来,功力虽然略有深浅之分,然而招式的变化却都各有独到之处,难以判别优劣。”
他这几句话,使一大半人称心,俊卿见大家都以他的话为然,续道:“这招式是各派的独得之秘,既然判不出高下,那功力么,掌门人的功力可不足以代表一派之中最高的功力,若据些凭断他所掌一派门户的高低,恐怕不能令人心服。”
无尘微感不悦道:“依白大侠之言,我们各献一招,是等如儿戏,毫无用处了?”
俊卿知道所发招式以他最狠,自己的言论一定不得他的欢心,他也不以为意,答道:“真人息怒,小子年轻识浅,这一会许我参与已经不胜荣幸之至,哪敢再妄肆主张,不过想到主盟之人要担当各派的首领,这一会后,任重道远,若非是全体心服口服之人,还不如不选取的为是。”
无尘心想:“这毛头孩子胡言乱语,投合了大家之所好,自己若再坚持下去,必定使其余十二人一齐不快。”
他想到这一点,遂道:“依白大侠之言,莫非要毫无结果的就此散了么?”
俊卿笑道:“我哪里敢如此狂妄,不过别人不说,若以终南派而言,现今掌门人白石道长的太师叔野叟田莫野,曾经在抱犊崮狭谷之内手劈万担飞石,令人钦佩不已,派中有如此高人,若仅以白石道长的功力为准,只怕不能令终南派心服。”
白石道长被俊卿明说他功力不行,不觉脸微微一红,可是野叟是他太师叔,他也不能反驳说俊卿说的不对。
华山掌门神尼优昙道:“便算这一次各人一招不计,这主盟之人却是一定要选的,白大侠可有良策么?”
俊卿微微一笑,正想想个调皮主意来大闹一场,热闹、热闹,却听峨嵋时鉴珊冷冰冰的声音道:“若说良策,我已经有了,便推白大侠为主盟之人。”
她此语一出,大家都等着他两人的好戏,俊卿的表现虽然不凡,可是他年纪如此之青,居然要做这十三人之中掌门之中的掌门,这句话讽刺的意味便甚足。
俊卿站起身来,脸微微红着,摇着手道:“不可,不可,时掌门人千万不可如此玩笑。”
大家对俊卿的只有微羞,并无嗔怒,已经甚为奇怪再看时鉴珊时,只见她冷冷的脸上,却也并无丝毫玩笑的意思,这才微微惊异起来,神尼优昙道:“时掌门人,你说的可是真话么?”
时鉴珊道:“自然是真话,方才我一曲琵琶,受伤的不说,其余各人也都戒慎戒惧,如临大敌般才支持过去,只有白大侠一人能够浸淫其中,而忘情物外,我命门下峨嵋七女以后追随于我,难道也是玩话么?”
少林无妄大师沉默许久,也道:“老衲要守沙门戒杀、戒贪、戒嗔等戒律,与这盟主一席主持寻仇拼命那是绝缘了,可否据此说几句持平之论。”
无妄这一说等于已将他自己置身事外,大家都道:“大师请说。”
无妄道:“若以老衲看来,招式之超绝,似要以武当无尘道友,与昆仑水先生为好。”
他以少林方丈掌门之尊说出这样话来,众人心里就是不服,也不愿无礼反驳,无尘与水先生都起立谦谢。
无妄续道:“若以功力深浅而论,老衲却以时掌门人推许的白大侠为高。”
他此言一出,顿时令人大惊失色,时鉴珊推许俊卿,大家都认为她是女子因俊卿丰神俊爽之故,特加好感,无妄大师也如此说,那便绝非是儿戏之言。
无妄见大家的神态,惊异多于钦佩,微笑,续道:“无尘道友曾经谬赞老衲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了,白大侠琅琅书声也同样无一丝火气啊,而且气脉悠长,确在老衲之上,诸位施主以为如何?”
大家被他说得呆住,倒并不是不信的话,只是觉得要把如此年青之人列为绝顶高手之林,总有什么地方,不对胃口似的。
俊卿自己起身道:“大师的奖掖后进,性情可感,只是晚生是来藉机观摩各家绝艺,一开眼界的,却绝不敢当如此厚意。”
崆峒铁指头陀叫了起来道:“这酸丁有什么好,我不服。”
无妄微笑不改,缓缓的道:“老衲举出这三个人来,也只是一已之见,并无有使各位信服这意,若不以为然,便另寻别人亦可,若以为然,那么便各出难题相考,包括了武功与各种应变的杂学在内,从三人之中选出大家的盟主来。”
无妄此话说了,大家又觉心气微平,心想:“试试再说,三个人行与不行,其权都操在自己手上。”
铁指头陀人极鲁莽,大声道:“好,酸丁若接得下我的一指禅功,我便服了。”
他也不客气,气鼓鼓的站起来走到俊卿身边道:“这是试你功力的深浅,是否如无妄大师所说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