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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倩极想叫痛,可是见小云那般勇敢,只得也微微摇头,表示不痛。
俊卿将她捂嘴的手轻轻拿开,道:“你将这杯水,喝下去,最后口含而不咽,直等舌上痛楚全消再往下吞落。”
“小还丹”由数百种奇珍异药制炼而成,称为道家至宝,治伤是其余事,主要功效在于益气驻颜,增长内力,平常武林人物真是梦寐求之而不可得,小倩在医仙家中,自然知其珍贵。
俊卿待她灵药入口,度其已至脏腑之间,握了她的双手将阴阳真气从小倩双掌掌心送入体内,遍走全身四肢百骸,将小还丹的药力一直送人腠里,待脸上的青肿也渐消,红光直透华盖,方才顺手点了小倩的睡穴,扶她在床上闭目睡去。
回身去看小云,见安洁手脚极快,这一会儿功夫,已将小云身上地创伤,俱已整理完毕,正在收拾方才起下来的金针,她笑对俊卿道:“你累不累?”
俊卿微微摇头,安洁道:“小云的心脉震伤。我先用金针,后用‘小还丹’,已将伤势止住,你用阴阳真气助她行散药力,可以好得快些,只是她心脉爱伤脆弱,你运气需尽量从缓呢。”
俊卿自他师父尽输全身血气后,曾日夕助他师父运气治疗三年,所以此事极为熟练,缓缓而行,一会便好了。
小云全身舒畅也自睡去。
方才巨浪排空而至,打得全船俱湿,舱内更是凌乱不堪,两人慢慢整理—切,俊卿忽然抬头道:“阴阳真气很好,玄门罡气我再也不练了。”
安洁听了他的话,坐下来想了一想,方叫道:“俊卿。”
俊卿烦恼的应道:“安姊,我从来也不想练武,只是闹了有趣好玩,闯这穷祸,谁还高兴再玩它。”
俊卿虽然本性善良,但是富家子弟自小受了太多的娇宠,做的都是他认为有趣好玩的事情,没有趣又不好玩的事从来不做,安洁听了想劝,半天方道:“小云小倩会觉得今天受伤有点冤枉。”
俊卿急道:“那怎么办?”
安洁不由笑了,道:“她们是为你练罡气功夫受伤的,你将来的玄门罡气仍然如现在这般一发不可收拾,我也要为她们不平。”
俊卿道:“安姊,你是要我再练玄门罡气吗?”
安洁道:“初成的罡气,譬如初出山的野马一般,若加锻炼,便成良驹。”
俊卿现在正坐在舱底仰望着安洁,笑道:“安姊不是骂我野马吧?”
安洁也笑道:“我骂过你吗?”
俊卿也笑道:“没有,不过每做了令安姊不高兴的事,再来看狄老师和安姊就没有冰糖莲子吃了。”
俊卿言毕便坐在舱底,调息起来,他虽一连替小云小倩两人运气疏散药力,但是内力雄浑,盏茶时间便渐渐恢复原状。
安洁看他睁眼,精芒电射,笑道:“现在便练吗?”
俊卿笑着颔首,振衣而起,就从开着的舱口,飘了出去,他轻飘飘的向前飘去,遇了身形下降,便轻劈一掌,又复上升,直到四五十丈间方才耸身而上,盘旋下击,陡然间湖上又重新波翻浪涌又如蛟大戏水一般,霹雳之声,响彻霄汉,船虽然停得很远,仍然飘摇不定。
不久,小云被摇醒了,安洁知道施救及时,小还丹又确有奇效,已无大碍,遂扶了她一起坐在舱口,看俊卿时时被上冲水柱卷入湖中,可是久便腾身而起,挥掌下击,掌风劲气排空霹雳之声渐渐小了,同时水柱却越冲越高。
小云不懂,指着湖中水柱问安洁道:“小姐,这是为何?”
安洁脸上满是为自己夫婿的得意之色,笑道:“他罡气凝练,直穿入湖,不再与湖面的清风闹气,自然声音小了。”
两人再看,俊卿出掌越来越缓,声音不响,然而沉郁犹若夏日闷雷,除了船身的震动较前为甚,便水柱也渐次降低,小云问道:“小姐,姑爷不是真气耗竭了吧?”
安洁也不明其意,道:“再看一会子再说。”
俊卿初时临空出掌,反震之力极强,空自打得霹雳连天,却没有一掌打得称心如意,忽然想到,罡气内运,练气练形,可以凝练如虹,随意所至,外发之时,何尝不可如此,既然要打湖水,何必与湖上清风斗狠,试了两掌虽然较好,只是出掌刚猛,反震之力仍然极强。
俊卿师父,一招一式未教,拳经要义,是常说的,这反震之力,正予敌人可乘之机,实乃兵家大害。
他虽然已经寒暑不侵,这一阵子全力击水,只觉混身燥热难当,爽性随上冲水柱,在水上载沉载浮,嬉其水来,心中暗暗寻思:“师父常说的至柔可以克刚,莫非自己持着罡气威猛与湖水拼命错了不成,那便视湖水若无,用至柔空明之法将罡气送入湖心深处试试。”
俊卿想到就做,拍水腾身,“玄门罡气”乃是至刚至大的功夫,他用一片空明轻飘飘的将他送出,忽然之间,刚力外吐,极沉闷郁结的一声大震之后,湖水不动,湖面直起千万朵涟漪,在湖面电旋疾转,深似全湖的湖水,都受了些掌的震动一般,俊卿心怀气血之畅,从所未有,半天的积郁为一吐,仰天一声长啸,若九天龙吟凤哕,顺着这一声长啸,人也往船上飞去。
这时天早已黑了下来,但只听月下暗空之中,传来一声极其粗犷的哈哈笑声,跟着四周灯火齐明掌声欢呼如潮水涌至,中有一艘三桅大船,百浆齐飞,直向俊卿的座船冲来。
俊卿是少爷脾气,陡然发觉,练艺却被别人当把戏看了,便欲出舱理论,安洁一把拉住,道:“江湖上的事,一言不合,马上便会动手,我先去见他,调息匀了真气,换了衣衫再出来。”
其实别人偷觑虽然不该,然而如今天这般在别人势力范围之内,如此狂妄嚣张,闹得天翻地覆,也有不是之处,安洁随医仙久了,行事处世自然而然往息事宁人的方面做去,所以拦阻俊卿出舱争吵。
她站船首面上,伫立静候,对面那船瞬息即至,船首也站了一人,犹如铁塔一般,远远的便道:“哈哈,对面是安洁侄女吗,我是你七叔吴一飞。”
吴一飞与一尘是族内远房的堂兄弟小时义愤杀人,入湖为寇,后来做了太湖盗首,族中怕受连累,已然在族谱上除了名,他也不以为意,仍自逍遥自在渡他的打劫生涯,他的船来得快,倏然间百浆齐扬向后一挥,停得也快。
安洁听得是他,只得深深施下礼去,道:“听得道途传信,七叔北上太行,所以没有前去拜望。”
吴一飞哈哈笑道:“大家都有为你抱屈呢,剑术那般高,却嫁了文士,不想……”
他心中似乎极为高兴,说着又哈哈笑了起来道:“不想侄女婿,大智若愚,光是这一手劈空掌便已是当世第一流的身手,全湖兄弟数千人没有一人不佩服得五体投地呢?我这一回北上太行,很遇了几个自骄自大的匹夫,就没有一人及得上他。”他万万料不到俊卿是在练玄天罡气的。
安洁怕他寻究俊卿的师承,道:“七叔北上太行,据说是赞襄一件大事,为何忽然又回太湖了?”
吴一飞是天生粗豪,虽然平平淡淡说话,却也声震四野:“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安洁笑道:“七叔是与那些自骄自大的匹夫吵了一场,所以就自回太湖了,可是么?”
吴一飞道:“照哇!”
说着忽然想起来了,道:“咦,你女婿呢?”
安洁虽已新婚三月,被她这位极其粗豪的族叔当众一问,仍不由微微脸红道:“他换了衣服,就出来拜见。”
俊卿原不是欢喜争闹的人,只是练掌运劲太过,有点心浮气燥,稍一打坐,他内力精湛,顷刻便心平气和,又听双方各以戚谊叙礼,换了衣衫,便即出舱相见。
安洁为俊卿介见,俊卿施下礼去。
吴一飞对这位侄女婿,规规矩矩替他行礼,这绝世的高手当着这全湖的手下,实在是极大的体面,“哈哈”不绝的笑声,从三万六千根毫毛与嘴巴里一起笑出来道:“请起,请起,咱们不拘俗礼吧。”
他一边说,一边在怀中掏摸,忽然转身向他身后的从人道:“呔,我从泰山带回来的书信呢?”
书信在他怀中,张口喝问别人,一付自自在在的样子,生似在别人怀中似的。
被喝问的从人却甚为习惯,并无一人辩驳于他,众人各自寻想,中间一位壮汉,神色极其为精悍,答道:“方才总舵主在讲北上沿途的消息,忽听得湖上大震隐隐传来,是甩大氅疾行上船的,莫非是放在大氅里了。”
吴一飞今天回湖,就遇上俊卿安洁夫妇,心中快慰得很,开口笑道:“哈哈,军师讲是,那一定是了。”
安洁上前问道:“七叔,可是师父托你带回来给侄女的信么?”
吴一飞回头,道:“怎么不是,你们过船随我去拿吧,我叫人替你们把船也驶去泊在寨内,在我那儿也玩几天。”
安洁看俊卿,俊卿却在想道:“自己什么都见过了,就是绿林山寨还不曾见过,此去岂非可以乘机一开眼界。”心中如此想,脸上自有一种跃跃欲试的神色,安洁与他夫妻情深,心意可以相通,察颜知意,遂道:“七叔相邀,自然乐于相从,只是……”
吴一飞接口大声道:“只是什么?”
安洁见他如此鲁莽性急,连听一句话也不耐仔细听完,与自己小时见他一模一样,并不曾因年纪长了,便有所发改变,笑道:“好多年没见,七叔的急性豪情依然一丝未变。”
吴一飞大叫道:“哇呀呀!既然知道我性急,为何还将一句话分作几段才讲出来。”
他此语既出,俊卿安洁固然不禁莞尔,连他手下从人也俱都失声而笑。
安洁笑道:“只是侍儿小云小倩身上不适,吃了药,不能见风,七叔吩咐一声,过来驶船的人,不进中舱才好。”
吴一飞嚷道:“他们自然知道啊,便是动抢,中舱妇女寝处也是不许去的地方。”
转身向全湖的喽罗大声吼道:“你们知道么?”
湖上数千人齐喊一声:“知道!”
声音之响,汤漾开去,也可与俊卿练堂时的霹雳媲美,吴一飞回身看了俊卿夫妇道:“如何?”
俊卿安洁相视一笑,轻纵过吴一飞的大船。
天早已黑了下来,大船上却灯火通明,一如白昼,吴一飞与俊卿夫妇走进舱中,舱房虽然宽大,却朴实得很,坐下来谈天,吴一飞道:“医仙去了泰山,你们这般好身手,为何不前去相助,终南派有你们,声势可以大壮呵!”
吴一飞虽然粗豪,然而既然做一湖之首,也自有他的长处,他远远见俊卿练掌,极不似终南的家数,但是俊卿不讲,他便不问,只从戚谊相叙。
安洁心想:“今天俊卿发愤练掌,自己又看得忘形,不曾注意到傍晚归帆的渔舟却是寨中船只,俊卿的师门是无论如何不能告诉人的,俊卿的功夫在那里,又不能随意瞎诌,他能不问最好,若问则只好避而不答了。”
吴一飞既然只问些家常闲话,安洁便答道:“师父是因我们年轻识浅,容易替他招灾惹事,现在武林精英又大半聚于泰山、太行之间,我们去了寻事生非易起门户之争,又豪无益处,所以讲好了,等要我们去的时候再写信叫我们前去。”
吴一飞却笑道:“凭你们二人的身手,便惹事也无碍。”
他打劫惯了,做事全凭一股狠气,与医仙的想法完全不同。
安洁也不与他辨论,笑道:“师父只是听说掌门人北上,才赶去的,根本不知为了何事,我们跟去又有何益?”
吴一飞诧道:“你们还不知其故么?”
俊卿安洁齐都摇首,意示不知。
吴一飞哈哈大笑,笑完了道:“我这一趟,奔波万里,费时半载,只得了这么一个消息,这消息可珍贵得很吧?”
两人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