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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剑雄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忽然不说二话,一道左直拳猛然击向时樾的头部!他这一拳看似简单,却爆发力极强,倘被击中,最起码也是脑震荡。
时樾能不知道常剑雄的厉害吗?他撤后一步,举臂格挡,同时以退为进,伸腿扫向常剑雄下盘。常剑雄全身力量沉到下盘,被扫中一脚仍然稳如泰山,抢前一步折腰锁喉,右膝猛然向时樾腰际顶去。时樾闪身避让,一拳硬生生和常剑雄的拳头抵上!
常剑雄的每一拳都势大力沉,时樾被撞得后退两步,甩了甩手,道:“这些年长进不小啊!”
常剑雄冷冷道:“你也没落下。”
两个人厮打在了一起。
常剑雄招招都硬,然而到底都是部队的套路,时樾了解得一清二楚,每每都顺利化解。常剑雄忽然以掌为刀,猛劈时樾颈后枕下三角区。
时樾听见耳后风响,凭借强大的本能错身险险避过,瞳孔骤然紧缩——颈后枕下三角区,是闹着玩的地方吗?颅、颈交界之处,以常剑雄的力道一旦击中,必然造成颈椎骨折和膈肌瘫痪,轻则残废,重则丧命!
常剑雄竟然下得了这样狠手!
时樾眼睛里迸出血丝。抽身避到常剑雄身侧,右足虚晃一招扫他下盘,同时长臂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其后颈屈肘锁头——这一招又叫“断头台”,一旦得势,便会致使对手头部供氧不足而窒息。
他和常剑雄格斗,用的本来都是部队中所学的套路,讲究一个公平。然而常剑雄将他逼到这个地步,他就不得不使出别的招数了。
“断头台”是巴西柔术,极其凶猛,常剑雄未曾预料时樾会突然来这样一招,稍一迟滞便被他制住。时樾毫不留情地扼制常剑雄的咽喉四秒,当他满面通红难以呼吸时,将他掀翻过来,从背后压制住了他。
“常剑雄。”时樾调整着呼吸,强抑愤怒道,“我只想问你,当年说不见了的那篇mems论文,为什么会在南乔那里?”
常剑雄大口大口地喘息,像溺水获救的人一样。他傲慢地斜睨时樾,猛烈摆动肩背以求脱身。可时樾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开他!反剪着常剑雄的胳膊,膝尖顶着他的后心硬生生向下一压——常剑雄闷哼一声,仆压在地面上。
时樾的声音充满了自嘲。他道:“常剑雄,枉我一直拿你当最好的兄弟。没想到——”他顿了一顿,压着常剑雄的力道猛然又重几分,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你为了女人,嫁祸给我!”
常剑雄的半张脸和下巴压在满是沙砾和杂草的地面上,却仍然怒目圆睁。听见时樾的话,他突然大声道:“放你妈~的~屁!你自己违反校规,私自半夜遛出学校去看你爸,被开除是自找的!”
“我爸要死了!去他妈~的申请!去他妈~的批准,我只知道我晚走一步,就看不到我爸了!”时樾骤然咆哮起来,“别以为我没有研究过校规,私自出校,至多是个重大处分,我认了!但要不是那篇丢了的论文,我他~妈会被判定为涉嫌违反保密条例吗?我他~妈~的会被开除学籍、开除出大队吗?!”
“常剑雄,我真没想到是你,真没想到……”
时樾一声一声重复说着,半跪在地上,失落,悲怆,愤怒,却又压抑。
这是被完全相信的人背叛的感觉。
背着那个处分的罪名,他迷惘十年,彷徨十年,仓皇十年。
这种耻辱像十字架,深深烙印在他的背上,烧光了他的所有属于军人的荣誉,沉重得让他始终屈身前行,直不起腰来。
他的档案上被写了那样一笔,他出来找工作,没有一个正式的用人单位敢要他。
父亲生前被人欺骗,欠下的那一大笔高利贷,他必须偿还。
他沦落了。
时樾无法形容在南乔的实验室看到那一份mems论文的刹那,究竟是什么感受。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把一切都掩藏在外表之下,哪怕是那一瞬间狂潮击破漫天迷雾一般的冲击。
他在北方航空军事学院四年,那份论文是他亲自一个词一个词抄下来,他会不懂得那些东西吗?
他看到南乔家中的无人机,后来又看到常剑雄为她出气,忽然想起常剑雄曾不止一次地向他骄傲提起,他要将南家的三小姐追到手。
所以原来南乔就是那个南家的三小姐。
南乔这样特殊的爱好与事业,让他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这个设想让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然而在南乔的实验室中,他按照年份和标签去寻找,果然看到了他最想看到,也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那篇mems论文,虽然将来发表到期刊上便会公开,算不上什么军事机密,却是他们从秘密渠道得来的第一手信息。常剑雄拿着这份他手抄下来的论文去取悦南乔,却没想到很快就有人来请求查看这篇论文。
结果自然是找不着了。
常剑雄不敢承认,保持了沉默。
然而恰巧那晚他潜出学院去见父亲最后一面,便被怀疑是他拿出这份资料出去,变卖之后用于还债。
这篇论文始终下落不明,他,百口莫辩。
“蓝天利剑”这种组织何其特殊,又怎么容纳得了他这种忠诚度受到怀疑的人?
他被驱逐了。从此再无回去的可能。
时樾看着地上的常剑雄,心中涌起的是无奈,更多的是仇恨。
他紧咬牙关,俯身在常剑雄耳边说:“你喜欢她?——不对,你爱她,爱她爱到了骨子里!那我就偏偏让你不能如愿以偿!”
常剑雄大怒道:“你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废了你下半辈子!”
时樾低笑:“我不动她,我让她来动我。”
常剑雄一听这话,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泥巴腿子,你也配得上她?!”
时樾“呵呵”地冷笑:“对,我就是泥巴腿子,我下贱肮脏!我这回就让你看看,泥巴腿子是怎么配上司令家的三小姐的!”
他伸手捡起地上的枪,头也不回地开了一枪。只听见“砰”的一声,挂在监视摄像头上的激光接收器外套腾起青烟。很快,整个基地都响起机械的女声所发出的播报:
“蓝军全军阵亡!蓝军全军阵亡!”
……
南乔急匆匆地爬上山顶,看到的却是两个男人满身是土地站着。
时樾笑着,涂满油彩的脸上,牙齿雪白锋利——
“如你所愿,红军赢了。”
☆、第19章 说晚安的女人
南乔和这两个男人一同走回去,没人说话,连她这个最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空气中涌动着什么不寻常的气息。
她看了看时樾,问:“你们打架了?”
时樾说:“不打一架怎么分输赢啊?”
南乔看看时樾,又看看常剑雄,踢了时樾一脚,冷声道:“那你怎么还能站着?”
时樾深深看了南乔一眼,说:“怕你心疼,腿断了我也忍着。”
常剑雄实在忍无可忍,冷冷地“哼”了两声。走了两步,突然拉着南乔往一边走,说:“我有话跟你说。”
时樾眯了眯眼,冷笑一声,径自拎着木仓支走了回去。
他怕么?他当然不怕。常剑雄一个谎言说了十年,他不戳穿,难道常剑雄还能主动去承认吗?
常剑雄和南乔走到一边,南乔问:“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常剑雄双手握住南乔肩膀,道:“南乔,你听我说,这姓时的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
南乔非常不习惯这种突然的触碰,看了眼他握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抬头皱眉道:“就算他不是什么好人,又能把我怎样?”
常剑雄苦口婆心道:“你一心一意做研究,我不希望能保护你不受任何的干扰。但你社会经验并不丰富,不知道有些人心里头有多坏。”
南乔后退两步,脱开常剑雄的双手,说:“那么你和我说说,能有多坏。”
常剑雄道:“骗财骗色,还不够吗?”
南乔淡淡道:“我只知道时樾是个生意人。一千四百万的股权,六百万的债权,他和即刻飞行的利益是一致的,他会做亏本的买卖吗?”
常剑雄急道:“你不知道这个人他——”他忽然停住了。目色一狠,仿佛想到了什么,又缓了点口气,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的。南乔,时樾这人满口谎话,他要是跟你说什么,你千万不要相信。”
南乔淡然道:“谢谢提醒。”
常剑雄的脸色缓和了些,说道:“我也没什么别的想说的,回去吧。”
常剑雄并排和南乔走过蜿蜒小路,碧湖清潭。山上的桃花已经稀疏地开了些。常剑雄低头看向身边的这个女人,二十七岁的年龄并不曾让她的脸上出现青春将逝的痕迹。
事实上对于这个女人来说,青春这两个字根本配不上她。青春是易朽的、一瞬即逝的,但是她的脸上,却是弥久愈坚的淡泊和清透。
十年过去了。他比十年前更加爱慕她——让他付出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漫长的等待,哪怕是,欺骗。
常剑雄问道:“十年前我拿给你的那篇mems论文,你还收着吗?”
南乔点头:“我有保存文献资料的习惯。后来正式发表的那份期刊,我也有保留。”
她看了眼常剑雄:“我还记得你那时候说借我看三天,然后拿回去,为什么后来又给我发邮件说不用了?”
常剑雄笑道:“之前不是就告诉你吗?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们对着原版又抄了一遍。”
南乔“哦”了一声。
常剑雄笑着说:“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不过——”
南乔问:“不过什么?”
常剑雄说:“其实我挺后悔给你看那篇论文的,不然你也不会出国去。这一走就是十年不见。”
南乔看着怀柔蔚蓝的天空,那天空广袤无垠,并无边界。她淡淡道:“迟早都会走的。国界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
常剑雄在心里道,对于你不重要,对于我却很重要。他苦笑,他在谈情,南乔却在论事,放在普通姑娘身上他或许觉得那姑娘是在回避,可南乔不是普通的姑娘,她是最不解风情的那一个。
但他能等,他已经等了十年了,还会介意继续等?所有潮水都会褪去,南乔总有一天会发现,他才是最忠诚和坚毅的礁石。
众人在“猎鹰”俱乐部里洗了澡,把衣服换了,又高高兴兴吃了顿军队餐,才坐班车回家。
吃饭时常剑雄灌时樾酒,时樾来者不拒。他知道常剑雄打的什么主意,要论喝酒两人不相上下,常剑雄只不过想让他酒后开不了车,只能找人代驾。这样就算南乔坐他的车,他们两个也别想孤男寡女地相处。
时樾微笑着和常剑雄对饮。端着酒杯擦身而过时,他低声道:“有什么用呢?来日方长。”
常剑雄此刻心中已然谋定,剑眉舒展,双目直视着前方:“来日方长,我劝你好自为之,不然下场会很难看。”
时樾身躯昂然,目中坚硬又冷漠,嘴角一抹冷冷笑意。
回去后,时樾仍然送南乔到她楼下。单元门前的灯洒落一地暖黄,两侧树影绰绰。
南乔抬头道:“我上去了。”
时樾点了点头,却不动。他看着她,双眼漆黑,目光深柔中带了一点探询意味。
南乔避过他的目光,看着他衬衣的雪白领尖儿,上面似乎还残存着醇冽的酒香。下车时她又睡着,他为她来开车门时,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