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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你看那只猫,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这猫的眼睛……还真是别致。”
白色的猫懒洋洋的趴了下来,两只前爪交叉在一起,小小的脑袋搁在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个人。阿九一时间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猫这东西原本就诡异,更何况这只猫怎么瞧都觉得不正常,那双眼睛简直和人一样,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看着两人。
正对峙着,那猫忽然低低的叫唤了一声,一点昏黄的光从黑暗中缓缓飘了出来,这一刻就连那少年都有些吃惊,阿九更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少……少爷,咱们快走吧!”
“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倒躲在这儿偷懒。”
那是个女子的声音,清凌凌的,就像是雨水落在荷叶上一般。那只白猫倏的站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往那光亮处扑去。原来那并不是什么鬼火,白衣的女子手中提着一盏精致的灯笼从暗处走了出来。那样精致的一张脸,犹如水墨丹青一笔勾勒出来的图案,淡淡的倦。
“这位姑娘……”那富家的少爷像是着了魔一般,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对方。
白衣的女子将手中的灯盏微微提高了一些,借着那一点飘摇的烛火,终于看清了不远处那个男子的面容,仿佛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击在了胸口,对方竟然发出了一声低呼。
横跨了百年的时光,那张面孔和从前已经全然不同了。然而……即便是再过一千年,她也会在人群中认出他的眼睛吧。
“这位姑娘,我可是……在哪里见过你?”
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书童阿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少爷在哪里学的这种腔调,真是俗气不堪。看见对方在灯烛下摇摇晃晃的影子,阿九长舒了一口气,而且仔细看来,那个女子的脸……还真是恍如神仙中人一般呢。
苏璎沉默的望着那个年纪尚轻的男子,他的气质,他的长相,甚至他看她的眼神,都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那个青衣缚剑的男子从来不曾离去,在数十年的时光之后,他再次踏着飞剑从漆黑夜空中迅疾而来,在她快要被人活活扼死的时候,将她从生死交睫的瞬间生生的救了出来。
然而,仔细一看,他并不是宋兼渊。
即便有那么多相像的地方,即使无需运用灵力,在将夜陡然闪烁的光芒和颐言急切的目光之中,她已经可以确认,这便是兼渊的转世之身了吧。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和记忆中那张脸……纵使能够重叠在一起,却也有着明显的差别。就算五官有多么的想象,可是,到底还是有些地方截然不同。
子言走的时候,最担心的或许就是自己会执着的去寻找兼渊的转世吧。然而,就像是伽罗宁可永生的留在曼陀罗大阵之中也不愿出世,那是因为她们都清醒的明白,所谓的转生,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苏璎从来不曾想过要去寻找宋兼渊。那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谁又能料到,在百年之后,她竟然会在这里与他重逢。百年之前,也是在楚国的王都青勉,他拔剑相向,质问季锦的死是否与自己有关。当年的宋兼渊还是以意气风发的男子,一心为了天地正气而不惜殒身不恤。
然而百年之后,他却已经成了一个十足的富家公子。眉宇之间没有轻浮,然而却也不见了当年的坚毅和正直。
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和自己并肩在天地中仰望湛蓝苍穹的男子了。
苏璎微微笑了起来,淡然说道:“妾身与公子,素昧平生。”
一百零六章
颐言番外
苏璎曾经说,我们在前世就已经相识了。
然而前世的事,又怎么可能记得呢。我记得那一天她默默的站在一片芳草萋萋之中,白色的衣服像是冰雪一般洁净。那样的姿态,像极了从仙界中坠落的女仙。
过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第一眼的直觉没有错。她的确是一位天女,只是,曾经是。
苏璎的故事很多,跟在她身边越久,就越有这样的感觉。年轻的面孔之上,那双悠远高华的眼睛出卖了她的年纪。不要忘记,我是一只猫,猫有奇怪而敏锐的直觉。
但是她从来不会说自己的过去,沧海桑田,她都只是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不置一词。
这样很好,因为猫也是薄凉的性子。我们什么都不关心,只希望能够自由的活着就足够了。
第一次见到苏璎的时候,我的修为还没有高到足以化出人形的地步。只是一只寻常的白猫,因为吞吃了帝流浆开了神识,隐隐约约的有了思考能力。
作为一只活了五十年的白猫,我已经知道了自己迈入了一个奇怪的境界。只是一直以来没有修炼的法门,也并没有遇到危险,所以干脆听之任之。遇见苏璎,算是一个转折。
那一年她照常来苏堤拜祭那座坟墓,那棵柳树妖平时会用障眼法将坟墓隐藏起来,也会驱赶一些无意中闯入的妖怪。
我就是这些妖怪中的一个。
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假,如果不是柳树妖心地善良,每次都只是用柳条把我捆起来扔出去,我大概早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为什么会对那座坟墓那么好奇,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那也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虽然幸运的吞下了每六十年才会出现一次的帝流浆,有了简单的常识和比寻常白猫更漫长的寿命。但是没有人指导我到底该怎么修炼法术,只能跌跌撞撞的自己探索。正是因为如此,妖怪中也会有一些类似人类地痞流氓的妖怪,会仗势欺负没有背景法力也不高的同类。
就是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之下,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无意闯进了那个阵法严密的地方,一开始还以为是擅闯了什么前辈修炼之处,没想到却只看见一座平日绝对没有出现过的坟墓而已。
有好几次趁着柳树妖不注意的时候,我都悄悄用法力探知过,那底下绝对没有什么珍宝之类的东西,只有一具人类已经化成白骨的尸骸静静的躺在地下。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底下躺着的人很重要。就算他已经死去了许多年,连白骨都已经快要腐烂了,可是……那种每次看见都会黯然神伤的心情,却始终不会改变。
直到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我看见了苏璎,命运的齿轮总是无声无息的转动着,谁也不知道下一刻究竟会遇见什么。
有时候往往只要一瞬间,所有的东西都会经历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开始明白了,为什么凡人们孜孜不倦的寻求长生之道。因为,他们对这个世界,始终保持着好奇和不舍之心吧。
我听清楚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些年来,多谢你一直守护着他的坟墓。”
柳树妖客气的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暗地里撇了撇嘴,真是奇怪,他明明费了很多功夫来保护这个凡人的坟墓,但是却始终只字不提。
可是我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这么多年来我都和这个白衣的女子失之交臂。原来这些年她一直都会在七月二十五日这一天,默默的前来这座墓前吊唁。
她什么都不会说,只是沉默的看着那一座坟墓。偶尔会用细长的手指沿着墓碑上的字迹缓缓勾勒,神色怅然。
我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宋兼渊。
苏璎的功力深不可测,所以自从跟在她身边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被其他妖怪欺负过了。
和我们一起生活的,还有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平时都是冷冰冰的模样,一双眼睛有时会变成诡异的血红。那个男人的力量……会让人觉得浑身发冷。然而奇怪的,他很听苏璎的话。
我们在楚国王都青勉开了一家名为红尘阁的店铺,没事的时候,经常能看见名叫将夜的男子静静的坐在那里喝茶。而苏璎永远安静的描着花样刺绣,她有很多很多的锦帕,有时候也会动手做一件衣服,往往都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做出来。
这些东西,无论多么耗时耗力,到后来,都会在宋兼渊的坟头变成一缕袅袅的青烟。
我有时候会想,也许再过一百年,一千年,这幅场景也永远不会改变吧。无论外头政权如何更替,岁月怎样急促,在这里的人都始终会保持这样优雅的姿势。
“咦,这酒好香啊!刚好我在外面买了一点熟食,就当下酒菜好了。”推开店门的时候,我一下子就闻到了那种奇异的酒香。凑近一看,才发现那一杯酒色泽清澈,透着一点淡淡的乳白。
“这个酒叫梨花落,可惜……我已经很久没有酿过这种酒了。”
“为什么?”
苏璎的确喜欢喝酒,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们三个会坐在一起小酌几杯。但是这个酒这么好喝,她为什么会不愿意酿呢?
我猜,这里面一定会有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很久之前送够一壶酒给一个人,可是到后来,我却杀了他。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想酿这种酒了。”
我才知道,原来这坛酒是将夜在院子里拔草的时候不小心给挖出来的。在很多年很多年之前,苏璎也曾在这里开过店铺。
她似乎被这坛酒勾起了过往的回忆,就连将夜也难得的显出了身形,不发一言的坐在旁边。她一杯一杯的喝,我尝过一些,这种酒有一种奇异的香味,淡淡的,喝下去之后竟然有一种奇异的悲哀感。
也许悲哀的不是酒,而是……苏璎脸上的神情。
她一定很寂寞,这种寂寞,也一定和宋兼渊有关。过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渐渐有些明白人间的感情了,我想,她曾经爱他,不,直到现在,她也许还是爱着那个我素未谋面的男人。这种寂寞,叫人一点法子都没有。那个人已经死了,谁也不能叫白骨都要烂成泥的人再活过来。
我想了想:“为什么你不去找他呢,既然你能找到我,要找那个人应该也不难吧。”
“不用了。”她的面孔浮出淡淡的笑意,停在唇边的酒杯又放了回来:“我曾经问过司命星君,他这一世道根深厚,只要潜心修炼,或有白日飞升的可能。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妨碍他呢。”
“更何况……这一世的他,已经不是从前我要找的那个人了。”
她喃喃的低语像是一缕叹息,然而忽然间我便明白了。的确,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原来无论是人是妖,都是这样死心眼的人。
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如羽双睫低敛:“有的人,或许存在于过去之中,才会永不消失,也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是么……存在于过去之中,就不会受到岁月的摧残,这一点的确没错。然而,苏璎的眼睛明显的在说完了这番话之后变得黯淡起来,连唇角的笑意都显出悲伤的弧度。
然而,这泼天盖地的寂寞,又该如何是好呢?
将夜的神色一变,忽然也抬起手饮尽了杯中的梨花落。他不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有时候,我觉得这世上压根就没有爱酒的人。他们只是太多的情绪积在心底,无法诉诸口舌,就只能一杯一杯的喝酒。
一杯一杯复一杯,两人对酌山花开。将夜,是在想念那个叫做林灵素的人么?
“总有一天,什么都会过去的。”我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因为在这里住了四五年,其实我对苏璎始终有着淡淡的戒备之心。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在这样不求回报的关怀背后,到底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情。
我是个妖怪,一个从来没有人会心疼我对我好的妖怪。可是在刚才那一刻,我变回了原形,纵身扑在她的膝盖上,小声的说道:“小姐,你不要这么难过。”
“颐言。”从头顶传来的那一缕叹息,忽然觉得,好温暖。
也是在这一天之后,我才能毫无芥蒂的面对苏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