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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断崖高处,略带腥味的海风凉爽而猛烈,吹得女子的长衣飒飒,然而手指在琴弦上来来回回,一颗心却始终安定不下来。
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镶着金边的乌云在天际翻涌而来,极目远眺,依稀能够看见有一艘小小的船只在海浪间飞速往岸边疾驰。在淇滨住了这么久,却从未见过延继海有过如此的狂风暴雨。那些风浪似乎是有意识的聚集着,一路紧紧的往那艘扁舟上紧追不舍,然而船上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似乎操纵着这些风浪的力量也在忌讳踟蹰。
在海天交接的尽头,无穷无尽的海浪猛然蹿起,数丈高的白浪从远处汹涌澎湃的推过来,在海浪之中,依稀看见一团巨大而模糊的影子在海水中翻滚着。远远看着,竟然藏着一条巨大的龙操纵着浪潮奔袭而来,似是要将人卷入深不可测的深渊中去。
绯眠倒抽了一口冷气,然而很快的就镇定了下来,苏璎说过,假如看见了囚牛,就说明自己已经潜入了海底深处。囚牛喜好音律,如果自己能够用音乐稳住囚牛,那么苏姐姐就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滔天的巨浪奔涌而来,在临近断崖的时候竟然还掀起了十几丈高的巨浪,那团滔天的白浪里,分明有一头狰狞古怪的巨兽,身形似龙,浑身遍布金色的碗口大的鳞片,神色狰狞,然而四肢粗壮,头上还长着水牛一般粗壮的弯曲牛角。仿佛凌空升起的一面波动水墙,囚牛巨大的身躯迤逦庞大。那样绮丽梦幻般的景色,竟然让断崖上独坐的绯眠心头一窒。
“源结……源结!”海浪奔涌席卷,然而极目远眺,却始终不曾看见那个蓝衣的少年仗剑而来。绯眠似乎慌了神,漫天风雨之中,她看着眼前的海怪竟然丝毫不觉得恐惧,而是……这样的滔天巨浪中,那一行人,真的能顺利逃脱么?
然而似是感觉到了某种气息,海浪之中的怪物竟然循声而来,在断崖之外灯笼般的狰狞双眼直直的盯着绯眠。
“快!”蓦地,一只白猫忽然从山崖后跳了出来,颐言看着水中不善的面孔,厉声催促道!
琴音乍响,漫天风雨在空中呼啸,然而那样清凌凌的琴声破空而来,竟似有无穷哀思在风雨之中弥散开来。原本暴怒的囚牛渐渐安静下来,海水轰鸣之声渐止,只剩下素衣女子手指轻拢慢捻,乐声似是在此刻传出千百里之外。
“真是……”就连一向苛责的颐言都忍不住叹息起来,“鬼神之音,恐怕也不过如此。”
“佛祖座前八部天龙众,有乾达婆紧那罗为帝释奏乐,佛音梵唱,纵然包罗宇宙三千幻想,天地至理,此刻恐怕也不及有情众生,痴恨哀缠。”冷冷的,白衣的女子突然在空中显出了身形,然而一头长发却湿漉漉的,露出平日难得一见的狼狈来。
十三章
然而,不知道何故,绯眠手中的琴弦一顿,囚牛立刻察觉出了异常,即便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初次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奏乐,甚至担负着这样巨大的责任,绯眠的手指在刹那间颤抖起来,不过是一瞬的时间,苛责的猛兽听出了异常,陡然从口出射出一缕水箭,对着弹琴的女子心口激射而去!然而不过是刹那的功夫,来不及多想,源结陡然纵身扑在了绯眠身前!
苏璎猛然一惊,囚牛失控,那么它所操纵的洪流也会席卷而来,那么身死的恐怕就不仅仅是断崖上的这几个人,如此高的海浪逆袭,只怕身后绯眠居住的整个渔村都会在刹那之间毁于一旦!
眉头微蹙,苏璎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什么东西,一道闪亮的弧线滑过天际,一路不停的往九龙眼的暗礁出落去。
囚牛似乎被那个东西所吸引,在水浪中翻滚了片刻,竟然头也不回的追着那道光线往水中潜去。
“糊……糊涂!”两个人尚在惊愕中,陡然听到颐言气急败坏的责骂声,“你竟然将那块玉佩丢给囚牛,这可是有来无回的买卖!”
苏璎回过头笑了笑,看着两个惊慌未定的男女,脸上浮出了一抹欣慰,低笑道:“是我惊醒了囚牛,总不能叫它淹了这座小镇吧。毕竟是数百条人命呢,倒是囚牛本性不改,龙族对珍宝果然看得很重。”
她说得轻松,但是颐言却毫不领情,依旧在一旁吹胡子瞪眼。
“好了,东西已经拿回来了。那枚玉佩……原本便不是我的东西,给囚牛保管总比我在人间四处寻找正义之士来养着它要好对不对?”似是解释一般,苏璎低下头轻轻摸了摸白猫的毛发,将握在手中的东西摊开给它看,那是一枚类似牡蛎的东西,有拳头一般大小,花纹复杂,在裂缝中,隐约能够看到暗红色的光芒明灭不定的闪烁着。
“呀,果然是蜃怪啊。”幽碧色的眼睛里升起一缕欣悦,颐言很快的就将那枚玉佩抛在了脑后,蜃和蛟常常栖息在神秘的海域之中,而且蜃怪生性多疑狡诈,能够捉到一只蜃怪,那么可真是便利许多了!
“真是……厉害呢。”看着一脸苍白的绯眠,白衣的女子眼神深处露出了赞许的意味,“囚牛对乐声苛刻至极,你年纪轻轻,倒的确是天赋异禀,才华横溢。”
然而被夸奖的人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高兴,她呆怔了半晌,颤颤巍巍的将扶住源结的右手伸了出来,殷红的血液溅在衣袖上,她的手指早已被鲜血模糊。
苏璎一怔,“呀……是被囚牛伤了么?”
“苏姐姐,苏姐姐……”那个年轻的女子全然慌了神,只是一个劲的喊着苏璎的名字。她看着自己手中滚烫的鲜血,感觉到伏在自己怀中的男子渐渐粗重而无力的喘息声,终于忍不住泪落成雨,“姐姐,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苏璎蹲下身,探出手指轻轻掀开他的前襟,然而虽然伤口骇人,那一击却避开了心脏的位置,想必是一句洞穿了肋骨,伤口血流不止,才会造成如此骇人的场景。
苏璎不知从怀中掏出了什么,用一个小小的瓷瓶装着,细白的粉末从瓶口出均匀的洒在源靖的伤口上。然而,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那样深的一个伤口竟然真的慢慢止住了血流不止的惨状。绯眠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急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不过是皮外伤罢了。”女子站起身,对着绯眠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如此紧张。
绯眠惊愕的看着那个伤口,手心大小的伤,恐怕连骨头都被打折了,然而苏璎却说不过是皮肉伤?
“你要相信我才是。”白衣的女子掩面笑了起来,“断续膏虽不敢说活死人肉白骨,但对付这样的伤势却最为有效,你且放心,必然还你完完整整的一个源结如何?”
绯眠一时又气又羞,然而看着面色苍白的男子,终究还是缄默了下来。
到底是习武之人,虽然被囚牛所伤,但苏璎的断续膏本就是天下少有的灵药,况且源结自身体质极好,修养几日那样骇人的伤口便慢慢愈合了,连他自己都是啧啧称奇。
“苏姑娘的药膏真是极好,不知道是否还有,送一些给我如何?”伤一好,源结便露出了嬉皮笑脸的本色,又眼巴巴的赶去问苏璎要药膏。
“哦?”坐在房中泡茶的女子微微挑眉,“给你也是无妨,不过……你可要在我这儿买些什么呢?”
看着女子眼中隐秘的笑意,源结顿时挥挥手连称告辞,这位姑娘卖的东西都稀奇古怪,谁知道她要拿自己什么来换!
“绯眠这几日不眠不休的照顾你,难道她便没有功劳么?”看着男子转身欲走,苏璎忽然淡淡开口说道:“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你是聪明人,难道还要说的更明白么?”
难怪……源结一怔,昏迷的那一夜,依稀是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茫茫之间,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只有一缕细细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散。
几日后,苏璎收拾好一切,准备离开此地。然而,就在此时,绯眠却唤住了苏璎。
“你真的要去么?”苏璎诧异的看着绯眠,她低着头,一双手抓住自己的衣角揉来揉去,然而听得苏璎发问,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却坚定的点了点头,“姐姐,我不想一辈子都呆在这里,祖父说外面危险得很,可是祖父也是在外面搬过来的。这里虽然安全,但是我不想一生都过这样的生活,我想弹琴给更多人听!”
鼓起勇气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绯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不像方才那样紧张和压抑了。
在她懂事以来,出入的范围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渔村,再远一些,只怕是几十里外的集镇了。如果不开口说出来,那么她这一生或许就会永远留在这里,嫁给一个憨厚的渔民,生儿育女,老死终生。
“这样不好么?”似乎看透了绯眠在想什么,苏璎蓦地开口问道。
“不,不好!”绯眠仰起头,倔强的说道。苏璎蹙眉,那样一双年轻而清亮的眼睛,满满的写着不屈和骄傲。
“我不能带着你。”蓦地,苏璎冷冷的开口,绯眠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苏璎已经伸手指了一指源结,“我曾说过,铂则一度号称弦歌之都,你跟着他去,自然会有更多的机会。”
身着绯衣的女子蓦地一怔,整个人僵在那里,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然而苏璎却并没有转移话题,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是鼓励般的叹息道:“去吧,你比我看过的很多人,都要勇敢呢。”
“苏姑娘,请缓一缓。“收拾好行李,苏璎正准备与源结一同离去,就在这时,白发苍苍的老妪忽然推开门,叫住了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
“李夫人?”苏璎站定,不解的看着她。
“苏姑娘,夫君想……再见一见您。”不知道是怀着怎样复杂的情绪,然而衰老的妇人却还是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我想,还是不必了吧。”年轻的女子似是猜出了什么,眼底露出了奇异的光芒,颐言仿佛觉得颇为有趣,一脸促狭的打量着自己的主人。
“苏姑娘,我猜这一别,恐怕将来便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吧?”老者抬起手轻轻压住额头,不胜疲倦,“请你,再见他最后一面,求求你。”
满院花木郁郁葱葱,掩映着对方衰弱的面孔,苏璎竟然说不出一个“不”字,她缓缓走过去,在绯眠和源结不解的眼神中低低叹道:“婉萝,我以为……你并不想我去见她。”
“不,苏姑娘。”妇人忽然笑了起来,那种睿智的笑容使得她又恢复了自己年少时候的几分神采,光彩熠熠,“我并没有怨恨你,几十年前若不是因为你,我们一家难逃一死。也是因为你,我才能和凌府能有今日。”
“苏姑娘,若你也会和我一样衰老,我才真的会恨你。”婉萝抬起头,淡淡笑道。
看着对方佝偻的身影和密布的皱纹,苏璎的心底有刹那的震动。凡人的生命不过百年而已,这成长、衰老、死亡……在她眼中都不过是短如流萤的时光,然而,这样悠长无涯的生命,真的就是幸福么?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原是她毕生不能企及的奢望。苏璎颔首,神色却已经恢复了正常,“李夫人,你有你的福分。”
看着眼前的女子和自己擦肩而过,婉萝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真是……艳光逼人啊!她依旧还是几十年前初见的模样,白衣似雪,黑发如墨,一张脸如上好的一副水墨丹青,没有一点瑕疵。可是,多么可怖啊!
十四章
不会衰老,也不会死去。扶着孙女的手腕,老妪的眼中忽然露出了讥诮的光芒,凌府,这不是你能奢望拥有的女子,所以你这一生,那一点不甘心,永远都只会是不甘心!然而,心口那一点酸涩却再也止不住,一滴眼泪滴落在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