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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论剑
进入百兴谷需要经过一段长长弯曲的谷道，约莫要骑马走几个时辰，然而严舒性急，快马加鞭，早就跑不见影儿了，凌寒只能赶着马车去追他。
然而他刚要走，驿站的老板就劝道：“这位客人，刚才那位严家大少爷自己作死，拦也拦不住，你也要跟着寻死么？”
凌寒坐在驾车的位置上奇道：“作死？这话怎么说？”
老板道：“自从谷中开始闹凶鬼，据说一到晚上就要死人，现在谁也不敢在晚上走出家门了！我是好心提醒你们，你们不要去送死啊！”
“我们是修仙之人，就是来治鬼的。”李鹤宸掀开马车的车帘子道，“师弟，马车太过笨重，我们同骑一匹马去追他吧！”
“哇！你们是仙长啊！”老板惊道，“听说严家家主请了很多修道人，都被杀害了！你们真的能够治鬼么？”
“我师兄乃是云宗宗主的首席弟子，若是师兄不能治鬼，只怕这天下就没人能治这头恶鬼了！”凌寒眉毛一扬道。
李鹤宸在凌寒扶抱下侧身坐在了马匹上，凌寒随即坐在他身后，将李鹤宸环抱在自己胸前，这姿势极为暧昧，凌寒也顾不上驿站的人怎么看自己，用鞭子一抽马匹便绝尘而去。
而他的心，跳的比这骏马还快。
毕竟师兄在怀，同骑一马，是前所未有的肌肤接触！
马车留在驿站，几个剑灵见状，索性也弃了马车，化作剑魂跟随。倒是烟浮光，根本没有意思去追他们，而是独自一人留宿在了驿站。
不知道为何，马匹进入一段寂静的林荫谷道口时，突然开始急躁发狂，嘶鸣狂躁不已，若不是凌寒抱着李鹤宸及时翻身下地，只怕要被掀翻在地上。
凌寒一落地，那匹马就恐慌的回头发足疾驰，很快就没了踪影。
“怎么会如此？！明明四下什么都没有，马匹怎么会受惊？”凌寒横抱着李鹤宸道。
“这里也未免太过寂静，连鸟兽虫鸣之声都没有。”李鹤宸则发现更加异常的情况。
昙影墨月和斩雪三人亦在此时现身。
“奇怪，怎么也没见到严舒的身影？按理说，马到这里就发疯，那他一定也被摔下马才对？”墨月道。
“这里之前也没有这片林子才对。”李鹤宸自言自语道。
“师兄，你来过这里么？”凌寒问。
“没，我只是偶然从别人口中听过有关百兴谷的地貌。”李鹤宸连忙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在他的记忆中，百兴谷入口确实没有这样一片林子。
“难道这树林是障眼法？可是，又没有什么法术的气息，不像是障眼法。”昙影道。
“先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李鹤宸道。
凌寒将他放下来，李鹤宸便蹲下来，凌寒忍不住要去扶，他连忙道：“我只是查看一下这路面！”他用手敲了敲地上的青石板，感觉确实是真实的道路，不像是幻化而成的魔障。
忽然，一侧的路边树林发出了噗通的声响。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一棵树上竟然悬挂着一根坠断的绳子，而树下则趴着一个脖子上挂着上吊绳子的尸体。
“这尸体是什么时候有的？方才根本没有！”斩雪道，就算剑灵也没有察觉到这诡异上吊者的存在。而就在他们专注看那尸体时，他们身后的另一侧树林又发出了两声噗通的声音。
转过身一看，竟然在另一侧又出现了两名上吊者，也都是坠断了绳子，掉在地上。
李鹤宸扭头看了看四周，就在他们眼神转换的这个片刻，周围林子的几乎每棵树上，都悬挂了一具上吊的尸体！
随着这些尸体依次掉落，尸体坠落在层层落叶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头顶夜空上的明月，将这一切光景，照的分外分明。
“这是什么魔阵？！为什么还是感觉不到任何法力？！”凌寒有点慌张道。
掉落在地的尸体，渐渐开始蠕动，他们的形态幻化成了人形大小的蠕虫，朝着凌寒等人缓慢聚拢。
“什么怪物！”斩雪召唤出自己的剑身，隔空一道剑气切开数只蠕虫，那些巨大的蠕虫的身体便如同气球一般应声而破，从破口处喷出了无数黄黑相间的大飞蛾。
与此同时，其他的蠕虫不待受到攻击，纷纷崩破，一时之间，飞蛾铺天盖地！宛若旋风，将几人卷入其中！
李鹤宸用袖子挡住脸——这些飞蛾扑到他的身上，便立刻化为泡影，这时他才明白——这树林是……
梦魇魔阵！！
一种宛若心魔拷问的失传魔咒！能将人推入最恐怖的心魔深渊！
现在，这险恶的咒阵，竟然在这里复活了！
————————————————
是心魔阵法！
凌寒在被蛾群包围之后立刻觉察出了异样，然而他却在瞬间就和李鹤宸分离，被带入了又一个虚幻的场景，虽然明知是心魔阵法作祟，然而当他睁开双眼，看清面前的景象时，竟然惊骇得跪倒在地。
那是——
师兄失去双腿的那片雪林……
一地的断壁残垣，鲜血从断壁堆里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在雪地上形成了鲜血流淌的道路，好似迎接他靠近。
“师弟……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要来这里……如果你不赌气跑到这里……我就不会被砸断双脚！”幼年李鹤宸稚气的声音随着山风传来。
“师兄……对不起……对不起……”凌寒闻言，泪珠一下就夺眶而出，这是他内心深处最恐惧最愧疚最害怕听到的话！虽然李鹤宸从来没这样说过，但是他是多么害怕李鹤宸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凌寒捂住自己的嘴，然而道歉的话却无法克制，一遍又一遍从他嘴里哽咽的传出，就算明知道这是心魔，却也无法克制了！
只因为……他无法抗拒对师兄的歉疚……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他双膝落地，跪在血上，他连靠近那断壁的勇气都没有……他没办法再去看师兄的惨状……没办法！没办法！
“师弟……救救我……我不要断腿！”断壁之下，幼年的李鹤宸朝着他伸出手臂，竟然一点点爬了过来！
他的双脚被压在碎石之下，而他的爬动，使得只有一丝皮肉相连的断脚彻底挣开了身体，露着白骨和碎肉，拖着残破身体的李鹤宸逐渐接近了凌寒！
“师弟……师弟……师弟……”他一遍遍喊着，“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他的声音渐渐变了声调。
凌寒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大叫着，叫的什么他自己都已经分辨不清——他已经被歉疚悔恨淹没，几乎崩溃！
“师弟，你希望我变成这样是吗？”成年李鹤宸的嗓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两只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凌寒呆呆的睁眼，发现周围竟然变成了那日的温泉池，自己跪在池边，而李鹤宸则光着身子，从池水中伸出手臂，勾着自己。
那般魅惑的表情，是师兄从未有的。
然而确确实实是师兄的脸，师兄的声音。
“我不能走路，师弟，你一辈子抱着我可好？是你夺去了我的脚，你要为我负责。”李鹤宸笑着凑近他的脸，“抱我啊，师弟。”
他在他耳边吹着热气。
“你不是师兄！你不是！师兄他不会这样！”凌寒惊慌推开他，坐倒在地。
“师弟，你好无情。”李鹤宸用手臂撑着自己湿漉漉的身体从水中爬到岸上，没有小腿的双腿宛若失去水动弹不得的鱼尾，绵软无力的拖在他身下。
“我变成这样是谁造成的？”一丝不挂的李鹤宸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残肢，质问凌寒。
他忽然换了个姿势，仰卧在岩石上，并伸出自己的腿，用残肢摩挲凌寒早已被池水浸湿的大腿。
“你一直想我这样做，不是么？我的每一寸身体对你来说，都很美，是么？”李鹤宸的姿势极为诱惑，“就算我的残腿，你都很喜欢，不是么？”
“不是这样的……不是……”凌寒双颊赤红，心跳的飞快，燥热使得他几乎难以忍耐。
“师弟，我一辈子让你照顾，可好？”李鹤宸眯起眼睛，“师弟……我怕疼……你要轻轻的进入我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凌寒捂住自己的口鼻，尽管如此，鲜血还是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已经……彻底被心魔……抓住了。
——————————————
他是在坠落么？
李鹤宸睁开眼时，只感到自己似乎在向着一个巨大的无底深渊坠落，也不知道到底要坠落到何时，当他终于落地时，却是掉落在一片雪地之中。
这就是我的心魔之地么？李鹤宸挣扎着爬起来，却发觉，这不是他记忆中任何一个地点。
为什么？这里明明不是我去过的地方，为什么会变成我的心魔？
还是说，这里是我忘记的记忆中的地方？儿时受到惊吓的地方？
不对，这里也不是琛州。
这是哪里？！
李鹤宸抬起头，看见了茫茫的灰色雪地中，一个亮着灯光的精致木屋小院落。
第47章 论剑
四周都是雪地，天色晦暗不明，还不时有灰白色的雪花飘落，除了那个在一片树木掩映中的小院，周围似乎再没有其他什么建筑，天地茫茫，皆被风雪掩埋，无法分清边界。
“这是哪里？”李鹤宸深一脚浅一脚的接近那小院，还没到篱笆墙门口，就听见院落的竹楼里发出了什么人的怒吼声。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琅轩……我是那么信任你……”怒吼中夹杂着悲痛的哭喊。
然而鲜血却不断飞溅到了纸窗上，触目惊心。
屋内的噪音和怒叫声交织在一起，似乎发生了凶杀，然而给李鹤宸的感觉莫名压抑，李鹤宸竟然无法进入院中，脚步也在步步后退。
琅轩是谁？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那个怒吼的人的声音，听起来又像是少年的腔调，同样是陌生的声音。
无论怎样，这应该是幻境！
李鹤宸正思索该如何突破这层幻境，从他脚下的雪地里竟然伸出一只干枯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只是这一瞬间，周遭的雪地里就冒出了无数只手，一时之间，除了那个小院，四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鬼手！
所有的法力此时似乎都无法调动——李鹤宸奋力挣脱，终于朝着小院一跃而入，但是双脚的义肢却被鬼手抓去，被捏成了碎片。
他从地上爬起来，以残存的残肢作为支点，用跪着的姿势直起身体，回头去看那些无尽的鬼手，只见那些枯手彼此交织，抖动着，又在不断增生增长，很快形成了一片“丛林”。
这似乎是上古传说中的某种邪术，早已失传的鬼手杀阵，被鬼手抓住的人，会被撕扯成碎片，魂魄也会被吞噬殆尽，然而，却只有这个小院没有被鬼手侵袭，说明这院内有某种奇特的力量，在对抗着邪力。
然而，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怒吼和杂乱声都渐渐停歇，化作了咯咯的怪异声响以及喘息声。
“一起死吧，琅轩。”屋里的少年再度发出了话语，“我诅咒你，琅轩，你要陪我一起——永世不得超生。
一旦你转世超生，那么我也会随之复活！你休想！摆脱我！”
伴随着这些话语，血流从房间的门缝下面不断流出，一直顺着木制的台阶往下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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