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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小晚睡得很踏实,隔天醒来时,看见明晃晃的天空,和空荡荡的屋子,心里一阵发紧,害怕昨晚的一切是梦。
但她很快就想通了,哪怕是梦也不要紧。
大不了从今往后,她把梦境当真的,和夫君相守相依,把现实的一切当做梦,“梦”醒了,就能看见相公。
她起身穿戴整齐,一如往日来宣政殿前打扫,以及仰望飞檐之上的神兽,心情甚好地和相公打个招呼。
但是今天,凌朝风却出现在了眼前,负手而立,皱着眉头对她说:“你别总是看着我,更不要自言自语,你不怕别人觉得你奇怪,把你赶走吗?”
小晚却是惊喜万分,她刚才在来的路上,就认定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能再看见相公站在那里,能证实昨晚的一切不是梦,小晚欢喜地哭了。
凌朝风飞下来,站在她面前:“还哭,眼泪还没流完吗?”
他一面朝四周看了看,而后叮嘱:“已经有很多人发现你没事就看着天,还自言自语,时间久了,他们或是皇帝觉得你奇怪,就该把你赶走了。出了宫门,我就不能再这样来见你,你想吗?”
小晚忙把眼泪抹干净,一本正经地盯着相公,可是这模样,又叫凌朝风很心疼,她就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怎么都愿意。
“但我也不能让你一辈子在这里打扫,晚晚,后面的事,过些日子我们再商量。”凌朝风说,“不论如何,你要听我的话,你不听话,我就再也不出来见你。”
小晚用力点头:“我听话。”
凌朝风心疼极了,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晚晚,是我对不起你。”
小晚眼眶一热,但是忍住了不让自己掉眼泪,对凌朝风甜甜地一笑:“你不知道,我有多快活。”
此刻,大臣们将要上朝了,凌朝风回到飞檐之上,本是担心小晚又会盯着自己看,但是她没有再抬头,规规矩矩地做着她的小宫女,就连跟着其他人离开宣政殿的时候,也没有再看一眼。
待入夜后,凌朝风去见她,她便嘚瑟地问,自己是不是很乖很听话。然后依偎在丈夫的怀里,摸摸他的脸,摸摸他的胳膊,一直到睡过去。
小晚没向凌朝风提任何要求,也没追着他问为什么,像是害怕这样的相处也会被夺走,特别小心特别珍惜。
这样四五天后,皇帝从内侍口中听说的,便是穆小晚不再望着天喃喃自语,她每天和普通宫女没有任何差别,勤勤恳恳地干活,然后安分守己地回房休息。
项润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依旧觉得奇怪,这样的话,自然只能对皇后提起,夫妻俩都明白,小晚一定有她的用意,但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不想问她。”似烟说,“她若是能说,一定会告诉我,她不说,便是不能说了。皇上,她不会伤害任何人,也不会耽误朝廷的事,就让她在那里扫地吧,兴许哪一天,她就走了。”
项润颔首:“朕听你的,不过朕也把丑话说在前头……”
似烟却堵着他的嘴,笑道:“皇上别说,不会有那些事,就算真的有,我说过,不论如何我都站在你的一边。”
转眼,就是小晚离宫休息的日子,刚来那几天,她还总惦记着出宫后,要好好陪伴儿子。
可现在能见到相公了,她就不想出去,但这么一想,更加觉得对不起霈儿,从宫里拿了好些皇后赏给她的点心,带给儿子吃。
二山和连忆,看见精神焕发的小晚,都是很惊讶。
进宫堪堪十天,她简直回到了从前,又变回了那个眼眉弯弯满身喜气的小娘子,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
要知道,连忆和小晚在京城一起待了好几个月,就没见她笑过。
但这总不算坏事,小晚能好起来,是所有人的心愿。
只有霈儿哼哼唧唧,见了娘亲还发脾气,小晚死乞白赖地哄着儿子,他嘟着嘴说:“娘不要我了。”
小晚把他搂在怀里,又揉又挠痒痒,几乎要把儿子的全身都亲一遍,看见娘亲这样高兴,霈儿自然是欢喜的。
但他年纪虽然小,到底是神,懂得不少,他知道爹娘这样子,不是长久之计。
果然,小晚离宫的这一晚,凌朝风夜里将皇宫巡视了一番后,才回到宣政殿上,大哥囚牛就来了。
他带了瑶池仙酒,和弟弟一人一壶,坐在太液池边。
兄弟俩喝了酒,凌朝风便问:“大哥是不是来警告我,别再见小晚。”
囚牛摆手说:“他们管不着,除非收回成命,不要你保护皇帝。”
凌朝风道:“可我也不能把她一辈子困在这里,和康帝是多疑之人,时间久了,他就会觉得小晚让他不得安宁,毕竟是他杀了我。他若要杀小晚,我能出手吗?”
囚牛却道:“你身上背负的责罚,不知何时才能到头,你还在乎多加什么?说白了,是上面与我们龙族过不去,父皇不闻不问,不代表他不震怒。五百年前你误伤凡人,也是为了他们去降妖伏魔,他们却把罪责全怪在你身上。原本渡一口仙气就能扭转乾坤,偏要你来受五百年的苦,我们忍了五百年,再忍,我们龙族在天界,真是毫无地位可言了。”
“大哥的意思是……”
“这世上唯一能逆天的,不是神也不是魔,是人。”囚牛喝了酒,畅快地笑着,“他们就不该给你的第九世,安排这个穆小晚。”
凌朝风笑道:“小晚一个弱女子,做不了什么事的。”
囚牛皱眉,打量着弟弟:“你到底怎么看待她,能生出一条稀有的金龙,她就注定不平凡了,她能看见你,能感应到你,要多执着的念力才能达到?小晚若是去寻仙修道,九天之上,必有她一席之地。”
凌朝风摇头:“做神仙,有什么意思。”
囚牛说:“三弟,你听我的,将来不论穆小晚做什么,你都不要阻拦她。”
凌朝风不答应:“她若寻死,难道我也见死不救?”
大哥觉得弟弟真是脑筋转不过弯来,怪不得被上面欺负,他说:“你好好的,她怎么舍得死,恨不得能长生不老,陪你一千年吧。”
转天,小晚回宫了,去涵元殿向皇后行礼后,就拿着扫把跑来宣政殿。
正是秋叶纷纷的时节,纵然宣政殿前没有树木,大风也会把落叶吹到这里,每天扫也扫不完,别的人嫌累得慌,只有小晚乐此不疲,因为相公会在屋檐上看着她。
这日皇帝从宣政殿正门出来,恰好见小晚清扫落叶,那边有人提醒皇帝驾到,她忙停下,与旁人一道跪伏在地上。
项润微微皱眉,对身边的人说:“天冷了,给她安排一些屋子里的差事,外头那么大的风,再过些日子就要下雪了。”
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摆手道:“罢了,待朕与娘娘商议。”
如此第二天,皇后便邀请小晚去太液池边游玩,小晚来了十多天了,就只在涵元殿和宣政殿之间来回,今日陪着皇后走进来,才知道这皇宫有多大。
当她看见太液池,立刻就想起了生霈儿之前和之后的胎梦,皇后还带着她,坐在了同一个地方。
眼前的场景,是这样的熟悉,而就因为这场梦,她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从没想过,真的会有一天,来到梦里的这个地方。
宫女们送来点心,有一碟皇后喜欢的绿豆糕,似烟便与小晚分食。
可见她呆呆地出神,似烟笑道:“我头一回见到太液池,也被震撼了,本以为皇宫里是很压抑拘束的地方,没想到有这么开阔的湖水,每次坐在这里,心里就特别敞亮。”
小晚接过绿豆糕,她在想,会不会又有一条金龙从水里冒出来,不过多半就是霈儿调皮了。
“皇上对我说,天冷了,你总是在外面干活,太辛苦。”似烟温和地说,“皇上想把你调去暖和一些的地方,但怕你误会,我们随意差遣你。”
小晚惊得忙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说:“娘娘,您这样讲,我真是要折寿了,小晚何德何能。娘娘,您想要我去哪里都行,只要在宫里干活儿,哪里都好。”
似烟笑道:“我们是好姐妹,是朋友,小晚,难道你觉得我不是真心的?”
正文 146 朕不该杀凌朝风
第二次上京前,得知小晚一心要去做宫女,张婶劝不住,便对她说,想要和皇后维持那份姐妹情,就要时时刻刻明白自己是谁,明白皇后是谁。
小晚用心记着,此刻,亦是对似烟道:“我想和娘娘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可只有守住分寸,这个心愿才会实现。娘娘的心是真的,我知道,可娘娘您是皇后啊,这也无法改变。”
似烟想了想,命宫女将小晚搀扶起来,她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了,不过你要答应我,这是在皇宫,你我都没法子,可将来我若是去凌霄客栈,你不能再这样好不好?”
小晚点头:“娘娘您放心,我懂的。”
似烟说:“那就听皇上的话,去暖和一些的地方做事,外头怪冷的,京城很快就要下雪了。”
小晚望着天,想起了去年的雪灾和洪水,一年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真可惜大半年都没能和相公在一起,一辈子那么短,她一天都不想浪费。
她与皇后一起在太液池边吃了绿豆糕,喂了锦鲤,两人说半天闲话,中间陆陆续续看着宫内各司各局的人络绎不绝地来向皇后请旨,小晚本以为娘娘在宫里就是养尊处优,如今才知道,她每天也有忙不完的事。
相比之下,小晚曾经在凌霄客栈过得日子,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到了夜里,她守在窗前,等着相公来见她,凌朝风来时见她满心期盼地趴在窗台上,飞身下来嗔道:“晚晚,霈儿不是人,我也不是人,你真的不害怕吗?”
小晚摇头:“是我的儿子和丈夫,我怕什么。”
凌朝风依然不可思议,小晚怎么就这么平常地接受了这一切呢,霈儿那么奇怪地出生时,当时还是凡人的自己都无法接受,可是她却立刻央求自己,不要因为儿子奇怪就把他送走。
大哥说,小晚不寻常,凌朝风以前从没看出来,现在越来越觉得,她比自己还要神奇。
小晚依偎在他的怀里,告诉他白天的事,说她明天开始就不能去宣政殿外打扫了,往后白天兴许见不上面,要凌朝风夜里一定要来看她。
“哪怕只是见一面也好。”小晚说,“不然我就要忍不住去找你了。”
凌朝风笑道:“你自己看着办,闯了祸被皇帝赶出去,就是活该。”
小晚撅着嘴,委屈地看着他,凌朝风却是凑上来轻轻一啄:“你都是做娘的人了,还噘嘴?”
虽然被相公亲吻,心里甜甜的,可小晚到底不放心。
她问:“我们这样在一起,不会害了你吗?岳怀音的阴魂对我说,你要在这里蹲守千年,但因为上次跑出来救我,蹲完了又要去轮回转世了是吗?”
凌朝风颔首:“没什么大不了,我觉得做人挺好的,比做神仙有意思。”
小晚很纠结地想着什么,凌朝风好奇地问:”又在想什么?“她便问:“相公,真的有奈何桥,有孟婆汤吗?”
“有,怎么了?”
“那有什么法子,能不喝吗?”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