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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得呼的一声,一条黑影突然从岩石后跳了出来,把上官婉儿的匕首接到手中,刹那间,鹰沉谷底,人到跟前!
上官婉几抬头一看,但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虬髯大汉,他接匕首的本领已是令人吃惊,而更令人震骇的是,他还背着一个华服老者,居然能在栈道上跳跃如飞,还接了她的匕首!
那汉子双目一张,朗声问道:“长孙均量可是住在这儿?”长孙泰忽地迈前一步,失声叫道:“你背的可是郑温伯伯?”郑温是朝中的御史大夫,与上官婉几的祖父同是一殿之臣。上官婉儿睁眼一瞧,只见他背上的那个老人紧闭双目,面如金纸,看他相貌,依稀记得正是她幼年之时,那个常来她家,与她祖父谈诗论文的那个郑温!
长孙泰话声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什么,是郑大哥来了么?”人影未见,声音却如在耳边,那虬髯大汉急忙放下老人,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自报姓名:“通州李元专诚拜谒,恳求长孙大人救郑大人一命。”李元虽然未见过长孙均量,但听得这种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已知道必是长孙均量无疑。
话语方停,人影已到。来的果然是长孙均量,他已六十有多,双鬓尽白,仍是健烁非常,双眼神光炯炯,打量了李元一眼,立即说道:“李兄快快起来,郑大人与我数十载知交,我焉能不救?待我看看受的是什么伤?”
忽然间,只见长孙均量面色大变,伸手一抓,抓着了李元的胸脯,双指一划,声如裂帛,登时把李元的胸衣撕开,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但大出长孙兄妹意外,李元更是吃惊非小,连忙叫道:“我是保护郑大人入蜀的镖师,老先生休要误会!”
长孙均量垂手长叹,说道:“我不是对你疑心,我是对那两个魔头疑心,郑大人在朝为官,绝不呵能与他们结有冤仇,他门为什么这等狠心辣手!”把郑温的头发拨开,只见左右两边的太阳袕上,都有一个针孔般大小的伤口,好不容易才看得出来。
长孙均量又道:“你再看看你的胸膛!”李元俯官一瞧,但见两旁侞灾袕之下,都有一个金钱般大小的红印。登时面如死灰,蹲在地上。
长孙兄妹和上官婉儿不胜骇异,围卜来看,只听得李元颤声问道:“我们中的,是不是毒观音和恶行者的暗器:透袕神针和碎骨钱镖?”长孙均量黯然说道:“事已如斯,老夫只好实话实说,郑大人中的是透袕神针,你中的是碎骨钱膘。是否能够解救,老夫殊无把握,只有尽力而为。”
李元忽地一声惨笑,跃起说道:“观音勾魂,行者夺命,中了这两个魔头的暗器,我亦自知兀药可医。老先生不必宽慰我了。只是我保护郑大人入蜀,未能尽职,死难瞑目。尚望老先生为郑大人了来了之事。”
约在十多年前,江湖上出现了男女两个魔头,男的是个头陀,善使天罡刀法,另有一种极厉害的暗器,叫做碎骨钱镖,虽然是普普通通的金钱镖,但被他用毒药炼过加上内功运用,所中之儿骨碎筋析。而且最奇的是,初时并无痛楚,药性蔓延,筋骨腐蚀,全身的骨骼就像给白蚁蛀空一样,到胸骨碎裂之时,便是神仙也难活命!那女魔头更利害,她擅用梅花针射人袕道,这梅花针也是用毒药炼过的,循着袕道,攻至心头之时,神仙难救。因为这两个男女魔头心狠乎辣,故此被称为恶行者与毒观音。十年前各正派门下,曾聚集了数十高手,田攻他们,将他们逐到漠北。十年来销声匿迹,从未有人在中土见过他们。却不料而今竟然在此出现。一出手就伤了朝廷的向宫和保护命官的镖师。
长孙均量也是十年之前,参加过围攻他们的高手之列,这时越想越奇,再审视了一下李元的伤势,说道:“你的伤势较轻,未必全然绝望。这事情有蹊跷,你们是怎么碰到这对魔头的?”
李元道:“郑大人奉命到巴州来探望太子……”长孙均量道:
“什么,太子竟在巴州?”李元道:“章怀太子已被废了,被贬巴州,也将近半年了。”长孙均量恨恨说道:“先太子被毒,今太子被废。哼哼!虎毒不食儿,看来武则天的心肠,竟比虎狼还狠!”原来先太子李弘是武则天的大儿子,有一天在合壁宫你,忽然莫然其妙的死掉,死时七窍流血,为状极惨,宫廷中流言蜚语,都说他是被武后毒死的,现在的太子名叫李贤,因为反对武则天的施政,遂被泼立,当时曾昭告天下,不过长孙均量因为隐居剑阁,却还未知道他已被贬巴州。
上官婉儿听得毛骨耸然,心中想道:“怪不得长孙伯伯常说武则天是个女魔王,当真是比恶行者和毒观音这两大魔头还更可怕!”
李元续道:“我在洛阳开设镖局,郑大人以前做监运,常常请我保镖,很有交情。这次他奉命到巴州探望太子,我知道蜀中新近出现了几处巨盗,自愿护送他到巴州,一路上连小贼也没遇上个,方自庆幸;那料昨日到了广元,距离剑门关约莫有三十多里的处所,那里地形险峻,山道崎岖,我在前面开路,忽听得山上一声怪啸,回头一望,只见郑大人已跌倒马下。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拨转马头,回身来救,那知就在这瞬息之间,我的坐骑忽的一声长嘶,将我抛起,同时从树林中飞出了几枚钱镖,我人在半空,无论如何也躲闪术了,恃着自己有铁布衫的功夫,硬冲而过,看郑大人时,他已是昏迷不醒。
我们那两匹马则瘫在地上,竟像给人用重手法击毙一般,但又看不出是中了什么暗器。我知道是遇上了绝顶的高手,正准备拼了性命和强人死战,可怪的是,强人竟没现身,但听得林中怪笑之声,越离越远,片刻之间,就好像到了数里之外!”李元似是余悸犹存,停了片刻,方始颤声接下去道:“我哪里还敢追赶!我仔细审视,郑大人身上一无伤痕,但摸他脉息,又分明是重伤之像。荒山野岭,无处求医,好在我记得郑大人说过,说长孙大人就在剑阁隐居,没奈何我只好来求你了。呀,想不到竟是毒观音和恶行者这两大魔头!更想不到我中了碎骨钱镖,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上官婉儿听了,但觉这件事情离奇之极,那两个魔头既非劫财,亦无宿怨,怎么无端端的向一个朝廷命官施展杀手!看长孙均量时,只见他眼珠闪动,似乎也正在琢磨这件离奇难解的事情。
过了半晌,李元叹口气道:“我也不指望活了,但郑大人来了之事还望老先生帮忙。”长孙均量道:“什么未了之事?”李元道:“天后托郑大人送给废太子的书信还未送到巴州,听郑大人说人后对废太子思念得很,贬他到巴州乃是不得已之事,让人子得这一封信,也好让他安心。”
长孙均量“哼”了一声道:“猫哭老鼠假慈悲!武则天恨不得把李向宗室,全部斩尽杀绝,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我就不信她对太子还有半点慈母之心!”
李元不敢作声,长孙均量忽道:“是武则天自己的主意,刚郑大人上探望太子的,还是郑大人自己上疏求去,然后武则天再派遣他的?”李元道:“我不知道!”长孙均量沉吟说道:“我看九成是郑大人自己上疏请求许他去探望太子的。”忽地高声叫道:“定是这样,那两个魔头是武则天派遣来杀郑大人的!”这推想太过奇怪,连上官婉儿也觉难以置信,但看长孙均量的神情,却是说得十分肯定。
李元正自惴惴不安,忽见长孙均量面色大变,颤声说道:
“泰儿、壁儿、婉儿,你们赶快回家,只怕这两个大魔头就要来了!”
长孙壁道:“爹爹,你怎么知道?”长孙均量看了李元一眼,似是有话想说,却又不忍出口。李元愕笑道:“这时候还有什么顾忌?我给老伯说了吧。想那两个魔头何等功夫,若然要取我与郑大人的性命,那真是易如反掌!然而他却故意让我们逃生,这,这——长孙壁道:“这什么?”长孙均量接口说道:“这是故意要让李大哥逃到咱们家来。”
李元叹口气道:“这两个魔头用心恶毒,可惜我当时想不到是他们,要不然我也不会来连累老伯了。如今经老们点醒,我才知道上了他们的圈套,做了他们的引路之人!”长孙均量道:
“李兄不必引咎,我早蓄意要斗斗这两个魔头了。看这情形,那两个魔头是武则天派来的,更无疑了!”
上官婉儿道:“为什么?”
长孙均量道:“武则天篡夺了李唐帝位,自古以来,从没有女人做皇帝的,这真是一大妖孽。皇帝子孙,前朝大臣,十之八九都是效忠唐室,不愿臣服于她,她当然也知道我们这班人暗中反对她,所以历年来所作所为,极尽诛锄异己的能事。试想连儿了郁可以毒杀,还有谁不能杀?故此我料想郑人人必定是自己上疏,求她准许人探望儿子,她知道郑大人心存李唐正统,于是就暗害他。”
上官婉儿道:“她若要杀郑大人,何须这样费事?而且还托郑大人带信给她的儿子?”长孙均量道:“这正是她手段高明之外,故作伪善,笼络人心。我是前朝大臣,她一掌权,我便隐居不仕,想来她早已恨我切骨。哼,那两个魔头一定是她差遣的!”
这七年米,长孙均量几乎每日都向上官婉儿说武则天的坏话,教儿女仇恨女皇帝。上官婉儿如今听了他这番推想,虽觉有点牵强,也信了七八成,只是有一点不大服气:“男人女人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男人做皇帝则灭公地道,女人做了皇帝就要被骂为妖孽?”当然这个想法,上官婉儿只是留在心里,断不敢在长孙伯伯的面前吐露出来。
上官婉儿正在自思自想,只见长孙均量面向着儿女说道:
“泰儿,壁儿,你老父的性命也许过不了明朝,故此我如今多费唇舌,把话说明,好叫你们知道谁是咱家的大仇人。好,如今话已说明,你们赶快回家去,不论有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出来。
婉儿,你稍懂医道,将郑大人搬回家去,用消毒散外敷,玉露九开水内服。李兄,你——”李元叫道:“我中了碎骨钱镖,性命过不了三关,反正是死,就与你一同与那两个魔头拼了!”
上官婉儿与长孙兄妹回到家内,刚刚将玉露丸调水灌郑温服下,便听得长孙壁嘘声说道:“来了,来了,那两个魔头真的来了!”
上官婉儿从门缝张望出去,但听得两声怪啸,一声量大音宏,震得耳鼓嗡嗡作响,另一声却如黄莺出谷,清脆非常,刺入耳膜,令人神飘意荡。看消楚时,山坡上己来了一男一女,男的是个披头头陀,虬髯如戟,相貌狰狞;女的头缠白巾,打了一双蝴蝶结了,长眉入鬓,姿容冶艳,荡意撩人。这一男一女,不问可知,自是恶行者和毒观音了。
恶行者怒吼如雷,身形一现,就冲着长孙均量喝道:“老匹夫,原来你还没死,洒家来索十年前的旧债了!”那毒观音却娇声呖呖的说道:“长孙先生,十年来见,你老人家健烁如前,可喜可贺。好在你没有死,若是死了,那才叫我伤心呢!想当年,你率数十高手围攻我们,可惜人多混战,我还未得好好领教你的峨嵋剑法,今日幸会故人,得偿宿愿,快慰何如!”长孙均量冷冷说道:“要上便上,何必多言,老夫等候你门寻死,也等了十年了!”
毒观音微笑说道:“是么?既然如此,我可有一事要提醒你老先生,十年前你们人多势众,要把我置于死地,该想不到我还活到今天吧?今天你孤身一人,要想像我当年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