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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尚并没有留意到李逸神色的改变,继续说道:“我今日杀这两个商人,也正是为此。”李逸诧道:“突厥要和中国开仗,与这两个花刺子模商人又有什么关连?你何以因此而要杀他们?”
南宫尚道:“突厥大汗兴兵在即,自要招贤纳士,广聘能人。据我所知,各国武士,闻风而来者,已不在少数!大汗就将趁拔青佳节,在王廷开英豪大会。”“拔青节”是突厥一个重大的节日,约当中国的二月中旬,其时春风解冻,牧野草长,突厥百姓,拔草侗畜,大事庆祝,求真神保佑牛羊繁殖,故名“拔青节。”李逸一算日期,即将来到,问道:“南宫兄莫非也想赴会么?”
南宫尚道:“我身为汉人,只怕他们不肯见信,故此除了要请人荐之外,还想觅些进见之礼。殿下,你可知我这几年做甚营生?”李逸道:“你不说我如何得知?”南宫尚大笑道:“我做的便是无本钱的买卖,我逃至此地之一,会合了一批从中原来的江湖勇客,便在塞外干起黑道上的生涯。嘿,嘿,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岂能长为马贼终老?不瞒殿下,我确是想去赴会。我闻说突厥的太师,其人甚贪财赏,他的儿子又在患哮喘病,多年来,我正为进见之礼在伤脑筋,却喜打听得有这两个羊牯,自侍有点武功,两人一驼,便敢从花刺子模漳来大批贵重的药物,其中也有治哮喘的灵药。药材在突厥甚为缺乏,何况是难得的贵重药材?是以我便单骑追踪,志在劫物,想不至他们竟敢与我拼命,哈,哈,今天只好算他们晦气了!”
李逸想不到南宫尚如此狠心辣手,对他大为不满,暂且忍住。南宫尚问道:“殿下何往?”李逸道:“我也正想到突厥的王廷观光。”南宫尚道:“那好极了!殿下,良机不可错过,何不就与我一道,去见突厥可汗,以殿下的身份,突厥大汗必然大表欢迎,将来推翻伪周武氏,这大唐的宝座,就是殿下所坐的了。”
李逸心中暗暗冷笑,想道:“突厥大汗比你聪明得多,他早已想到要利用我这个人了,何须你来邀我?咱们要推翻伪周武氏,那是另一回事,为虎作怅,助突厥侵略自己的乡邦,岂不成了罪人?”待要把这番道理向南宫尚讲解,心念一动,另有主意,想道:“南宫尚蛰伏塞外多年,他念念不忘重返中原,再图富贵,拥我为君,也不外是攀龙附凤,想恢复家业,重振家声而已。看他的为人,我未必说得服他,反而泄漏了我的秘密。我正要潜入王廷,救出敏儿,何不就着落在此人身上,想个妙法。”
南宫尚见李逸眼光闪烁,似是心思末定,再拜说道:“殿下,这是千载一时的机遇,错过后悔不及,殿下纵不想为天子,难道不想大唐重光吗?请殿下不必再犹疑了。”李逸目光聚拢,盯着他道;“南宫兄,你对唐室忠心耿耿,可佩可佩。我岂不想大唐重光?只是咱们现在还未知道突思大汗的心意,以我的身份,冒味的去,祸福难测!”南宫尚道:“以我想来,突厥僻处西陲,他打进了中原,也难治理整个中国,一定要立先帝的子孙做中国的天子的。殿下何必犹疑?”李逸道:“话虽如此,胡人性情反覆,而且我去求他,亦是有失身份。”南宫尚道:“可是良机不容错过,殿下不如先与我一同前往,待探清楚了大汗的心意之后,殿下再表露身份也不迟。”
李逸目光炯炯,盯着李逸道:“我可以与你同去,只是你得依我一件事。”南宫尚道:“请殿下吩咐便是。”李逸道:“你切不可泄漏我的身份!我要凭我自己的本领,取得突厥大汗的重用,这样将来事成之后,他才不敢看轻于我。”南宫尚抚掌笑道:“大英雄大豪杰,当真是!”李逸道:“还有一层,武则天手下也甚多能人,若然给她知道我在突厥军中,说不定便要遣刺客来杀我,所以我的身份,不但对众君臣不能泄漏,对任何人也不能泄漏!”南宫尚心想如此一来,自己就是李逸最心腹的人了!岂不妙极,当下发了重誓,一口答应。
南宫尚将那骆驼背上的药材搬了下来,将最贵重的和治哮喘的药材捡出,放上自己的坐骑,与李逸策马同行。李逸问道:“你刚才说有人举荐,那是何人?”南宫尚道:“那是我到滇北之后,所结识的一位绿林豪客。”正说话间,只听得背后马铃声响,南宫尚回头一望,笑道:“正好是大哥来了。”
李逸道:“记着,我的名字叫上官敏。切不可再以殿下相称。”南宫尚怔了一怔,随即领悟,李逸既要他遮瞒身份,当然也改姓换名。就在此时,那一骑马已然赶到,只见马上的骑容乃是一个豹头狮鼻的老人,双目甚有威严,手中持着一支三尺多长的旱烟稗,烟锅特大,这时正在吸得滋滋声响,烟锅里发出红光。
南宫尚对这老头甚为敬畏,立即跳下马来,李逸也跟着下马。南宫尚刚道得一声:“大哥,那两个花刺子模商人……”正想报告劫骆驼之事,那老头喝道:“且住,他是什么人?”南宫尚道:“他是我的义兄,名叫上官敏。”那老头道:“哦,你的义兄!做什么的?”南宫尚道:“我想与他同往突厥王廷,图个出身,未曾禀报大哥,请,请!……”老头双目一睁,道:“帮中规例,决无更改,不得多言!”将南宫尚的说话打断,大踏步上前来,李逸甚为诧异,心道:“我又不是他们的人,他讲什么帮中规例?”念头方动,只见那老头忽然换了一付笑脸,伸出一只手来,道:“上官兄,幸会,幸会!”李逸想不透他何以前倔后恭,见他如此客气,只好以礼相见,伸手与他一握,骤然间忽觉一股大力,那老头儿的五指竟似化成钢瓜一般,紧紧抓着他的脉门,李逸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这老头儿是伸量他的功夫,习武之人,骤遇袭击,反应自是快速异常,李选手掌往外一登,一股内力也顿时传了过去,同时手臂一转,用了一个“卸”字诀,手掌滑似游鱼,从对立的手掌之中滑了出来。
那老头儿说了一个“好”字,随即喝道:“留心接我十招!”旱烟稗倏然抖动,竟是一招极厉害的打袕招数,烟锅碰到他胸口的“揽饥袕”,李逸吞胸吸腹,险险避过,胸前衣服已给溅上了一撮烟灰,说时迟,那时快,那老头儿的烟稗来得有如暴风骤雨,招招都是点打李逸的命门大袕,南宫尚叫道:“大哥手下留情!”那老头儿根本不予理睬,手底丝毫不缓,一招紧过一招。
李逸心中怒道:“这老头儿怎的?如此蛮不讲理,一见面就要取我性命?”他施展了全身本领,好容易避过三招,险象环生,自知空手难以抵御,这时他又分不出心神说话,迫得拔出剑来,施展师门的津妙剑法,以攻为守,一招“龙门鼓浪”横削过去,剑光闪烁,端的有如长江浪涌,滚滚而来,但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那老头儿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时而用铁烟锅磕开他的宝剑,时而倒持烟捍,当成点袕撅用,刺他的三十六处大袕,手法快捷无轮。李逸有生以来,还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打袕高手,饶是他津通两派名家的剑法,也仅是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击之力。
这老头儿所持的铁烟稗烟锅特大,所装的烟叶要比普通的烟斗多三倍有多,激战了一盏茶的时刻,锅中的烟火尚未熄灭,酣斗之中这老头一儿突然吸了一口,猛地一股浓烟喷出,随即抡圆烟稗,似点非点,烟雾迷离中,竟辨不出他的攻势指向何处。李逸吃了一惊,急忙横剑一封,这一招是他师父尉迟炯毕生心血之所聚,用于防守,端的是风雨不途,但听得一阵叮叮当当之声,有如繁弦急奏,那老头儿忽退出圈子,哈哈笑道:“已满了十招了!阁下武功高强,可算得是当今豪杰!”
李逸插剑归鞘,拱手说道:“多承老英雄过奖,幸而只试十招,再战下去、可实非对手。”那老头儿笑道:“阁下请别见怪,此次前往突厥王廷,相会各方豪杰,阁下既与我们同行,虽然尚未入本帮,也算得是本帮一路,是以小老儿不得不冒昧一试。”李逸这才明白,想必这老头儿乃是一个很有声望的帮主,不屑与不凡之辈同行,故此要伸量他的本领。南宫尚抹了一额冷汗,喜孜孜的说道:“我这位兄弟文武双全,若非相知有素,我怎敢邀他同行?大哥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李逸与那老头儿重新施礼见过,问道:“未请教老英雄高姓大名,贵帮在何处安窑立寨?”南宫尚道:“我这位大哥就是以前名震中原的伏虎帮程帮主!”李逸大吃一惊,心道:“原来是程达苏,幸而他的儿子没有同来。”程达苏的儿子就是以前要抢李逸剑谱的那个程建男,李逸现下虽然已改容易貌,但若是程建男在旁观战,看了他这手剑法,定然可以识破他的来历。
程达苏道:“不怕阁下见笑,伏虎帮实是被一妇人所迫,逼得迁到塞外来的。”李逸诧道:“什么妇人,如此厉害?”程达苏咬牙切齿说道:“那就是千古仅见的妖孽,伪周女主武则天呵!”原来武则天要肃清为害百姓的一些江湖帮会,伏虎帮也在被肃清之列,在中原站不住脚,这才搬来的。南宫尚为了要投靠程达苏,三年前去塞外入帮,现在是伏虎帮的副帮主。
程达苏问道:“阁下复姓上官,不知与前朝大臣上官仪是否一家?”李逸这个化名,乃是因上官婉儿而想起的,至于“敏”字则是他儿子的名字,见程达苏问及,随口便答道:“他是我疏尝叔祖。”程达苏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阁下也要亡命边荒。”程达苏疑心稍减,但想到南宫尚从未对他说过有这样一位有本领的结拜兄弟,心下仍是不能无疑,一路上试探李逸的来历,李逸小心应对,幸而未露破绽。
当晚在草原宿营,程达苏絮絮不休与他谈论武功,谈到深夜!尚无倦惫,谈兴正浓,程达苏忽然说道:“阁下的那柄剑真是神物利器,可否借来一观?”
李逸本来不愿,但怕他更起疑心,只好解下佩剑,程达苏接了过来,拔剑出鞘,但见一碧寒光,极限生既,程达苏伸出手指,在剑脊上轻轻一扣,锋锅声响,宛若龙吟,程达苏喷啸称赏,赞道:“好剑,好剑,真是一把宝剑,怪不得老夫的铁烟稗也给它留下了几道剑痕!”把玩片刻,忽地失声叫道:“咦,这好像是大内之初?”原来他发现了剑柄上盖有“秦王府”的拴记,李世民未做皇帝之前,封为“秦王”,这把宝剑既然盖有“秦王府”的标记,纵使不是李世民自用的佩剑,也当是他的大内藏珍。
李逸早已想好,从容答道:“不错,这把剑正是太宗皇帝赐给家叔祖的,当年太宗皇帝在春华殿招宴群臣,观赏剑舞,家叔祖即席赋诗,应对称旨,皇上乃将这把宝剑赐给了他,家叔祖见我性喜习武,又将这把剑转赐给我。”上官仪乃是当朝一品,皇帝赠他珍宝,原也不足为奇,但程达苏想到上官仪乃是文臣,虽说是因咏“剑舞”而得赐剑,于理亦通,但究竟不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