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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家的傻儿子-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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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雪提着灯笼淡淡看她一眼,“淳于姑娘这么晚了,不也没睡么?”
  “呵,倒是文施僭越了,文施这便去睡下,还望木姑娘能以自个儿身子为重,早些睡下才是。”淳于敷提着裙摆,轻飘飘从她身边走过,贴着她耳边道,“放宽心,我可不会愚蠢到想出生米煮成熟饭这种计谋,我不过是去向你那夫君讨个差事,而他也干脆答应了,以后,咱们便以师徒相称了,木姑娘。”
  说完,她笑着花蝴蝶一般飘走了,木雪捏着灯笼柄的手紧了紧,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什么事也未发生一般,继续往前走去。
  好容易侯着淳于敷走了,钱玉松了口气,慢慢解完了外衣,只留件小衣,满足地抬起腿想要踏入浴桶边的木凳上,忽然一阵锥心地疼从右边小腿处传过来,让她站不稳跌在地上。
  “嘶——”
  石虎那一刀太狠,都见了骨头了,她当时忍着疼只勉强拿茅草束住腿止了血,后来又暗中唤钱多去买了药,正经医治却是没有的。
  看来今儿个是不能好生沐浴了。
  钱玉皱眉,叹息着撑着浴桶边的椅子站了起来,没挪几步,门又笃笃被人敲响了。
  以为是淳于敷又有什么事折了回来,她忙扯了件外裳盖住自己,冷着声道,“进来。”
  门轻轻一声响后,一阵脚步又响起来,愈来愈靠近她。等了好半天没听见身后人说话,钱玉不耐烦地摆手,“有甚么事,快些说,淳于姑娘习惯胡俗,恐怕不知汉人若是抓住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如何惩处了。”
  “你……还好么?”
  “淳于姑娘岂不是明知故问,方才我们不是见过,钱玉好好的不劳姑娘费心!”
  担忧自己如今衣衫不整身分会被看穿,钱玉心烦意乱之下没听出木雪的声音,愤然指责时,不意一个转身却见是她,顿时语塞,“……怎么是你?这么晚了,你……你过来做什么?”
  木雪不答,安静把手里灯笼吹灭,放在一边,挽起袖子,走到浴桶跟前,“你右腿受了伤,不能洗浴,实在难受就擦擦吧。”
  钱玉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
  “你走路时倚重左边身子,步伐都是一深一浅轻飘飘的,我只当你是右边身子伤到了,后来是陈将军告诉我,你伤到了右边小腿,怕你伤了筋骨,便给了我一瓶药,又教了我一些跌打断伤的粗浅医术。”
  木雪淡淡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望着她,“我替你打水,你先擦擦身子,小心别碰上水,擦好后,我再替你上药。”
  钱玉却不大高兴,“哼,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上次你受伤我照顾你,这次我受伤你照顾我,咱们可算是扯平了——你是不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才过来替我看伤的?”
  木雪看都没看她一眼,拿起浴桶边木盆,替她打了水,搁在书房屏风后头,“快去吧。”
  钱玉别别扭扭地撅嘴望她,她却没什么反应似的在收拾浴桶,挫败之下,她只好一跳一跳地单脚跳到屏风后头,脱了衣裳擦身子。
  木雪收拾好东西,等了一会儿,她似乎终于勉强弄好了,跳着步子又从屏风外出来,乖觉地跳到榻上坐下,偷吃东西被主人抓到的灰鼠似的,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木雪瞧。
  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明明在外头看着可靠,怎么一回自家院子就变了孩子王一样蛮不讲理。
  叹着气走至她身边榻沿坐下,木雪小心托着她右腿看了看,一尺多长的一道口子,开在腿肚子上,皮肉翻卷着,隐隐露出了些白骨,好在虽说伤得深了些,却是险险避开了脚筋,不然,可得有天不怕地不怕的钱小公子受的。
  怜惜地看着那一道伤,木雪倒了一些药在手心,“疼么?”
  钱玉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可怜兮兮道,“疼。”
  在她怜惜神色更重时,又忙道,“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这下就是傻子也能知道她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了。木雪瞥她一眼,没说什么,不紧不慢按着手心的药膏便敷上了她的伤口。
  “嘶——疼疼疼。”钱玉疼得眼泪花都冒出来了,她就不该在弱势之下起歪心思的,看,遭报应了不是?
  无视她噙着泪珠的眼睛中透出的控诉,木雪一面把药膏均匀抹在她伤口上,一面淡淡道,“这叫清肌膏,只有把伤口外头坏死的肉清掉,才能给你缝伤口,你就暂且忍忍吧。”


第73章 第73章
  钱玉咬了唇;把头埋在榻上的一条薄锦被里,嘟嘟囔囔道,“哼,陈老头也忒坏;好生生的伤凝脂玉膏不给你;却把这让人疼的药送你;明摆着欺负咱们人生地不熟;是个轻客商人!”
  要是陈季延听见她这话,定是要气得吹胡子瞪眼了:不识好歹的小子,这可是千金从后梁商人手里买过来上等的膏药!
  所幸听见她说这话的只有木雪;看她不识好歹的还在背地里评头论足,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替她擦好药后;又掏出随身带着的针线包;取出一根小拇指长短的针,在油灯底下淬了淬。
  钱玉耷拉着脑袋懒懒地趴在榻上装死,耳边听见脚步声;知道她是起了身又回转回来;不由奇怪把头从榻里探出来;“你做什么?”
  “替你缝伤口。”木雪面无表情地说着,亮了亮手中捏着的一根针。
  油灯里的灯芯嘣出几滴火花,不知是否看错,总觉得晕黄油灯光亮下,眼前的女人神情莫名的有些可怖。
  望着那长而尖锐的针,钱玉抖了一下身子,瑟缩地下意识要往榻上逃,“你……你轻点……本少爷虽说不是怕疼怕苦之人,可若是身上留疤……呜呜……”
  没等她说完,木雪便按住了她的小腿,丢给她一个小白瓶,“怕疼就先喝这个。”
  “这是什么?”
  “酒。”
  “说了不是本少爷怕疼了。”钱玉嘟囔一句,还是垂头丧气地接过酒瓶,仰起头咕嘟咕嘟灌完了后,意犹未尽地呷呷嘴,“这酒味儿不错,不酸微甜,就是时候不久,不够醇——哎,我怎么不记得咱们院里有这样的酒了,你从哪儿弄来的?”
  木雪不回她,只定定看她片刻,方才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问她,“你知道这是几么?”
  “二,你当我是孩子啊!”钱玉不满地把眼前的手推开,歪着头觞眼看她,“不过你怎么总是在我面前晃悠啊?”
  看来这是醉了。
  木雪这才放下心,一边摁住她,一边按照陈季延对自己说得缝伤口的法子小心给她剔了些腐肉,再慢慢地拿起绣花针替她把那长到骇人的伤缝起来。
  房里安静得很。以至于木雪秉气凝神,手下小心翼翼地穿行时,能清楚听见针穿过钱玉皮肉时“刺”的声响。
  那酒也是陈季延给她的烈酒,据说是用齐国边关的曼陀罗花做成,有迷醉人的功效,托了它的福,钱玉如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一团水一样瘫软在榻上。
  许是疼得厉害了,在每一次走针时,她会下意识颤颤身子,小腿痉挛一下,嘴里微微呻/吟一声,“疼……”
  “疼你还逞强,不知道自己是女孩子么。”念叨她几句,木雪心软成一团,还是禁不住手下放轻了些。
  “谁说女子就不能领兵了!”还歪倒的人听见这话,却不愿意了,忽然直起身子,转过脸,面色通红地指尤她,“我今日自认不输男子,那些男子还落于我后,你又这样说我!”
  说完,她眼眶通红,看看就要哭出来似的,吓得木雪忙了结最后一针,把锦被拉上来,替她盖上,柔声哄她,“好好好,你最厉害,别动弹,挣坏了伤口就不好了。”
  “不是我最厉害,是我们!”谁知,没等到她预料中的平静,钱玉反而愈发有些癫狂地直直攀上她肩头,眼神真挚地望着她,“……我……我们还有四月多便要分离,你有未想过那时如何…如今战乱频发…如若……如若你…所以…所以你要…”
  话没说完,她又醉又疼,惺忪哼哼着又躺回了榻上,“就使你以后离了我…我也不能让你…让你…”
  嘀嘀咕咕地,她睡着了,美貌的容颜上攀起两抹酡红,让她显得娇艳非常。
  钱玉也是个女子,是个貌美的女子呢。
  木雪举起的手顿在那儿,好半晌,方才坐下来,望着床上的人出神。
  钱玉的意思,她也明白,无非是在她能庇护她的时候,多让人教她一些东西,好让她往后能自保。
  可就使她学富五车,女红卓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有何用?
  女孩儿大了,总是要寻夫家的。就使她被自己的亲爹送到千里外作妾,偷跑无望时又被他抓住,毁了声誉。她吞了满腔的苦水只一心供养着她娘,不欲再适。她娘却始终想要她找个好人家,瞒着她偷偷寻媒婆,不然,她也不会和钱玉纠缠在一处了。
  “睡着了,可算有些女子的娇美样儿了。”戳了戳她绵软的脸,木雪苦笑着站起来,“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可这世道人心,又哪里是你想的那般顺遂简单?”
  叹了一声,她慢慢收拾好东西轻轻带上了房门。
  门“吱呀”一声响后,钱玉睁开了眼睛,黝黑明亮的眼里满是沉哀。
  欲救人得使人自救,她很聪明,又有许多女子不及的柔婉,她想要她有能力自保,不愿她再似之前那般啷当受人欺压摆布,怎么她不明白她的苦心呢?
  难道这世道人心,统统因为女子身分,就有所欠改了么?
  ***
  晨光熹微。
  梳洗完,对着妆奁前想了会儿心事,听钱珠过来请她用饭,才带着昨日收下的四个女孩儿去了正堂。
  钱玉早已坐在那儿,对着桌上的饭菜发呆,她左手边,淳于敷正笑得明媚,看见她,淡淡点头,站起身,“木姑娘,早啊。”
  她今儿穿了一件她昨日拉扯出来,着钱珠送她的月白轻纱掐衫,束住她细若扶柳的腰身,清晨微煦光下,衬得她酥胸高耸,貌如月华。
  好真真的个胡塞美人儿。望着她,木雪心下一酸,压下心底一分不适,她也淡淡颌首,轻道,“淳于姑娘早。”
  “呵呵。”淳于敷似笑非笑睨她一眼,将视线转到她身后的几个女孩儿身上,略不可察地皱了眉,好半晌,方慢慢笑道,“果真人靠衣装,这几个丫头平常灰头土脸的看不出来,如今拾掇干净了却真真都有几分颜色——”
  话未说完,她已然笑开了,转身望向钱玉,挑眉,“有此贤妻,当真是钱公子的好福气。”
  知道她是误会自己留下这几个女孩儿是给钱玉充的小妾,木雪也不申辨,只慢慢行至钱玉右手边坐下,想问她腿还疼不疼,有未好些,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她们四个身世可怜,出了府怕就没得活路了,我,我想……”
  钱玉被她的话惊得才回过神,闻言,淡道,“留下便是了,反正咱们府里也不缺几个女孩儿吃的饭。”
  说完,她起著,替她夹了些小菜,“好生吃饭,今儿早上,我让钱珠在东边厢房给你拾掇了一个房间,往后,你便在那处与淳于姑娘学些字,你要是怕一个人孤寂,钱珠和家里的那些个小丫头都让你带上,陪你学些字,可好?”
  你厢房都收拾好了,还用问我什么呢,只是当初明明说好了你教我认字,到头来却还要与我有嫌隙的一个外人来教。
  这只算是守诺么?
  木雪听闻,唇动了几下,还是押着心里的疙瘩,强颜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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