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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照流光-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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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爹爹记得给我带条好看的头绳,好不好呀?”
  “好。”
  “一言为定,拉钩!”
  “一言为定。”


第十七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一)
  他们打完了,李逸芝恰到好处地出现,带了几个大夫为众人诊治,时机不要掌握得太好。
  午夜的土地庙里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宋诗占了一个蒲团,盘腿坐在神龛前,一个老大夫小心翼翼给他接手骨。老大夫不住道:“你忍一忍!忍一忍哦!”宋诗只不耐烦道“你快点”。乔桓捧着功德箱在他身侧不住呕吐,宋诗还有余裕抬脚把他踹到一边,“你埋不埋汰啊!”
  纪明尘坐在子矜身边,脱了半边上衣,裸露着满身剑创。大夫不够用,纪明尘让与他人,子衿不愿意他挨着,问大夫借用了药酒绷带等物,亲自为他疗伤。好在除了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其他地方都不过是些皮肉之苦。
  纪明尘坐在那里,不发一言,子衿忍不住要去问他:“痛不痛?”
  纪明尘把脸转开了,灯影下睫毛很长,轻微地颤抖着。
  “他果然生我的气,理都不肯理睬我。”子衿心中发堵。“我要不应了他,是不是以后他就不认我这个弟弟了?”
  过了一会儿,纪明尘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塞给他。
  “这是什么?《云汉双雄传》?”子衿匪夷所思。
  “‘一本道’的新书。”纪明尘道,“刚刚付梓。”
  子衿心中五味杂陈,捏着烫手。
  耳畔纪明尘轻声问道:“你呢?你痛不痛?”
  子衿情知他在问附魂于剑的事,低头躲开他的视线道:“还好。”
  照夜流白不是铁剑,是非常罕见的月魄打造,本身属灵石类材料,对灵体没有损伤。他这一路上买了两三把铁剑想要附魂,却一次都不成功,不想在照夜流白剑上,一次便成。也不知道该说是缘分,还是他当时太心急想要帮纪明尘的忙。
  “怎么可能还好。”纪明尘握住他的手,灯下轻叹。附魂于剑,魂魄外只包裹着一层剑身。他手执真煌与枯流剑乱战,尚且虎口酸麻,几次被剑气震出内伤。子衿却是以身相迎,每一次对撞都很辛苦吧?
  “先睡一觉。”纪明尘抚上他的脸,轻轻摩挲。
  子衿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拂去了。
  李逸芝领着大夫过来的时候,撞见的就是这一幕。
  原本他还看得牙酸:“这两个人刚舞过夫妻剑,就下来情意绵绵你侬我侬,一点忌讳都不讲!”又紧接着撞破纪明尘求欢遭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心疼满眼受伤的表弟,骂纪子矜一句不知好歹;还是该站在进退两难的纪子矜一边,骂表弟一句死断袖的。
  李逸芝左右两难,最后胡乱一挥手,当做没看见:“大夫,你帮他缝个伤吧。”
  细针在灯上炙烤,扎入红肿外翻的皮肉里。纪明尘赤裸着左肩坐在那厢一声不吭,子衿和李逸芝却看得眼皮直跳。两人交换了个眼色:要说些什么分散他的注意力。
  李逸芝先开的口:“子衿,你说事有蹊跷、出门详查,是要查什么?”
  子衿没有防备他上来就问的这个,一时间汗如雨下。他哪里有要查什么?他出门完全是因为无意中撞破青梅竹马同父异母的哥哥苦恋他十年甚至更久的事实好么?!只要一想他和纪明尘拥抱、接吻甚至于颠鸾倒凤……呃他为什么要想这个?!心中愤愤:都怪李逸芝!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心中波澜壮阔,脸上波澜不惊,将出门之后的事与他们细细说了一遍:“几日之前,宋家有人千里迢迢去孤竹给我娘扫墓。清晚镇上又出现了我的剑。”
  “当初伤你的人恐怕是林事心。”李逸芝道。
  子衿赶紧比了个虚,朝林醉的方向看了一眼。林醉坐在一旁握着两块铁制铭牌发呆,灯火下看不清神色。子衿朝他俩轻微地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在为人子女面前提起她父亲的名讳。
  早在水鬼上岸的时候,子衿便觉得清晚镇的怪事跟他有很大的渊源。十年前出现的“河伯”,被断筋的剑修……听起来跟他的经历很像。枯流剑还不曾出现、只是在水底下驭使水龙的时候,他就确定这就是当年伤他之剑在犯祟。一剑刺入身上要|穴,引得周身血脉紊乱,冲入手脚薄弱处引起自爆,这正是他在十年前的雪夜里经历的惨痛。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蒙面人看着他时,那双充满怜悯的眼睛……
  “诶你别动啊……诶!”大夫眼看着云中君身形一动,连忙放开了缝了一半的针脚,任那枚针在他胳膊上荡来荡去。他以为云中君有什么大事,然而他只是转身,将身旁那个突然流泪的男人小心揽进怀里,吻着他的发,轻轻拂去他的眼泪:“都过去了。”
  李逸芝看他两人旁若无人地相拥,无话可说,扭头看风景。
  大夫看李先生如此情态,便知道自己可能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撑着膝盖一会儿望天,一会儿看地。
  坐在这两人身边,每一刻都是煎熬,明明这庙中前后通风,两人却还是觉得热,很热啊!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那男人突然轻呀了一声:“你胳膊上怎么都是血——你这个大夫怎么治的?!”
  大夫:“……”
  李逸芝见两人总算分开了,清了清嗓,继续说道:“子衿是被林……那人用枯流剑所伤。枯流剑既是水魄精魂,驭血如驭水,因此当日冲断了他的筋脉。他伤了子衿,又掠走了照夜流白剑,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清晚镇?”
  纪明尘道:“杀人灭口。”
  子衿点头附议:“我们云中阁与御剑门素无瓜葛,我跟他更是无冤无仇。他恐怕是被买通了来伤我。他带走我的剑回去复命,不想被人杀死在清晚镇中沉河,怨气冲天。枯流剑因此犯剑,但凡有剑修下水,就操纵他们体内的血气震断经络。”他没说的半句话是:林事心也因此成了水犼,从此握着一截红头绳,四处找他的女儿。
  “为什么偏偏是你?”纪明尘轻声道。
  子衿也千万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除了大太太,有什么人非得让他做个废人?现在却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其实这场凶案很奇怪。若说幕后黑手想取我性命,以他能买通这样的高手,杀我易如反掌;但若说他不想我死……”子衿回想起林事心震断他筋脉后,俯身三次阖上他的眼睛,似是要叫他安息。后来他也确实差点死在林醉家的床上。
  “幕后黑手不在乎你死不死,你的死活不是他的目的。”李逸芝一敲折扇,“他只想让你尝尝断筋之苦——什么人会这样行凶?”
  “复仇之人。”纪明尘沉声道。
  此时林事心的尸身已经被乔桓的真火烧尽了,只剩下一具偌大的骨架。骨架被水泡的发白,却在胸骨处有一段奇异的乌金色。
  子衿扫了一眼:“这是……”
  “雀蓝?”纪明尘道。
  两兄弟目光一碰,心中俱是“怎么会”三个大字。
  “雀蓝怎么会在这里?”李逸芝走到骨架旁,用手帕裹起那段小小的尖刺。刺尖流金华彩,漂亮得好像女人头上的金步摇,却比步摇小几分。仿佛是从刺尖流出许多色彩,整副胸骨已经被乌金色染透了。
  雀蓝统共十二枚,是用苍梧老凤的十二翎羽所做,剧毒无比,用一柄特质机皇弹射而出。在纪明尘继位之时,雀蓝机皇已经失传。父亲只用一句语焉不详的“被人带走”带过,对去路讳莫如深。从此他们云中阁只留下一枚雀蓝,纪明尘觉得颜色漂亮,插在花瓶里做观赏用,毒死了好多嘴馋的麻雀。
  却不想在这里撞见。
  “是我纪家人所为。”纪明尘与子衿同时心想。若是被人偷盗,父亲肯定会直言相告,只说“带走”,恐怕是他也不好说那个人是偷,那一定是他们本家无误了。
  三人沉默一阵后,子矜歉疚地对李逸芝道:“之前误会了李兄。”聪明如他,怎么会不清楚自己武功尽废后另有隐情。
  李逸芝哈哈一笑:“当年也是我没用,大人面前说不上话。”他们李氏虽然富可敌国,却是穷养儿子富养女,他看着是个贵公子,一个月的零花钱当真没几两。戚氏母子被逐出云中阁,他再是嫉妒纪子矜,亦有些伤感了。互相看不顺眼那么多年,哪晓得这个自己怎么都比不上的小公子会这样黯然退场,连夜问自己的酒肉兄弟凑了一百两银子塞在他的包裹里,后来省吃俭用了好一阵才还上。
  子衿想起这些陈年往事,神情中亦是感慨万千,苦笑着纪明尘道:“其实……李兄当年挺照顾我的,每个月给我送点例钱补贴家用。”
  李逸芝一愣:“我没有啊!我就是你走的时候给你凑了一百两银子。”
  三个人眼光一碰,李逸芝将他们一路上所见所闻捡要紧的与子衿关说。三人交换了一下各自情报,理出了来龙去脉,只待要去玉龙台问个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心性不会伺候人指的是在床上不会迎合男人,我回去改一下,说的更清楚一点。
  八岁就会照顾纪子矜的救人狂魔林醉,本来就是贤惠人设的。
  面黄肌瘦是因为吃不好喝不好,被云中君喂了两个月的满汉全席,目前已经成功增肥到了96斤。
  至于少年爱上少女,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天经地义的事么。
  有句俗语“浪子回头,表子从良”,话虽然难听,但表示这种人设天生会戳爆异性的G点。再加上调教出来的妖媚,无形勾引,最为致命。
  所以我觉得这对CP还是蛮合理的。


第十七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二)
  几人又在清晚镇多养了几日,埋葬了林事心,马不停蹄启程赶去玉龙台。
  “我不去了。”河埠头,林醉捧着枯流剑,突然与众人告别。
  前日里纪明尘和子衿将枯流剑交还给她,帮她与名剑结契。她是林事心后人,按照灵剑的传承,当是枯流剑主。
  “当年打伤子衿哥哥的,是我父亲吧?”林醉头上扎着红头绳,怀中抱剑,弱柳扶风。“他不是什么跑商,是御剑门掌门弟子。他也不是去昌州置办年货,他在弄玉亭伤了你,来清晚镇向大恶人复命,结果命丧于此。”
  子衿原本不想告诉她真相,怕小姑娘心里难过,此时只能暗地里叹了口气。
  林醉摇摇头:“我以为是你我有缘,未曾想是一报还一报。”
  纪子矜因她父亲前尘尽毁,而她为救纪子矜沦落风尘,各自在孤竹城黑暗的角落里讨生活。
  十年弹指一挥,如云烟过眼。
  往事再度浮出水面,竟是如此不堪。
  “你不欠我什么的。”男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即使你父亲有做过什么,你为我付出的,也比他欠我的多得多。何况我现在不是还可以从头再来过么?可你……”
  林醉抱紧了剑,抬起头来小声争辩:“我也可以。”
  子衿一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嗯,是我狭隘了,剑道不分男女,一起加油。”
  “林姑娘,你身怀名剑,独自在外,不安全的。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李逸芝好心劝道。这几日大家相处下来,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品性极好,眼看她孤零零一个,也起了怜悯之心。大家因为斩剑,都是灰头土脸,分外狼狈,她又是帮大夫照料伤员,又是给大家伙做饭,甚至连各人破损的衣服都补好了,实在是非常贤惠。想到她从小没有母亲,又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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