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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看来我注定孤单。”阿信失笑。
烟雾迷散,牧嵘侧目,指甲陷进手心,四年,他走了四年,难道他俩还没有结果?
阿信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问:“记得四年前我送你,说回来要送你一个礼物?”
“记得。”牧嵘点头。
阿信去背大提琴:“牧嵘,带几瓶酒,陪我去宁静海走走。”
什么都会变,唯有宁静海不会变,一如既往的宁静和温柔。
如果还要说什么不会变,那就是在海边,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寂寥拉琴的背影不会变。牧雪走了十年,有个人在这片海滩拉了十年的大提琴。十年前他看不懂五线谱,十年后,他已经能熟练拉出名曲。
潮涨潮落,日落星沉,十年,仿若一瞬。
生死枯等,十年,他就像做一个梦,他所求所梦,不过一句,好久不见。
这是他人生最大的奢望,阿信苦笑,丢了琴弓,惨然道:“牧嵘,我三十三岁了。”
牧嵘心一颤,十年了。
阿信眼圈红了:“牧雪还是不想我,不回来找我。”
“哥,你不要这样,姐姐她——”牧嵘说不下去,不是逼他承认姐姐死了吗,为什么还不能忘?
阿信根本没看他,他望着海面:“牧嵘,你懂吗?活着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哥,你别这样。”牧嵘跑到他面前,眼睛通红,“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对,都是你的错!”阿信狠狠推开他,十年,他压抑了十年,他今天要全部说出来,他的眼睛红得滴血,“都是你的错,每次我看到你,都要压住杀了你的冲动。为什么是你,偏偏是你,如果不是牧雪最疼的你,你还以为你能毫发无伤。”
牧嵘呆住了,他知道阿信怨他,可他没想到恨得这么深重。
“牧嵘,我本来不是什么好人,你还记得你姐姐叫我什么,程渣渣。如果没有遇见她,我不知道要在哪里腐朽,可她救了我,要我做个好人,我努力了,但真的好难,我还是忍不住去恨。”
阿信揪住他的衣领:“我答应过牧雪,不能欺负你,可是我还是恨你。”
牧嵘眼睛红了,嗓子眼堵很难受:“对不起,哥,对不起。”
“所以我请微笑帮忙,让她假扮我女友,让你痛苦,”阿信摇头,“我没料想到,你这么干脆地走了,你是在成全我吗浑蛋!成全了我和林微笑,你姐姐怎么办?你不怕她一个人孤单吗?”
牧嵘呆住了,直到今日,他才发觉自己太天真。
程长信对牧雪,哪是他三言两语能撼动的?
他根本是个疯子,就从来没相信过姐姐死了。
但他又自私地庆幸,原来哥和微笑没什么,是不是人都这么自私,只为自己着想?
牧嵘又自责又难过,阿信望着他,兀地笑了,带着点邪气:“牧嵘,喜欢我的礼物吗?对不起,让你痛苦了四年,不过我就是这样,我不快乐,也见不得别人快乐。”
他看着他,认真又残酷:“牧嵘,你有罪,罪孽深重,我成全你,但我永远也不会祝福你。”
“够了,哥,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牧嵘上前要抱住他,程长信推开他,又狠狠地一脚踹过去。两人在沙滩打了一架,大多是阿信在发泄怨气,牧嵘沉默地忍着。滚了一身沙,嘴角破了,眼睛青了,脸肿了,实在是狼狈又难看,最后两人累倒在沙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抽烟。
“哥,你还恨我吗?”
“恨过,不恨了,”阿信伸手,转头望着这个自责的男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你叫我一天哥,你就是我弟弟。”
他望着他:“欢迎回来,我的兄弟。”
两人龇牙咧嘴地笑了,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却没有一点点的虚情假意,坦然真挚。
阿信四脚朝天,看着天,其实也该感谢牧嵘,如果不是这样爱恨交加的心态,又答应过牧雪要照顾他,他不可能坚持十年。但真的好累,牧雪,你让我等得太久了。我用十年,换你一声好久不见,真的是我的臆想,白日做梦吗?
没人回答他,海水轻轻荡漾,拍打着礁石,时光一点都不肯善待这个可怜的男人。
黑暗把蓝色吞噬,阿信起来,踢了踢牧嵘:“回家,微笑应当回来了。”
林微笑还没回来,她在支三脚架。严晓明是本市名嘴,她还是很有面子,给摄像记者找了好位置。照理说,这种场合不该叫实习记者,不过严晓明真心喜欢这个徒弟。也是,像林微笑这种新时代的女金钢,百年才出一只。
做新闻的就是个折寿高压的工作,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使。林微笑一进来就表现出女汉子的本质,能写会编,关键时候还能扛着二十斤重的摄像机,大吼一声“让我来”,凶猛得不让她跑现场都可惜。
严晓明是晚会的主持人,晚会开始前,在台上稍微排练下,就差不多等开始。她一眼看到徒弟支好三脚架,在角落扒盒饭,吃得很急,她走过去:“吃慢点,还久着,别坏了胃。”
“我习惯了,”林微笑抬头,“师父放心,保证把你拍得比征婚广告还美。”
“你就贫!”严晓明笑,俯到她耳边轻声说,“这种新闻就一两分钟,等会儿拍下领导画面,差不多就早点回去,你今天不是有事情。”
“谢谢师父!”林微笑一脸感激,她真想早点回去。
好在晚会没有拖,按预定时间开始了,领导们也给力,没有冗长的发言稿。推拉摇移,林微笑拍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再拍几个观众的镜头就好了。她转机器,摇了一圈,手一抖,又摇回来,对焦,调焦距,拉近,又拉近。
镜头前的男人放大又放大,他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看宣传纸,露出一边侧脸,俊朗又熟悉。
许小虎,林微笑手在抖,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一会儿抬头,一会儿打了哈欠,还掏出手机似乎在看时间,这个晚会真的让他很无聊。
哪儿会无聊,镜头前的他生动真实,英俊得无人能敌。穿着剪裁得体的正装,有点严肃但充满青年的蓬勃,这是许小虎,永远阳光帅气的许小虎,眼睛深遂明亮,但一笑,就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说不出的亲切孩子气。
林微笑就这样痴痴地看着他,五年了,他们都变了,可许小虎还是记忆中的许小虎,永远不会变。有水汽在眼里凝聚,透过长长的镜头,她好像看到年少的许小虎,在伞下抱着她,说他们是许仙和白娘子,拉着她说爱她,要和她一辈子。
他们相伴十六年,杨过等小龙女十六年,许小虎会等林夕落多久?
有什么滚烫的液体要涌出来,林微笑抬头,那边的许小虎似乎也注意到有长炮一直对着他不放,他不悦地望过来,宣传单掉下来。
如果我是傻子,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如果我不是林夕落,你还会认得我吗?
如果我是个傻子,无论你对我多好,我都不会回应你,无论我们多亲密,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我是我,你是你,在我眼里,你从来都不在我的世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这样的我,你还会和我做朋友?还会吗?
会。因为你是林夕落,我是许小虎,我们拉过勾的,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最好的那种。
晚会结束,牧嵘开车过来找林微笑,林微笑正好坐着许小虎的车离开。两辆车反方向错过,各自驶过,林微笑望着许小虎,一言不发,我们决裂过,被安排好的老死不相往来,就算遇上了,又能怎样。
她突然想起,妈妈对着电视流泪的那首歌,新白娘子传奇的插曲。
天给的苦向谁诉,伤痛又有谁清楚,只影呀单飞无人渡,步步它都是坎坷路
天给的苦说不出,只好躲在心里哭,痛到呀深处说不出啊,苍天它怎知人孤独
……
她后来知道这首歌叫《情仇爱恨》,只是许小虎,我们何苦再相遇?
31
凯迪拉克在城市的灯火中行驶。
许小虎边开车,边贪婪地看身边的女孩。
“夕落,你想去哪里?”
“随便,不是你家都可以。”
夕落,她有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她改名,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微笑,她什么都抛弃了,除了姓氏,这是爸爸给的,是他们赐予她生命,她不能忘。她得提醒自己,她是林家的女儿,总有一天要回去。
可是五年了,她离家五年,还是没找到鹿鹿。
就在镜头闪进许小虎,妈妈期盼的眼神,爸爸佝偻的背,过去贫困的回忆也涌出来。她为自己羞愧,就在刚刚她还和牧嵘炫耀四年做了多少丰功伟绩,有多少人喜欢她,可无论她取得多少成就,她还是一无所有,妈妈含怨而终,爸爸不原谅她,鹿鹿仍没找到。
车在小区停下,林微笑知道,Z城有名的高端住宅区,以精装修和清静著称。
许小虎拉她下车:“夕落,你放心,我一个人住。”
许小虎让她坐下,他去倒水。林微笑打量房子,房子不大,单身公寓的格局,布置得也简洁但很精致,小细节凸显奢贵,还很新,应当是搬进来没多久。许小虎倒了水,坐到对面,脱了西装,衬衫卷起来。他穿西装倒很好看,气宇轩昂,一副精英范,就是表情有点傻,直直盯着自己,生怕她又逃了似的。
林微笑浅笑:“你开始穿西装了?”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成|人了,她方便跑新闻,穿得很简单,素面朝天。
他却像社会人,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许小虎有些窘迫,脸不自觉红了:“很傻吧?”
“不会,很好看。”林微笑摇头,很温柔地说。
许小虎却有些惶恐,五年前,她也是突然跑过来找他,这么温柔亲切,结果他出来,就再也找不到她了。他去她家,摇醒林叔叔,只看到那张字条。高考后三个月,他和林叔叔找了三个月,最后被妈妈拖着回广州读书。
那时,他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她最后见的人是自己。如果留住她,不让她那么绝望,她也不会走。他听王胖子说,知道她放弃考试去找鹿鹿,心都快碎了,太浑蛋了,他真是太浑蛋!
他和王胖子打了一架,他挥舞着拳头:“你为什么要告诉她,你明明知道她一定会去找鹿鹿!”
王胖子冷笑,一把推开他:“我还会帮她留意,许小虎,你在干吗?你忙着泡妞,忙着和王美娜谈恋爱!打我?你真可笑!你他妈想想,你配吗?”
王胖子冷嘲热讽,他连一句反驳都没有。他确实什么都没做,他气昏头,除了满心报复和气她,什么也没做。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走投无路,最后还为她的苦难推波助澜,放下最后一根稻草,王胖子说得对,他不配。
许小虎的眼圈慢慢红了,他坐到她身边,认真看着她,哽咽着:“夕落。”
真的是你吗?
她走了五年,他也找了五年,每一天每一刻都想着相遇。现在终于遇见了,他却踟蹰犹豫了,连碰一下都不敢,他怕这一碰醒来又是梦,都是假的,他看着她,红着眼圈,眼泪在眼眶打转:“夕落,我找了你好久。”
林微笑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忍不住,她真的忍不住。
不能哭的,可是他叫的是林夕落,不能哭的是林微笑,林夕落是爱哭爱闹的。现在在他面前的是林夕落,林夕落扑进许小虎怀里,像小时候,一有委屈就跑去跟他说,不高兴就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