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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在宛城这里耗着是极为不智的,必须给予黄巾足够的压力,仅仅限于宛城这一城一地那么根本无法分担卢植的压力。
念及这一点,朱儁立刻就决定接受韩忠的请降。因为黄巾耗得起,但是汉军却仍旧耗不起。现在如果不接受投降,比黄巾起了死志那么只会更麻烦的把这一万八千汉军死死的拖在宛城。
汉军其实一直都耗不起,赵宏未死之前,汉军人少耗不起,而此时汉军是耗不起时间,朱儁想到自己按下的那一道催促自己尽快攻克宛城的圣旨就胆寒,自己想尽全功却全然忽略了可能存在的祸事,即便灵帝不会因为朱儁迟滞进攻就要他性命,但是革官去职是免不了的。
朱儁和皇甫嵩的决定一致之后就简单了,毕竟这部汉军的主将是他们二人,秦颉的意见几乎是被忽略不计的,毕竟是被黄巾占据治所的郡守,不论原因是什么,失了治所却还能活下来,即便是他斩杀了张曼成也掩盖不了他的作战失利,而仅这一条就足以让人看不起他了。
很快的,朱儁和皇甫嵩接受韩忠投降的消息就抵达宛城内部,黄巾为之松了一口气,之前虽然韩忠请降,但是汉军没有接受,双方仍然处于紧张的敌对,这对于主将阵亡的黄巾的神经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压力,而如今汉军接受投降那么意味着战争状态的解除,这对于紧绷许久的黄巾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轻松。
负责接手降军的是孙坚和曹操,他们需要从剩余的黄巾中挑选出士卒补充到汉军中,毕竟转战两郡的朱儁和皇甫嵩部的士卒损失也并不小,可以说朱儁部只余下了大概一半,秦颉和徐璆所部的士卒定然是不可能编入朱儁和皇甫嵩的麾下的。徐璆在朱儁和皇甫嵩接受黄巾投降后就率部回转荆州了,毕竟他还是刺史,不能长时间离开自己的治所,战事结束他自然也就回去了,而秦颉则等待皇甫嵩和朱儁整顿完毕之后接手南阳之后的守备。
当然这一切徐济都并不关心,他在意的人只有两个:波才和高顺。波才通过高顺要求和徐济面谈,徐济就预料到波才已经有了降意,而波才在担心什么徐济当然是清楚的。
波才和徐济的第一次正面相见,是在宛城的一间小酒肆,原先的店家早就不知所踪,酒水是陈到弄来的,据说是他硬生生从孙坚那里强抢来的。
此刻坐在徐济对面的波才不复长社之时那般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自毁其容留下的刀疤颇有几分狰狞,徐济身后站着陈到,波才身侧坐着高顺。
徐济示意二人举杯,说道:“说来倒是感叹际遇多变,昨日还是刀兵相向,今日却同席饮酒。端的是世事无常。”说罢微笑着自饮一杯。
波才闷声道:“徐先生自然是有闲情逸致感叹的,只是我与高将军俱为败军之将,谈不上这等雅兴。”
徐济倒也不生气,波才对他有怨念是正常的,自己算计他无数回,可以说沦落到如今这般扯淡模样多半也都是徐济的“功劳”,是以徐济也只是轻笑回问道:“我托高将军代为传达的,波将军思虑的如何了?”
波才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不管烫嘴,一大口喝尽后,呼出一口热气道:“你又如何保我性命周全?我手下还有数百肯为我效死命的弟兄,你,真做得了主?”
听完这话徐济笑了,波才其实已经有了投降之意,只是却对徐济极为不放心,这是使了激将法要徐济给他一个保证。
“徐济自有办法。”
“愿闻其详。”
高顺从一开始便没有说话,此时终于开口问了第一句。
徐济笑道:“也不高明,不过是改名换姓罢了。”
波才当然明白不会这么简单,于是干脆就摆明了车马:“波才愿降,但是只求能保住我这三百兄弟的性命,先生有何指教,请直言相告。”波才不想再弯弯绕绕了,既然是要降,那不如干脆一点,省的给自己找麻烦。
徐济看着波才脸上的刀疤,低声道:“投效我,就说是我的私兵,有陈到和我在,没有人敢为难你。”
波才暮然笑了,一边笑着一边问道:“何以如此看得起波才?波才不过黄巾贼寇,如何能让声名鹊起的徐军师包庇我?”
徐济也笑了:“老实说,文烈能算计将军是占了隐在暗处的便宜,将军能击败朱将军足见胸中暗藏甲兵,既然将军此时无路可走,徐济岂能不占便宜?”
“你能保证朱儁那老儿不杀我?”
徐济傲然道:“愿以性命相易,若是朱儁对将军刀兵相向,徐济必杀之而后自戕以谢不能信守诺言之罪!”
波才再次举杯一饮而尽,深吸一口气,长身离席跪倒在地:“如此,波才,拜见主上。”
徐济赶忙起身离席搀起波才:“将军,使不得,小子今年方才十四,怕是受不起将军大礼。”
波才淡然回答道:“身为臣下,自当有臣下之道。如今再无黄巾波才,只有主上手下一老卒而已。”
徐济苦笑轻抚波才背道:“将军,委屈你了,从今日起便不能以本名示人了。”
波才豪迈笑道:“如今某也不过二十有八,还有大把时间去闯出个名堂来。主上,不必为我忧心。”
徐济沉吟半晌,道:“你便暂时扮作我家臣,姓徐名浩,我再赐你一字,元义。待时机成熟再改回本命罢。”
波才拱手谢过后,徐济便令他速去召集他的老兄弟,若是等曹操和孙坚清点完了人数,只怕从这两个家伙手上要人就难了,波才自然深知此理,他也深知自己新投徐济,自然是要把事情做得漂亮些的,雷厉风行的便去了。陈到也随波才一道去了,毕竟陈到还挂着个校尉的名号,在汉军里还是有些用处的。
而此时酒肆里只剩下沉静坐在桌上的高顺和他对面一脸平静的徐济。
第四十三章:波才和高顺(下)
徐济看着眼前这个沉默不语的铁面将军,笑道:“波才已经投效我了,高将军又作何选择呢?”
高顺没有回答,只是解下了自己披带整齐的甲胄,露出赤膊的上身,被盔甲和衣物包裹下的身躯上遍布伤痕,高顺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是高顺从记事起至今还活着的凭借,高顺这条命是这么来的。”
徐济再次举起杯,示意高顺饮酒,看见高顺拒绝后也不生气,独自饮尽后缓缓脱下自己的儒生服,露出背上的刀疤道:“乱世人命轻贱,不外如是。徐济出身卑贱,侥幸得以存活至今。人世间多艰难,不是我杀人便是人杀我。高将军,我说的可对?”
高顺点头没有说话。徐济继续说道:“将军贞节烈士也,自不当委身事贼。但说到底,黄巾在徐济眼里却不是贼,无非只是求个温饱的可怜的黎民百姓,徐济窃以为社稷崩坏的惩罚不应由百姓承受,奈何世道便是如此。无论盛世乱世,苦的,只是百姓罢了。”
叹了口气,徐济继续说道:“徐济亦不愿戕害黎民百姓,奈何出身卑鄙,身无功名更无倚仗,有谋无权,不外是为人作嫁罢了。”
“徐先生年方十四,尚有大把时光,还有期盼。可是黎民时时受苦,复将若何,有趣何处求得希望?”
“不变则不便,不便则苦。”
“何为变,何谓便?”
徐济以手指杯中的酒:“黎民如水,皇帝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高顺眼中光芒一闪:“当如何?”
徐济又笑道:“臣下以直谏,以理服。”
高顺再问:“若其不从,又如何?”
徐济大笑:“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高顺听罢也大笑,就这么跪倒在地:“若是先生治之,何为?”
“文臣不贪财,武将不畏死。则天下定也。”
听罢高顺起身离席拜倒:“愿为主上效死!”
徐济也是大笑道:“我得高将军犹如刘邦得樊哙啊。”
此时朱儁和皇甫嵩自然是没有时间管徐济的,徐济收服波才和高顺两人虽然做的不算隐秘,但也的确不甚为人所重,波才并不为人熟知,高顺更是几乎籍籍无名,除了徐济之外晓得他厉害的也便只有一个孙坚,当然徐济是很期待孙坚知晓自己收服高顺后他会作何反应。毕竟孙坚是十分看重高顺的,十分的钦佩高顺练兵的能力,被徐济抢先一步收服,显然他必然是极为不爽的。
秦颉对于接受黄巾投降是颇有微词的,但是毕竟有卢植这个大名头压着,他也不好反对,并且朱儁和皇甫嵩在降军中抽调士卒显然啊是为继续作战做准备的,既然他们没有长驻宛城的意向,对于秦颉来说已经是一件让他很是庆幸的事了。
当然朱儁还是有执念的,那个执念就是不能亲手斩杀波才。
而当徐济面见朱儁时说出波才已经死了的消息时,朱儁真的有几分怒气了,徐济私底下的小动作就算瞒过了大多数人也肯定瞒不过身为主将的朱儁的,他当然清楚波才此时就在徐济麾下。也当然明白徐济是铁了心要保波才了。
“文烈,你我都是明白人,你何苦要为这必死之人求一条生路?”朱儁说的苦口婆心。
徐济回答的风轻云淡:“既然将军要摊开说个明白,徐济也交个底。如今世上已无波才,唯有徐济家臣徐元义。”
“文烈是铁了心要保住波才了?”
徐济突然咧嘴笑了:“将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文烈说出口的话,绝无改口不认的道理,此乃立身之本。”
朱儁深深看了徐济一眼,叹了口气道:“文烈,此事我可以不去计较,但是你性子着实太过放肆。少不得日后吃亏啊。”
徐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轻声说道:“徐济一生只求无愧天地,是非功过自有人去评说。徐济的脾气将军想必是知道的,文烈不事权贵,不求闻达,荒野村夫寥寥一生又何如?到头来尽是冢中枯骨,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权势荣华,要之,又有何用?”
朱儁点头道:“也好,既然你早有准备那就好。我与义真已经上表为你请功,不日就会有消息,为了还你长社解围的情谊,我会尽力为你求得一官半职。”
徐济笑了,朱儁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简单明了,他欠徐济一个人情,还了这个人情便两不相欠,朱儁无非是要跟徐济了断个清楚明白,不想有半点的牵连。徐济当然能够理解,毕竟自己的确是包庇贼寇的人,朱儁肯为自己隐瞒已经不易,何况自己包庇的人正是朱儁欲杀之而后快的人,就更不用提还要为徐济求来官职,可以说朱儁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徐济恭敬行礼道谢:“多谢将军,文烈向来率性而为,惹出这许多麻烦,忘将军见谅。”
朱儁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挥挥手示意徐济离开。
徐济再次行礼:“徐济还有最后一句话,将军性子刚烈,然世事多无常,怕是会遭人妒恨。将军还需谨慎。”说罢躬身退出了朱儁的大帐。
待徐济走远后,朱儁营帐中的屏风后转出一人,正是皇甫嵩。皇甫嵩看了看朱儁有些黯然的脸色,摇头笑道:“何苦这般不开心?文烈毕竟是少年心性,总有些任性的。”
朱儁摇头道:“我却并非因为波才之事而不悦,实则我今日始看出文烈心性和志向的端倪。因而才这般不悦。”
皇甫嵩奇道:“哦?你看得透这小子?”
“看不透,却看到了端倪,而这些,也是他想让我看到的。”朱儁摇头苦笑道。
“那却又是什么?”
朱儁神情严肃的道:“他无所谓别人算计和阻碍,说得上是自我之极”
皇甫嵩细细念叨数遍勃然色变:“文烈欲学黄巢乎?”
朱儁看皇甫嵩如此反而失笑了:“却也不至于,只是文烈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不欲为人横加干预,但是非对错他心中还是有数的。”
皇甫嵩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