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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前面提过,中国古代有四大名琴——齐桓公的“号钟”、司马相如的“绿绮”、蔡邕的“焦尾”,还有一个,就是楚庄王的“绕梁”了。“绕梁”这把琴乃是宋右师华元(就是从前那个打仗的时候被车夫耍了一道的家伙)为了结好楚国献给楚庄王的礼物,其制作年代和制作者已经无考。据说楚庄王自从得到了“绕梁”以后,“小资”个不行,整天弹琴作乐,沉迷在音乐的世界中,竟连续七天不上朝,把国家大事全抛在了脑后。王妃樊姬异常焦虑,规劝庄王说:“君王,您过于沉沦在音乐中了!过去,夏桀酷爱‘妹喜’之瑟,而招致了杀身之祸;纣王误听靡靡之音,而失去了江山社稷。现在,君王如此喜爱‘绕梁’之琴,七日不临朝,难道也愿意像他们一样丧失国家和性命吗?”楚庄王闻言陷入了沉思。他也知道樊姬说的有道理,但他就是无法抗拒“绕梁”的诱惑,没办法,他只好忍痛割爱,命人用铁如意捶琴,将琴身碎为数段。从此,绝世名琴“绕梁”如齐桓公的“号钟”一般绝响了。
所以说每个成功的男人后面都有一个成功的女人,军功章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楚庄王宠爱樊姬,数十年如一日,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的贤德。后世很多文人墨客也对我们的樊姬夫人给予了充分的褒扬,唐著名诗人张九龄在《樊姬墓》一诗中写道:“楚子初呈志,樊姬尝献箴。能令更择土,非直罢纵禽。”晋代的石崇也有一篇十分著名的《楚妃叹》:
荡荡大楚,跨土万里。北据方城,南接交趾。西抚巴汉,东被海。
五侯九伯,是疆是理。矫矫庄王,渊岳峙。冕旒垂精,充塞耳。
韬光戢曜,潜默恭己。内委樊姬,外任孙子。猗猗樊姬,体道履信。
既绌虞丘,九女是进。杜绝邪佞,广启令胤。割欢抑宠,居之不吝。
不吝实难,可谓知几。化自近始,著於闺闱。光佐霸业,迈德扬威。
群后列辟,式瞻洪规。譬彼江海,百川咸归。万邦作歌,身没名飞。
所以说好老婆,一个就够了,也没必要像晋文公那样有一大堆。
第四位人才,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戏剧表演艺术家——优孟。
其实中国在很早的时候就有所谓的艺人了,不过这些艺人一般都在宫廷里给君王们表演,寻常老百姓是享受不到的,总的来说,这些宫廷艺人分为三类,最高等的叫“师”,他们精通乐器,能演奏各种礼乐,十分受人尊敬;次一等的叫“伶”,他们精通演唱,能表演各种歌舞,歌舞比之礼乐当然就下了一个档次,所以他们地位较低;另外还有一种艺人叫做“优”,他们一般也精通歌舞,但他们更侧重于表演和逗趣。通俗地来讲,“师”可以称为音乐家;“伶”可以称为歌星;而“优”则可以算是喜剧演员。他们都是君王们宫廷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这些人往往可以比大臣们更加接近君王,对君王的行动产生更加显著的影响,其中有的佼佼者甚至可以用诙谐的方式传达下情,进谏君主,讽刺丑恶。他们出身虽然微贱,但却机智聪敏,能言多辩,讽谏含而不露,从容不迫,妙趣横生。所以在《史记》中太史公甚至专门开辟了一章《滑稽列传》来记录他们的这些滑稽言行,注意,这里的“滑稽”一词其实指的是言辞流利,正言若反,思维敏捷的意思,并没有任何贬义。
楚庄王就有这么一位出色的“优”,名为优孟。史书记载他身高八尺,是个仪表堂堂的美男子,属于宫廷艺人中的偶像派,不仅如此,优孟还富有辩才,时常用说笑方式劝诫庄王,可谓偶像派中的实力派,所以庄王不但对他十分喜爱,还将这位地位低微的弄臣倚为国士,非常之看重。
庄王这个人在政治上雄才大略,在生活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资”,据《墨子》一书记载,楚庄王喜欢戴着鲜冠,系着系冠的丝带,穿着大红长袍,非常之时尚帅气。而且他爱好广泛,不仅喜好音乐,能对着一把“绕梁”沉迷得无法自拔,也十分爱好饲养宠物,百忙之余,他竟然在宫廷里养了一匹十分俊美的宝马。这匹宝马可幸福了,它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洋房别墅,睡的是高床软枕,吃的是蜜饯枣干。唉,看来当牛作马也要选富贵人家,瞧瞧,人家一匹马都比咱们生活指数高。
庄王这么做就有点不对了,马就是马,生来就是给人骑的,吃好睡好不运动,这不得惯出毛病来呀!果然,这匹比人还生活幸福的马幸福过头,营养过剩给喂撑死了(生活这么好,看来得的应该是富贵病,估计是糖尿病高血压什么的)。庄王十分伤心,派群臣给马办丧事,下令要用棺椁盛殓,依照大夫那样的礼仪来埋葬死马。
马大夫,这像话吗?这把那些出生入死为楚国立下汗马功劳的真大夫处于何地?
真正的大夫们很郁闷,但谁也不敢出言反对,毕竟这是庄王的私事,无关国家大局,唧唧歪歪的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这时候就该轮到优孟这样的近臣出面了,他走进殿门,仰天大哭道:“就凭楚国这样强大的国家,有什么事情办不到,此马为大王所珍爱,却用大夫之礼来埋葬,实在太委屈它了,我建议用君王之礼来埋葬它。”
“什么?”
“没错,咱们什么人,要办就要办最好的,档次太低可不行。首先,这棺椁就绝对不能用太次的,最起码也要用雕刻花纹的美玉做棺材,用细致的梓木做套材,用楩、枫、豫、樟等名贵木材做护棺的木块,这样才够气派!其次,这葬礼也不能太随便,要我说,咱们应该派士兵为它营建一个雄伟的陵墓,让齐国、鲁国的使臣在前面陪祭,郑国、宋国的使臣在后面护卫,还要为它建立祠庙,用牛、羊、猪三牲隆重祭祀,最好再封它一个万户大邑来加以供奉,这样就完美了!这样一来天下的诸侯也就都知道大王把这匹马看得比人还重了。”
庄王越听越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错了,而且居然错得如此离谱,于是他连忙对自己展开了深刻的自我批评,说:“寡人之过一至此乎?为之奈何?”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庄王是个好孩子。
优孟回答说:“这好办,请大王按埋葬畜生的办法来葬埋它:在地上堆个土灶当做套材,用大铜锅当做棺材,用姜枣来调味,用香料来解腥,用稻米作祭品,用火作丧衣,把它安葬在人的肚肠之中。”
于是庄王派人把马交给了主管宫中膳食的太官,把它给煮着吃了。
如果说这件事还只是一件小事的话,那优孟做的另外一件好事就真的是令人感动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好人的朋友往往也是好人,而优孟最好的朋友,就是前面说过的那个一代贤相孙叔敖。公元前595年,孙叔敖英年早逝,临死之前,他对自己的儿子孙安说道:“我死后,你一定很贫困,但大王若是因为我要封你做官,你千万不能答应。你这个人碌碌无能,不是个当官的料,就算大王一定要封你一座大城,你也要坚决辞让,实在推辞不过,你可以要求去我从前隐居的那个寝丘,这个地方十分贫瘠,大家都不想要它,正好可以给你当安居之所。”
这就是孙叔敖的大智慧,人贵有自知之明和知足之心,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得来也没有用,否则只会给你徒增困扰,甚至惹来杀身之祸。
不久,孙叔敖病逝,庄王抚棺大哭,悲恸欲绝,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好兄弟,楚国失去了一个大贤臣,从此,楚国任何一个令尹也不可能超越孙叔敖了,事实也确是如此。
之后,果如孙叔敖所言,他的儿子孙安生活十分贫困,每日打柴为生,就算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他也谨遵父亲遗命不肯向庄王要官,就算庄王主动想封他做工正,孙安也固辞不受,这是他的自知之明,也是他的孝顺:父亲的话,是不能不听的。
庄王见孙安不肯当官,也就不再强求了,他心想孙叔敖做了十几年令尹,总会有些家财留下来,孙安守住这些家财,生活应该不成问题。而优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可是有一天,优孟出游偶然碰到了孙安,却发现这位老友之子竟然衣衫褴褛,背着一大摞柴薪从山上下来,心里真的好不是滋味,便问道:“公子你好歹也是个高干子弟,为何会窘迫到如此地步?”
孙安答道:“我老爸可是个清官来的,虽身居高位,却一分钱也没留下来,我不打柴来卖,如何养活老母?”
优孟感慨万千,孙氏对楚国立有汗马功劳,可其子孙的生活却还不如自己这么一个优人,情何以堪?于是他说道:“公子你暂且不要到远处去,大王很快就会召见你了!”
优孟回去之后,就开始了自己的计划,他找人精心缝制了孙叔敖生前常穿的衣服鞋帽穿戴起来,模仿其言谈举止,音容笑貌。三天后,他就能模仿得活像孙叔敖,就连楚庄王左右近臣都分辨不出来了。
终于,时机成熟了,一日,庄王打败宋国回来,又开了个Party大宴群臣,优孟便穿上孙叔敖的衣冠上前为庄王敬酒祝福,惟妙惟肖,宛如孙叔敖再生。
庄王一看,心中百感交集,哭道:“难道是上天怜我,让贤弟死而复生?你可知道,寡人心中好思念你啊,你千万不要走,再来辅佐寡人吧!楚国不能没有你,寡人也不能没有贤弟你啊?”竟如此相像?优孟的演技太牛了!
优孟道:“大王你看清楚,我是优孟不是孙叔敖啊,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一个相声演员来的。”
庄王道:“我知道你是优孟,但寡人日夜思念孙叔不可得,有你扮作孙叔敖当一段时间楚相也好,如此亦能稍慰寡人之思。放心,寡人不会亏待你的。”
优孟道:“既然如此,请允许我回去和老妻商量此事,三日后再来回复吾王。”
庄王无奈,只好答应。
三日后,优孟应约来回复庄王。庄王忙问:“你妻子怎么说的?”优孟说:“我老婆叫我千万别去做楚相,说那活可真不是人干的。比如说孙叔敖吧,他忠正廉洁地治理楚国,让楚国得以称霸,可他如今一死,他儿子竟身无立锥之地,贫困到每天靠打柴谋生。如果要像孙叔敖那样做楚相,那还不如自杀算了。”说着唱起了一首自己创作的流行歌曲:“山居耕田苦,难以得食。起而为吏,身贫鄙者余财,不顾耻辱。身死家室富,又恐受赇枉法,为奸触大罪,身死而家灭。贪吏安可为也!念为廉史,奉法守职,竟死不敢为非。廉吏安可为也!楚相孙叔敖持廉至死,方今妻子穷困负薪而食,不足为也!”
庄王在席上见优孟问答,宛似叔敖,心中已是凄然;又闻此歌,不觉潸然泪下,说:“你说孙叔敖的儿子竟然贫困至此,此话当真?”优孟见时机成熟,便将孙安叫进宫里,庄王见孙安蔽衣草履,不觉又流下泪来,问:“子竟穷困至此乎?”
优孟从旁答道:“不穷困,不见前令尹之贤。”
庄王对孙安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当官,这样吧,寡人封给你一座万户大城,让你永保富贵。”
孙安坚决辞谢道:“先父有命,令臣决不可领大城之封,大王如果真的要封赏的话,就把臣的老家寝丘封给臣,让臣有一口饭吃就好了。”
庄王无奈,只好将只有区区四百户的小邑寝丘封给孙安,因寝丘乃贫瘠之地,无人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