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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说一边看似随意地将荷包揣入怀中,就势切换话题。
“商少侠,令徒赵少侠是不是练过避毒奇功?谷外那片梅林花香有毒,常人若不服解毒、药物,闻多了香气就会疯癫致死,可赵少侠今日不服解药便直接入谷,一路走来浑若无事,着实令人吃惊。”
商荣说:“两年前他偶然获得已故神农堂堂主纪天久的避毒功力,从此百毒不侵,你就是拿砒、霜鸩酒给他当饭吃也药不死他。”
陆子宸拍案称奇,又问:“这避毒功连蛊毒也不怕么?”
商荣摇头:“此功防毒不防蛊,遇到蛊术是不中用的。”
“那就怪了。”
“什么?”
“今日我亲见蓝教主对令徒连续施蛊数次,都只是当时有效,过了一会儿赵少侠又跟没事人一样了。蓝教主就是因为制不住他,一时急怒才召唤群蛇围攻他。若这避毒功不能防蛊,难道赵少侠又在别处学了什么厉害的功夫,能化解蛊毒?”
陆子宸的见闻令商荣惊奇,打量赵霁是不是又有奇遇,准备明天见面后仔细问问。进而又想他此刻落在蓝奉蝶手中,大概又受了不少凌虐,心疼焦急,忍不住恳求陆子宸领自己去蓝奉蝶的住处找人。
陆子宸这个精明人当然不愿?浑水,连忙劝阻道:“眼下你们两方都在气头上,热油对爆炭,遇见了就要起火,到时关系闹得更僵,救不了人不说,还会令尊师多余苦恼,不如先静一静,待事态冷却再心平气和地交涉。家师也会设法调停,尽力替你们化解干戈。”
他全程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显得诚意满满,商荣不好为难主人,说服自己继续忍耐。
这时矮奴们送来浴汤,陆子宸趁便告辞,临走前叮嘱:“家师有个规矩,子时前这庄园里必须全部熄灯,商少侠洗漱完毕还请早点安歇。”
商荣客随主便,洗完澡去隔壁向陈抟请了晚安便回房躺下。心里牵牵连连,如何睡得着?听窗外子规啼月,凉风习习,辗转若干回已到了半夜,就在他神烦气躁,双眼紧闭捕捉瞌睡虫时,窗外的风声起了微乎其微的变化。
有人!
习武者能听风辨雨,像老练的野兽准确捕捉自然界每一点细微异动。商荣的耳功已有相当火候,立刻听出来人正由窗户潜入,他不慌不忙悄然按住枕下的剑柄,见机而动。
月光将那人的影子清晰投射到蚊帐上,看身形是个云鬓高耸的女人,影子反映出她此刻的动作,只见她缓缓松开发髻,解下腰带,长衫顺势滑落,露出玲珑浮凸的身体曲线。
一股醉人花香扑鼻而来,商荣惊骇翻身,那半裸的女人已钻进他怀里,微凉的肌肤涂满香脂,滑不留手,趁势伸臂勾住他的脖子。
商荣大窘,用力推开女人,借着月光看清了对方面貌,万分骇异地叫出她的名字。
“贺兰姐姐!”
贺兰雪不惊不诧倚在他膝上,嫣然媚笑道:“奴家怕商少侠夜间寂寞,特地前来陪伴,还望少侠别辜负奴家这番美意。”
商荣大风大浪都经过,可投怀送抱的艳遇尚属首次。他受师门教导,将洁身自好奉为准绳,于情、事上青涩晚熟,遇着贺兰雪这等艳若猛虎的女人只感到羞愤鄙视。躲过她不安分的双手,掀开被子赤脚跳到屋中央,正色道:“贺兰姐姐莫把在下当成轻薄之徒,还请自重!”
贺兰雪玉体横陈,支着下颐笑谑:“想不到你还是个小君子,放心吧,这是也是我师父的安排,你不接受款待,他还会责罚我呢。”
商荣难以置信:“世上怎会有这种怪事!你不要胡说!”
贺兰雪容色转冷,凝霜轻哼道:“不是师父的命令,我怎会来俯就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后生?一看你就是未经人事的愣头青,让姐姐来教教你怎么取悦女人,包你往后受用无穷。”
她说到后半句媚态复生,仿佛变色的毒花,柔嫩的枝蔓攀附到商荣肩头,往下摸索他的裤裆。
商荣觉得这是不可忍受的侮辱,抓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拧,贺兰雪也会武功,见他使出擒拿手,本能地还手拆招,她那点手段在商荣看来都是花拳绣腿,不愿殴打女人,抓起她落在床铺上的纱衣将其双手反绑,提举扔向窗外,随后反手关上窗户。
还算那女人知趣,未再返回纠缠,此事过后商荣更无睡意,气闷闷在椅上坐了一夜,寻思贺兰雪那番话,对江鹏飞再无半分好感,欲待天明后找他理论。可仔细一想这种事口空无凭,自己手上没留证据,说不定还会被倒打一耙诬陷成无中生有,闹起来丢的仍是自家的脸。
还是暂忍一口气吧,明天私下禀明师父,今早离开这污秽地。
他那边郁怒枯坐,清音阁下赵霁也被一阵微弱声响吵醒,那是一个女人的婉转娇啼,他记得儿时在家中撞见奴仆偷情也曾听到类似动静,就是俗语说的“叫、春”。
大山深院,月黑风高,这香艳的呻吟恰似夜下穿梭的鬼魂,诡异骇人。他使劲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侧耳分辨,声音分明是从身后的柱子里发出的。
一根粗不过一围的檐柱里怎会有人声?
他耳朵贴上柱身,那声音顿时清晰了一倍,好似隔壁偷听的效果。再伸手一敲,响声铿锵,这柱子竟是金属铸造焊接而成,内部还是空心的。
有了新奇发现,他马上绕着清音阁挨个检查檐柱,大楼基座共有七根柱子,根根用金属打造,无一例外都是空心。
赵霁直觉这样的设计必有用意,对这清音阁的人和事多了几分好奇,猜测苗素或许知道一些内、幕,回头得想办法从她那儿套些情报。
他一觉醒来精神饱满,准备继续寻找同伴,这次行动不再急迫,心想反正天快亮了,剩下这一个多时辰只当碰运气。
他步履松弛地走入一片树林,头上枝叶若盖,漏下满地银屑,几处蟋蟀碎声,花底莺语,将夜烘托得清幽旷远,行走其间浑然忘我。
忽然,顶上树丫躁动,一股怪风袭到,他抬头觑见一道红影闪逝,接着云屯雾集,天地掉进黑布口袋,眼睛成了空摆设。
值此妖异时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见鬼”,窜入丛林抱树发抖。心智一乱,怪像丛生,只觉周围响动都成鬼哭狼嚎,许多青面獠牙的山魈厉鬼蠢然而动,都将他当成了猎食目标。这恐悚气氛不久让他彻底暴露胆小如鼠的本性,鼠撺狼奔地逃跑,一路发出毛骨悚然的惨叫和呼救声,敲碎谷中人的清梦。
当他被大群矮奴包围,商荣陈抟赶了来,见他在人群中手舞足蹈地乱嚷,一齐焦急地呼喊他。赵霁像走丢的孩子见着娘,一头扑来抱住小师父,魂飞魄散哆嗦:“有鬼!有鬼!”
没等商荣问出究竟,蓝奉蝶也赶来查看,商荣怀疑是他下蛊把徒弟害成了失心疯,就想冲上去质问。刚迈开步子,贺兰雪推着江鹏飞慢悠悠走来,淳于安、陆子宸、苗素三人也从不同方向奔到。
商荣暂忍暴躁,厌恶地看看江鹏飞和贺兰雪,他二人态度都很镇静,尤其是贺兰雪还笑微微和他对视,好像方才的事只是他一个人的梦魇。
听完矮奴们禀报,她低头请示江鹏飞:“师父,赵少侠遇到的那个红衣鬼可能是外来的匪徒,我们得加强戒备。”
江鹏飞神色趋于严峻,沉吟片刻,笃定地说:“那人多半是赤云法师派来的探子。”
第110章 乐魔之斗乐
早在前次陆子宸用江鹏飞传授的《凤翔操》唬退玉兔金蝉起,商荣就怀疑清音阁与不灭宗有瓜葛,此时听江鹏飞当众提起赤云法师也不奇怪。
江鹏飞请众人重入清音阁叙话,坦言自己两年来频受不灭宗骚扰,已先后两次收到赤云法师的威胁,而清音阁内部也混入了奸细,但尚未查出是谁。
不灭宗近年频繁肆虐,遭殃的门派数以百计,总结其目的无非是侵占和逼降两种。陈抟向江鹏飞细问缘故,那老先生沉思半晌,叹道:“老夫已是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没什么好顾忌的,今日幸得陈道长在场,老夫这番自白也算有了见证人,免得日后沦为无头公案,让后世妄自猜疑。”
众人知他要公布重大隐情,各自凝神静听。
江鹏飞说:“老夫与那赤云法师交道匪浅,三十年前曾同在真理佛门下学艺,算来他还是我师弟呢。”
真理佛除赤云外还有四位入室弟子,排除已死的金刚夜叉明王和不动明王,剩下降三世明王和军荼利明王,而这二人中后者擅长音律,如此说来江鹏飞只是这位清音阁阁主的化名,他的真名应是宇文渊。
他想是未对他人透露实情,四个弟子中只苗素早有预料,反应平淡,其余三个都目瞪口呆,商荣瞅瞅陆子宸,怀疑此人是在随大流,他曾说自己不清楚江湖事,连不灭宗都不了解,怎会知道梵天教五大明王这样的古早传说。
江鹏飞见陈抟表现稳静,笑道:“陈道长想是早已认出老夫,老夫即便不承认您也会认定我就是宇文渊吧。”
陈抟从容道:“贫道先时遇到淳于先生就觉得他的琴艺与当年的《朝元宝典》多有相符之处,相传军荼利明王是西域人,长相与汉人区别明显,昨日见阁下容貌有异族特征,心里又确定了几分。”
宇文渊身为梵天教魔头之一,当年在武林为祸不浅,陈抟入谷前就对江鹏飞保有戒心,此时对方自暴真身,他的戒慎也随之翻倍,甚至做好准备迎接最危险的局面。
宇文渊不像一般坏蛋暴露身份后就嘴脸全变,依然慈眉善目一团和气,大概看出陈抟师徒正高度警惕,先对过去的事做了一番辩白。
“当年老夫奉命行事,很多时候身不由己,自知罪孽深重,一直设法抽身,终于在那次天游峰大乱中等到机会,瞒着众人偷偷逃脱。此后改名换姓四处避逃,既躲仇人也躲过去的同门教友。十六年前寻到这处幽谷定居,安心调弄丝竹,兼享烟霞之乐,收这几个徒弟只为缓解寂寞,平日再三约束,严禁他们出去生事。只有这个苗丫头……”
他指指苗素,慈爱中微含责备:“我四年前去杭州游玩时偶然遇见她,觉得这丫头聪明伶俐,是百年不遇的音乐天才,一时兴起收她做了弟子。谁知她的淘气和聪明一样多,最近两年女扮男装,化名秦天跑到江湖上捣蛋,我怕被她带累,警告她不许对外提起我,还算她听话,没违背老夫嘱咐,否则这次断不许她来。”
苗素娇笑撒娇:“师父老骂我淘气,可知弟子只对别人淘气,在您跟前是老九的弟弟,老十(实)得很呢。”
老少二人哈哈大笑,绷紧的气氛舒缓下来。
宇文渊为取信陈抟,又看着蓝奉蝶说:“关于老夫的真实身份,蓝教主是一早就知道的,他可以证明老夫这十来年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从未插手过江湖上任何纷争。”
蓝奉蝶在众人的惊疑中恝然点头:“我认识宇文先生是在十七年前,他曾连续十年到苗疆教我音律,就我所知,他这些年除了游山玩水都未离开过清音阁。”
自天游峰之变后,五大明王中只赤云法师不时出没,其余三个都消声匿迹久矣。陈抟先与不动明王陶振海的亲眷接触过,那一家子大隐于市,轻易不理是非,如今再看宇文渊的生活做派,也像真心修身养性,安度晚年的样子,再有蓝奉蝶作证,便稍微减轻了对其为人的质疑,请他继续说明。
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