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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门的送亲队伍不是已经来了么?难道送顶空花轿去唐家堡?这等于存心闹事要跟唐门撕破脸,苗门主真这么做,除非害了失心疯。”
“你太天真了,也许他们私底下跟唐家堡达成了协议呢,苗小姐迟迟不归,婚事一直拖着有损两家名誉,所以先走个过场掩人耳目,至于那顶花轿谁坐都无所谓。”
“可是糖心信上不是这么说的呀。”
“哼,你又不是菩萨,他怎会事事跟你讲真话,装可怜搏同情罢了,就这点来说你俩真是臭味相投。”
经过这么一番讨论,赵霁心里也没了谱。商荣预感苗素不会忍气背这口黑锅,今日法场上必有事端,决定前去观望。将乐果儿关在房内,委托小二照看,戴上佩剑离店向大街走去。
二人住的地方离妙圆塔院不远,走到北门大街,蜀主已然巡行到此,整条街道已被封锁,数百兵甲开道,后面又跟着数百余名仪仗扈从,车乘相衔,旌旗招展,鼓乐齐鸣,伞扇开屏,沿路穿插着无数手持兵器的骑兵和步兵卫队,跟着方辇、小辇、腰辇、金辂、象辂、革辂、五副辂、耕根车、安车、四望车、羊车、属车、黄钺车、豹尾车等皇室专用车驾,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街道两旁观者十数万,人声喧阗,牵裙连袖,比正月十五看花灯还热闹。
那孟昶是个仁善之君,喜好与民同乐,出巡时不令百姓下跪回避,士民们可凭高下瞰,官员也不来禁止。商荣赵霁上到一座四层高的酒楼观看,见那出巡队伍中央浮动着一座三十二人抬的玉辂,前后各有数十名铁甲军簇拥,个个全副武装,盔甲鲜明。
卫队后是由孔雀扇、小团扇、方扇、黄麾、绛麾、玄武幢等组成的仪仗,再后面是一架八人抬的凤辇,里面坐着的定是那位宠冠六宫的花蕊夫人了。
赵霁儿时见过几次皇家出巡,都没这时看得清楚,只见那玉辂缓缓自楼下经过,车上的象牙琬琰雕饰都清晰可辨。正在津津有味端详,楼下忽然爆发出滚石般的惊呼,抬头便见南面飞来一只硕大的黑鸟,似鹰类蝠,正以极快的速度朝队伍俯冲。
商荣睁大双眼观察,那哪里是什么鸟,分明是个戴黄金鬼面的黑衣人,背上按着一对钢铁支架的大黑翼,各有一丈宽,灵活自如地乘风滑翔。
这人擅闯蜀主仪仗,立即被卫队判定为刺客,弓、弩手火速行动,弩、箭狂发,势如乱雨。
黑衣人右手一抖,变戏法似的张开一面精钢打造的盾牌挡住箭矢,咔嚓两声黑翼收缩到背部,形成一幅刀枪不入的铠甲。他凌空旋身,也不知使得什么功夫,竟似陀螺般斜着向地面扑射,手中盾牌变作开道的尖锥,撞得队伍人仰马翻。
现场登时大骚乱,随行卫队紧急向玉辂集中,护卫蜀主。黑衣人落在乱军中,距离玉辂约三十丈地,当中隔着仪仗队及贵妃的凤辇。
他双手晃动,那尖锥形状再变,成了一把长约七尺的巨型回力标,他抓住一端猛地朝凤辇投掷,怪风盘旋,利如刀斧,将凤辇顶盖整个削去。抬辇的宫人惊慌躲避,轿身倾斜,倒出一个身披白狐裘,头顶金凤冠的贵妇人。
黑衣人一击显神威,飞纵上前抓住回力标,当做大刀展臂挥砍,顷刻人头满地滚,断肢望空飞,砍杀时有劈天裂地之勇,横扫中有风雷齐贯之威。蜀主的禁卫军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在他跟前却如软壳鸡蛋,白光扑闪间就被他杀翻十几人。
前后的队伍都失了秩序,官兵们只管冲向玉辂充当人墙,可怜那花蕊夫人竟少有人顾得理会,身边统共十来个宫人,猫腰缩头围在贵人身侧。赵霁正对那一方位,定睛瞥见妃子的玉容,立刻哎呀大叫,翻越栏杆跳下楼去。
商荣不知他想干什么,又丢不下那正在厮杀的黑衣人,对方一现身他就认出那是苗素,此时十分担心她的安危。
街道上军士流水介迅速穿梭,负责巡逻的骑兵也赶来护卫,一匹马受惊失蹄,摔跪后直向花蕊夫人一众人撞去。旁边的宫人侍从们无助尖叫,以为这下身家性命不保,赵霁已如飞燕穿柳踩着人头肩膀窜到近处,弯腰伸手捞起妃子,轻巧纵高四五丈,随后再经几个起落越过厚厚的人墙直接来到玉辂前。
卫兵们以为他是刺客同伙,绑架贵妃前来行刺,慌忙上前救驾,几十把大刀长矛向他身上齐剁。
赵霁双臂画个圆弧,九炎真气似火龙绕身,将周围人震开两三丈,手里的兵器带金的都烧烫得把持不住,带木的都起火燃烧,吭拎哐啷落了一地。
花蕊夫人惊懵一霎,这时回过神来,下意识抬头打量劫持她的人,这一眼看去又定定怔住,像坠入白日迷梦,中心摇摇。
孟昶在车内看得仔细,唯恐爱妃有失,不避风险地探身出去大喊:“杀刺客!救贵妃!”
没受伤的侍卫们已轮替上前斩杀,刀斧森寒欺霜压雪,花蕊夫人急忙惊叫:“住手!别杀他!”
她在众人惊疑呆愣中滚出赵霁臂弯,跌跌撞撞几步扑到玉辂下,揪住孟昶的龙袍颤声低语:“王上,这孩子不是刺客,方才是他救了我,他就是我那苦命的霁儿。”
第144章 重出江湖之演戏
这花蕊夫人正是赵霁的姨娘费初蕊,赵霁是她一手带大的,感情比亲生母子还深厚,做儿子的当然不会认错娘,方才在楼上目睹妃子容貌,虽是珠光遍体,富贵逼人,但那眉眼神情一毫未变。他一激动便冲上前去,恰好救了费初蕊一命。
母子分别时赵霁还是个小孩子,如今长得人高马大,五官也均已张开,却仍是儿时的模子,是以费初蕊也一眼认了出来。
她这几年无时无刻不记挂这儿子,孟昶和她相识之初就听其禀告过此事,对赵霁的名字亦不陌生,知道是爱妃遗失在民间的息子,忙令军士们住手。
赵霁前一刻来到蜀主驾前,商荣后一刻跟到,一落地又唬得卫队手忙脚乱,赵霁忙喊:“他是我师父!”,又对商荣说,“这位贵妃娘娘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费姨娘。”
那年家变费初蕊失踪,赵霁投入玄真派后曾央求陈抟帮忙寻找,陈抟托益州的友人寻访,探出费初蕊送官不久便被发卖为奴,但去向不明。赵霁搞不懂她怎会进宫做了蜀主的宠妃,先说明情况免得双方误会。
身后乱局仍在持续,苗素端着那把巨刀砍瓜切菜般杀来,如入无人之境,守护玉辂的军士又挤得过于紧密,身手根本施展不开,越到后面越像捆好的柴火任其劈砍。
苗素一边冲杀一边大喊:“兀那昏君,简州的朝贡是孤劫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本事拿孤治罪,胆敢滥杀无辜,仔细你的项上人头!”
她行刺国君,还当着对方称孤道寡,实在罪大恶极,奈何武功太强,又有精钢铠甲护身,真个气冲牛斗鬼神愁,打得一众禁军将士力怯筋软,身战气输,看看已闯到驾前。
商荣听她吼叫已明白其意图是威胁孟昶,迫使他免除那些平民的死罪。
他也有心解救死囚,将计就计向孟昶抱拳鞠躬道:“王上,待草民去制服这刺客!”,起身拔剑越过人墙,冲苗素喝喊:“大胆刺客!还不受死!”
说着一招“金蛇伏地”当胸直刺。
苗素乍看是他,手挥钢刀一式“拨草寻蛇”挡开这一剑,接着以“横扫千军”防御,后退中听他高呼:“刺客,往哪里跑!”,心想:“熟人一见这张黄金鬼面就知是我,荣哥哥不会认不出来,他这么做定有缘故。”
脚跟沾地已明了他的用心,也怒声呵斥:“狗贼,凭你也配与孤叫嚣,找死!”
当下运刀如飞,使出刚练成的“青冥刀法”奋勇迎敌,金光银刃霎时激烈交锋,双方都是神出鬼没,腾挪万象,剑气刀风八方流散,逼着人们不住倒退,散开一个大大的圆圈。
双方情知这是做戏,然要做得逼真还得花真功夫,商荣见苗素刀法精奇,巨刀俨如猛恶蛟龙,锐利无匹,暗赞她这几个月武功再度突飞猛进。
苗素也觉得商荣剑意澎湃,恰似龙飞凤舞,金芒万道,一双眼睛几乎看不过来,相信过不了多久,这“剑圣”的称号就该易主了。
赵霁不明白商荣为何要同苗素拼斗,这两个人都是鬼灵精,心思先莫猜,闪到费初蕊跟前说:“姨娘别怕,有孩儿在此,贼人休想伤您分毫。”
孟昶坐在高高的玉辂上,越过卫队望见不远处的打斗场景,深深惊叹商荣的武功,问赵霁:“你师父是何门派出身?身手好生了得啊。”
赵霁回道:“启奏王上,草民和师父都是峨眉玄真派弟子。”
费初蕊喜道:“怪不得当日有人说你被一个道士掳走了,原来拜入了玄真派。”
赵霁即刻了然,心道:“看来那时追捕我的官兵就是姨娘派来的,我误解了对方的用意,出逃后再不敢回益州。假若当时被他们领去见了姨娘,也就没有后来这番经历了,这天意命数可真够玄妙。”
商荣与苗素大战三十回合,苗素见时机成熟,故意丢个破绽。商荣会意,长啸一声,剑化朵朵梅花罩住她全身,苗素巨刀又变做盾牌,挡住他的剑锋,双足顿地,飘身飞起十丈高,背后黑翼哗啦伸展,似紫燕在空中旋转一周,御风翱翔而去。地面弓、弩齐发,又有哪个射得中她,俄而已微缩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云层中。
商荣插剑入鞘,转身跪倒,遥遥奏报:“草民无能,未能擒住刺客,求王上赎罪。”
那刺客雷厉风飞,威不可挡,在场军士在他跟前直如草芥,若非商荣及时出手,圣驾出了差池,必将引出一场天翻地覆的浩劫,不晓得会有多少人头落地。因此上上下下都明白这少侠功劳卓著,理当重赏。
孟昶喜道:“壮士护驾有功,朕当厚赏。”
命赵霁替他去扶商荣起身,卫队散开一条过道,待赵霁通行后又急忙合拢,不敢有丝毫松懈。
商荣并不起身,再次奏报:“草民有一事启奏。”
待孟昶准奏,朗声说:“方才那刺客用心险恶,绝不止在行刺,究其目的是想败坏圣誉,煽动民怨,收买人心。”
他细加分析,说刺客先抢劫朝臣供奉,分发灾区民众,为自身竖立侠义形象,又在朝廷宣判村民死刑时冒险行刺,把这大逆犯上的罪行粉饰成惊天动地的义举。表面看,同一天、朝廷在杀人,刺客在救人,上千军士挡不住孤身一人,无知民众定会受其蒙骗,事后再遇别有用心者煽动,必致大乱。
“圣无死地,贤无败局,缝祸于渺,迎祥于独。请王上洞察其奸,速做决断。”
在场十几万人目击了行刺过程,对刺客的武功胆识叹为观止,暗中大有好感,这些孟昶和随行大臣们心知肚明,都觉商荣剖析在理。
孟昶本不愿搞大屠杀,如今更不肯中刺客奸计背上暴君骂名,叹道:“壮士言辞中肯,朕亦深以为然,可眼下行刑时刻将至,就是马上传令恐怕也赶不上了呀。”
商荣忙说:“只要王上颁一道口谕,草民定能赶在行刑前送达刑场。”
孟昶知道武林高手有日行千里之能,欣然颁旨,着令免除诸犯死罪,充军边关,戴罪立功,其家小发放归家。言罢解下一块金牌命近侍交与商荣,作为传旨凭证。
商荣收到金牌即刻动身,赵霁忙说:“你不认识路,我领你去!”
师徒俩身形一晃,凌空拔起数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