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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那么多人要将商荣剥皮活剐,与其把他交出去受虐杀,不如给他个痛快。
颤抖的手握住剑柄,威风凛凛的七星剑瑟瑟战栗,不明白主人为何将自己指向爱徒的咽喉。
唐辛夷心中水火相侵:“商荣是我的救命恩人,将心比心,我也该不避危难地加以救护,可他重罪在身,凭我一己之力不但救不了他,还得把自己和唐门全搭进去,而且…而且他若死了,小霁说不定就能死心断念,重新回到我身边……不行!现在想这些真是忘恩负义,商荣救我时奋不顾身,如今他大难临头我又岂能懦弱自保,说不得要尽力一试!”
道义驱使下,他右脚往前迈出一步,正要开口阻止,屋顶轰然巨响,瓦片仿佛鸟群惊飞,天光风雪一齐漏进来,灰暗的景物里闪出一道血样的红光,陈抟只觉罡风压顶,被连续逼退数步,那红光裹住商荣当空一纵,杳然无踪。
眼尖的人看清那抹魅影,大叫:“是赤云老贼!”
人们跳上屋顶,云渺渺,雪茫茫,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休想再捕捉魔头的身影,恼羞成怒大骂:“赤云老贼亲自来救人,姓商的小子果然是他的心腹!”
一时间上百人围住陈抟讨说法,陈抟凝色不言,心头甚是侥幸,商荣这一去吉凶难测,但不管怎么说命还在,只要一息尚存就有可能熬过山穷水尽,熬到柳暗花明。
第152章 重出江湖之窥秘
飞雪连天,群山戴孝,莽莽野林静静沉睡在风雪中,除风声呼啸,四下沉寂如死。
赤云法师云鹤般翩翩降落在雪地上,将重伤昏迷的商荣放在一棵未被积雪埋没的大树根上,摸了摸他的脉搏,放心一笑。
广德秃驴毕竟心肠软,没下死手,震断的筋脉尚可修复,这孩子年纪小,花个一两年调养不算久。
他伸手轻抚少年的脸庞,尽情欣赏这件战利品,无可挑剔的俊美,毫无瑕疵的纯洁,真是越看越自得。
“如今你已成为千夫所指,也认清了玄真派那帮人的自私嘴脸,普天之下只有老夫能够庇护你。”
一位青衣女子鸿毛飘絮般走来,割裂雪幕,撞破罡风,冲坚毁锐地来到他跟前。
“商怡敏,你是怎么找到老夫的?”
“哼,没发现我已经跟踪你大半天了?真是老眼昏花。”
二人神态相似,都是一副狩猎者的姿态。
赤云笑道:“你跟踪老夫做什么?”
商怡敏不喜兜圈子,冷面质问:“别装了,上次去峨眉山闹事的人都是受你挑唆,你派人冒充我在江湖上杀人越货,到处发放假的九州令,究竟有何居心?”
“你都知道啦,十多年不见办事越来越利落了。”
“你也越活越年轻了,戴着那人、皮、面、具是不是能增加自信?”
“哼,可惜性格还是这么不讨喜。”
“哈哈,本性若失,不如投胎。”
“死丫头,当年你大闹天游峰坏我好事,耽误老夫整整十七年,老夫设这个局就是为了抓你。”
“哦?”
赤云料想商怡敏已是他的网中鱼,不妨阐明原委:“老夫早怀疑陈抟知道你的下落,可那小子瞒得紧密,派去跟踪调查的人都被他干掉了,后来他的徒孙赵霁突然学会‘炽天诀’,老夫才断定你就在峨眉山,是以利用那伙蠢材逼你出来。”
商怡敏纳闷:“你想抢夺‘炽天诀’,怎不直接向赵霁下手,他可比我好对付得多。”
“他是能手到擒来,可惜半生的果子吃了无益。”
“什么意思?”
这句话是一枚金钩,将商怡敏诱入圈套赤云火光映照的眼眸迸射出琉璃碎片般的青光,纯钢打造的利刃才有那种锋芒。
惑心术!
商怡敏急忙撤回视线,可是那幻术立竿见影,才一低头,身体已产生骇变,双手手背分别长出树苗,刚刚冒头便一跃冲天地疯长,倏尔吞噬了她的身体。
见她惊叫后退,双手抓空挣扎几下便僵在原地,赤云欢欣若狂,先前还以为这女人手段厉害不易收伏,原来都是多虑,连她都这么不堪一击,还愁制服不了其他人?说不定在商荣康复前,他就能集齐五种神功,再利用他跟郭荣的父子关系夺取后周政权,实现大计。
他踌躇满志走向商怡敏,打算品尝这第一件重要祭品,得意忘形地忽略了一点:太容易取得的胜利背后通常隐藏危机。
蹋出第三步,雪地窜出十几狠虬枝,宛若章鱼的触手紧紧缠住他,这些树枝坚硬如铁,又像有思想的活物灵巧卷缚,很快形成一张巨大的树网,将他牢牢囚困。
一根粗壮的树枝似蟒蛇朝他低低垂落,枝头上一朵火红的千瓣玫瑰徐徐开放,花心里含着一张比玫瑰更妖艳的人脸。
“商怡敏!?”
赤云惶恐疾呼,双耳被女人阴狠的狂笑贯穿。
“你太大意了,以为惑心术战无不胜,当年在天游峰你与陶振海对阵我就发现,你那惑心术有个致命弱点,遇到内力比你强的人幻术就会反噬。”
她郎朗而谈,铿锵有力,每个字都似锐芒戳破包裹精神的铠甲,直刺赤云灵魂深处的隐秘,砭肤沁骨的惧意悄然蔓延开来,消失多年的恐悚神情重新主宰了他的脸孔。
“不对,你没戴人、皮、面、具,没接受换脸术,也不是真正的赤云,你到底是谁?”
商怡敏音色一沉,几条触须似的藤蔓刺入赤云两边太阳|穴,缠住了他的脑子。
他像被鹰爪箍住的小鸟,无法抗拒剧痛的蹂、躏,眼前火焰般的红光转成了焦炭般的黑,一番天旋地转,黑暗中扑出几个光头汉,油汪汪的头顶排列着丑陋的香疤,是一群相貌狞恶的和尚。这些和尚淫猥地笑着,像毒蛇也像豺狼,虚弱的他是他们眼中一块肉,肮脏的手爪争相探上来,他的心神肝胆好似万丈高空坠落的瓷瓶,灰飞烟灭……
“啊啊啊啊!!!!!”
惨叫撕裂长空,射落星子,赤云汗出如雨,脸上像遭了洪灾,汗水以鼻梁为分水岭,错落流进鼻孔嘴角,嘴里满是咸辣苦涩,脊椎骨却是寒飕飕的,由后颈一直凉到尻骨。
商怡敏立在他身前,如同观罢好戏的看客,意犹未尽点评:“刚刚那个是你过去的经历吗?江湖上说你厌恶佛教,敢情是被和尚糟蹋过。”
她的笑声就是一条燃烧的鞭子恣意抽打赤云的定力,这具驱壳是近十年来最与他的精神契合的,可惜无法清除这些该死的记忆,他费了很大力气封锁,又被商怡敏连根刨起,凭这点这女人就该死。
他一掌凌空拍去,劲势之猛有如重崖绝壑,怪石嶙峋,商怡敏凝神伫立,抬左手接住掌风,赤云感觉掌力恰似沉石入水,毫无着落,均被她以毒功化解。
商怡敏将他的掌力中转到右掌,原封不动还击,这一掌举重若轻,精妙莫测,更裹挟腐肉蚀骨的剧毒。
赤云不敢托大,侧身险险避过,被掌风割断几缕头发。
商怡敏一招过后,后面的招数水银泻地般使出,双手翻飞,忽拳忽掌,随心所欲,如雾绕山巅,云出海峡,极尽奇奥,饶是赤云有追风掣电之速,翻江倒海之力也占不到便宜。
交手十余回合,商怡敏觉得他空有高深武学,但内功底子还跟不上,好像穿着别人的鞋子跳舞,与势均力敌者交手便时时露出蹩脚处,对这个冒充赤云法师的家伙越感好奇,想拿住拷问,左拳化指戟,一招“孤峰突起”向他面堂戳来。
赤云抬手架住,左掌奋力击打对手胸口,谁料掌下空空,犹如击中一团棉花,掌力宣泄不出,反而逆流直上,情知中计,急忙撤手后跃,毒素已迅然钻透他手臂筋脉直往胸口流窜,他赶紧封堵|穴道,半边身子已产生酸液腐蚀的剧痛,再不敢恋战,转身效那黄鹤飞窜。
这熟透的果子刺多扎口,以目前的能力还制不住她,只好等集齐另外三种神功再来收伏,或者待赵霁那生果子成熟,拿他代替也差强人意。
商怡敏追出数十丈地,忽然察觉附近有人,顺手揪下一把松针飞射,逼出十几道匿身矮树丛的人影。
是殷文瑞、刁绿海等自在楼门人,以及那视财如命的“黄河钓叟”轩辕贺。
这些人近日被她追得东躲西藏,方才离开东马棚往西边避难,途中见山林起火,过来查看,不意撞到两大魔头厮斗。
也是他们合该夭寿,若及时逃走还可保得平安,偏偏杀心不死,以为二虎相争必有一残,想趁商怡敏和赤云两败俱伤时出面坐收渔人之利,谁知那母老虎太过威猛,全须全尾啃断一根硬骨头,还调头搜出一帮杂碎,看样子想拿他们塞牙缝。
商怡敏本可一口气追上赤云,考虑到商荣还留在后面树林中,被这几个小人擒住又会平添麻烦,便转念停步笑谑。
“你们几个倒乖巧,自动上门送死。”
众人饱尝苦头教训,把她的声音当成催命符,身影看做招魂幡,万念俱灰只求逃命。轩辕贺抢先转身奔逃,身影似狡兔还快,商怡敏岂容他得逞,青鸢般飞翔数丈,左掌轻飘飘直拍他的背心。
烈焰追袭,轩辕贺被迫翻身挥出钓竿,他那钓竿只合对付虾兵蟹将,如何钓得动真龙,商怡敏根本不屑躲,抓住轻轻一拧,钓竿麻花似的扭曲爆裂。轩辕贺尚未立定脚跟,一股奇猛的劲力撞上左胸,“蓬”的一声,五内成泥,身子碎瓜皮般飞出,就此销账。
余人正想逃跑,炎气化罡风兜头盖脸袭来,吹折几株大树,火焰雨后蘑菇般四面窜爬,围成一只火瓮。
殷文瑞好歹是一方豪杰,不愿做缩头乌龟,号召弟子与商怡敏决一死战。
技不如人,响亮的口号皆化悼词,青影似鬼魅横行,收割着秧苗般柔软的生命,片刻后,只有殷文瑞和刁绿海还活着,他们并非漏网之鱼,是商怡敏有意延长了二人的寿数。
刁绿海怒视着比阎罗还可怕的女人,不愿露出屈服弱态,操起瓜锤猛砸自己的脑门,商怡敏手指轻弹,指尖上残留的血珠破空有声,噗嗤击中刁绿海手腕,瓜锤落地。
“妖女,休想逼我乞饶!”
这刚烈的女子又想咬舌自尽,商怡敏及时说:“马俊的事你也不想听了吗?”
刁绿海牙根上的劲道截然而止,吐出一口鲜血,抖着撕裂的舌头惊问:“你……说什么?”
商怡敏先瞟了殷文瑞一眼,目光如飞铲夺走他仅存的一分胆色,再冲刁绿海轻笑。
“我前几天刚知道,马俊并非存心为害,他被人下了厉害的淫毒,毒发时痛苦万状,必须与女子交合方可暂缓,情非得已才做了采花贼。”
那日刁绿海得知未婚夫竟是多年前臭名远扬的采花贼,当时虽不承认,过后一想商怡敏心狠手辣,说话却实在,那“鬼哭郎”曾经闹得那样厉害,在大师兄死后便销声匿迹,而且大师兄遇害前一年内经常外出,每次都借口修行,却始终不肯详说,结合商怡敏的证词,倒处处对应得上……
这想法一确立,痛苦也水涨船高,想到自己为一个淫贼恶徒守寡半生,痴心错付,青春错误,悔恨怨愤沸腾不休,自杀的念头早已成形,就算今日不遇到商怡敏,不久之后她也会非死即疯。
此时商怡敏出来为马俊辩白,她的心坐秋千似的高高荡起,恍惚一阵急忙追问:“你知不知道是谁害了我大师兄?!”
商怡敏闲闲地指一指她身边面如金纸的男人,恝然道:“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