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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他又觉得母亲有充分的理由和资格怨恨,他定要竭尽所能用复仇来补偿她。
“娘,那份名单上的人都死光了吗?”
“哼,都杀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杂碎躲得躲逃得逃,我暂时懒得料理了,先替你外公报仇再说。”
“好,请您告诉孩儿害死外公的凶手是谁,孩儿立刻去找他算账。”
“不急,先说说你和赵霁是怎么回事。”
商怡敏换了个坐姿,上身前倾摆出关切的姿态。
“我听说你和他做了那种事,是真的吗?”
商荣羞愧,跪着请罪:“孩儿给您丢脸了,请您责罚。”
商怡敏不置可否,视线在他脸上梭巡一周,追问:“我暗中观察你们好几天了,你是怎么想的,是假凤虚凰的游戏,还是对那小子动了真情?”
商荣赧然道:“孩儿……孩儿是真的喜欢赵霁,我们前不久已正式拜堂成亲,彼此发誓做同甘共苦的夫妻。”
他等待母亲的训斥,然而商怡敏却仰起头开怀大笑。她拿这孩子当孽种,没打算让他幸福,看他误入歧途反倒快活,而且这也算对仇人的一种羞辱。
“算啦算啦,儿大不由娘,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商荣吃惊不小,将信将疑道:“娘,您不怪我?”
商怡敏反问:“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这点事自己还做不得主吗?赵霁我是知道的,人品不坏,他说要跟你做夫妻,那肯不肯帮我们报仇呢?”
商荣没想到母亲会轻易原谅他,真是不意之喜,忙说:“他跟我发过誓,会全力助我。”
商怡敏甚喜,立刻起身吩咐:“那你这就去把他带过来,我教你们如何着手复仇。”
夜风清冷,虫鸣清幽,赵霁在冰冷的地板上苏醒,浑身痛得像被人拿棍子结结实实敲了几十下,碰也碰不得。
他翻个身,肢体磕住硬物,发觉自己正光溜溜躺在床板下。
这是怎么回事?
惊异之后,紧张感接踵而至,他慌忙摸索着推开挡道的箱笼,手脚并用爬出去。
还是刚才的房间,桌上的酒菜已收拾不见,摆着一只茶杯,里面装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
他刚想凑近查看,床上蚊帐摇摆,传出慵懒含糊近乎梦呓的人声。
“小霁,你在做什么?”
赵霁好似正在偷食的老鼠被人踩住了尾巴,头顶险些撞上房梁。
“唐堡主,你怎么在这儿?”
他快速抢进几步,又因**的状态仓皇逃走,脖子乱转找到堆放在椅子上的衣物,急急忙忙扯开穿上。
唐辛夷被他怪异的反应惊醒,掀开帐幔走过来。
“小霁,你怎么了?”
“别碰我!”
他的指尖刚触到赵霁的胳膊,这人便像躲避毒蛇似的跳开,抓起他的衣裳粗鲁投掷。
“你为何在我家光着身子,还不快穿衣服!”
一觉醒来他又变了个人,唐辛夷以为做了噩梦,忍不住朝自己腿上狠掐一下,并不严重的疼痛却激发出无限的恐惧,难道那惨不忍言的打击还要重来一次?
“小霁,你怎么又装糊涂,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我的衣服也是你脱光的,你亲手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这么快又忘光了吗?”
赵霁脑门被硬生生敲出一个洞,魂魄袅袅欲出。
“我、我什么时候……”
第二次遭遇此种怪事,他有了一定经验,不再像上次那样蒙头转向,按住遑急质问唐辛夷:“你先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唐辛夷绝望地望着他,死命忍住怒火,咬牙道:“傍晚我在客栈接到你用飞刀传来的纸条,约我来你家相会。”
赵霁即刻打断:“那纸条呢?你带来了吗?快拿出来给我看!”
唐辛夷在衣衫里搜寻一遍,失惊道:“我明明揣在内兜里,怎么不见了。”
赵霁翻出火折子点燃蜡烛,让他再仔细找找,可是消失的东西如何能出现?
二人在屋内各处搜寻,不约而同盯上了桌上的茶杯,里面装着的好像是燃烧后的纸灰。
赵霁将灰烬倒出来,指尖拨弄出一块未曾烧尽的碎片,这片碎纸上残存着一个破烂的“霁”字,乍看确实是他的字迹。
他恍然明白自己又一次落入陷阱,那冒充他的贼人故伎重演,妄图让他重回火坑。
这时虚掩的房门缓缓洞开,一切都像设计好的,最能激化矛盾的那个人出现在门口。
屋内二人同时一惊,唐辛夷是为看到意想不到的人而惊讶,赵霁则是有口难辩的惊恐,他们的反应恰恰在助长误会。
商荣表面镇静,俨然开堂审案的官员,他已不像过去那般冲动,可这份镇静也经过了激烈的内心挣扎。
双方沉默对峙,门外刮进闷热的潮气,幽灵般的闪电间或攻占大地,远处一声声闷雷散布兵戈扰攘的气氛,积极迎接今春第一场雷雨。
第170章 身世迷雾之遭擒
商荣不疾不徐进屋,走到桌前垂视那堆灰烬,拈起带字迹的碎片查看。
赵霁的笔迹他太熟悉了,这纸上的字很像他亲笔书写的,但这局部的残片并不能做为铁证。
唐辛夷死死盯着他,忽而转问赵霁:“你不是说你没找到商荣吗?他怎会在这里出现?”
赵霁不敢再搭理他,惶急地向商荣解释:“商荣,今天陛下说太师父月底会来开封,我出宫后就去找大师伯商量如何接待,回来的路上遇到唐堡主,和他寒暄了几句,中间他起问你,因为你叮嘱过我不可对外透露消息,所以我就告诉他你仍然下落不明。”
商荣轻轻“嗯”了一声,冷静询问唐辛夷:“唐堡主,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你们讲话,你说是赵霁传书约你来的,那你跟他再次见面后都说了些什么?”
赵霁跟着质问:“是啊,那个用易容术的冒牌货又对你胡说了什么?”
“冒牌货?”
唐辛夷双眼喷出血光,赵霁下巴一疼身体撞上墙壁,屋顶尘灰洒落,蜡烛又被强风吹灭了。
“赵霁,你真是撒谎不打草稿,我跟你见面时仔细检查过你的脸,根本没有什么易容术!”
闪电不想错过这出闹剧,接连抛出白光探照,他的脸被怒吼拉扯变形,犹如愤怒的怨灵。
不等赵霁回复,他主动向商荣说明:“跟我见面的那个赵霁没戴人、皮、面、具,长得就是他现在这副模样,我也曾怀疑会不会恰好是形容相似,所以用我们小时候的事试探,那个人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你说世上会有这么神通广大的冒牌货?”
他的精神就快分崩离析,巴不得所有人陪他一块儿发疯,见商荣面无表情,便亟不可待坦露更多。
“他还说他是因为耐不住寂寞才跟你在一起的,对你只有亲情没有爱情,从今往后只把你当成师父,然后一心一意待我!”
“我没说过这种话!”
赵霁咆哮着冲上来推开他,一拳捶塌桌案。
“晚饭时我喝醉了,醒来就脱光了衣服躺在床底下,你叫我的时候我刚从床下爬出来,这期间发生的事我统统不知道!”
他的自辩才刚开了个头,商荣便一言不发转身,快步走出房门。
赵霁连忙呼喊追赶,随之跳跃院墙来到巷子里,拽住他的胳膊哀求:“商荣你别走,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商荣深深吐纳,脸上是冰封的沉静。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好像不是他嘴里发出的,赵霁愣住了,怀疑那是雷声干扰下的误听。
商荣扭头面对他,电闪雷鸣未能震动他的眼眸。
“我相信你没那么蠢,会在我眼皮底下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商荣。”
赵霁惊喜万分,可伸出的手被商荣无情拍开了。
“你得把那个冒充你的家伙找出来,给唐辛夷一个交代。”
有洁癖的人见不得脏污泥泞,在误会里度日就如同在污泥里打滚,他绝计受不了。目前来看赵霁被陷害的可能性很大,不过这也是他咎由自取,若非他当年轻浮挑逗,唐辛夷怎会轻易受奸人蒙蔽?既然种下了因,就该担负结果,在他理清孽债前,商荣不想再陪他数烂账了。
交代完毕,他决绝离去,赵霁复又骇恐,赶紧扯住他的袖子,商荣狠狠甩手,再回头怒意破冰而出。
“这是你惹的祸事,你自己解决!”
怒气爆发,雷神也为之让道,赵霁寒心酸鼻,往常的聪明劲使不出半分。
商荣努力自控,重新披上修饰好的平静,以证明这是他理智的决定。
“我不能背着这桩恶心事过日子,等你处理好了再回来。”
一人做事一人当,夫妻间需要相互扶持,但这不能成为拖累的借口。
赵霁用力点头,慌惚擦拭急泪,问他:“你这会儿要去哪儿啊?空着手怎么行呢,先回去收拾一下……”
商荣坚口打断:“这些你不用操心,我自己会想办法。”
赵霁不放心地拦住,含泪问:“商荣,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商荣扭头不看那令他难受的脸,冷声说:“我说过的话都会做到,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天河开闸,厚实的雨幕转眼隔绝了二人,赵霁仿佛失去依附的藤蔓,摇晃着靠上砖墙,暂时的绝望将他的身心化作虚无,融解在漫天掩地的疲累中。
回到卧室,唐辛夷仍站在原地,此刻他们正做着同一个噩梦,僵硬的外表像锅盖掩住了锅内的沸腾。
无声伫立一阵,他木然问赵霁:“你不给我一个交代吗?”
赵霁无神答道:“我没什么可交代的,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不是我。”
唐辛夷狼奔袭来,接连几记重拳将他一步步打出房门,跌倒在雨洼里。
赵霁放弃躲避,主动承受他的怨气,依照商荣的指示为他从前的过错负责。
他的麻木不仁就快逼疯唐辛夷,掐着他的脖子强迫他发声,赵霁鼻血倒灌进喉咙,咳嗽着呛出血水,表情痛苦,腔调仍旧冷淡。
“你打死我也没用,不是我做的事,我死都不承认。”
唐辛夷嘶声呐喊,凄厉的惨叫撞在一滴滴雨珠上,好像无数颗心在空中粉碎,天地皆成泪海。
“骗子!睁眼说瞎话,那明明就是你,你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刚刚还甜言蜜语,现在又这样残忍地对待我!”
他疯狂抽打赵霁,闪电照亮他们身下的雨地,海藻形的血迹正慢慢浸润。
赵霁终于抓住他的手腕,阻止崩溃蔓延。
“你清醒点好不好,之前在街上我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对你那么冷淡怎么可能转身又去勾引你?我再下流也不至于像疯子一样反复无常!”
唐辛夷挣扎叫骂:“上次你说唐潇假扮你,那这次又是谁?总不可能是他的鬼魂回来作祟吧?”
赵霁怔了怔,在乱麻里揪住一丝线索,瞪眼急道:“唐潇说不定没死,当时他尸骨不全,脑袋不见了,仅凭一块护身符辨明身份,天知道那是不是他,他极有可能是借尸诈死的!”
他推开唐辛夷,爬起来跌跌撞撞四面奔窜,厉声嚎叫:“唐潇!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就躲在附近,你这个小人为什么装成我的模样干下流勾当,到底安得什么心?快给我滚出来,我要杀了你!”
地塌天荒的暴怒被唐辛夷当成装疯卖傻,上前揪住拳打脚踢,强迫他认罪。
赵霁也快疯了,一记记炸雷似乎直接滚到他的头皮上,烧得他皮开肉绽,耗尽忍耐,自暴自弃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