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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霁脸一沉,负气嘟哝:“这人越来越不把我放心上了,看来我走得还不够久,还得出去玩几天。”
李洵见他转身,急忙一把扯住,却又如何拦得住?正急得要嚷,管家跑出来招呼:“赵爷回来啦?老爷等您吃饭呢,快请进吧。”
赵霁思筹商荣这回怎么都得哄哄他,兴高采烈走进家门,刚跨过门槛,十柄爆竹一齐炸响,他一个老江湖也吃了一惊,惊猫般蹦起十丈高。逃出乌烟瘴气,见商荣笑微微立在堂屋前,那模样上得神龛,受得供奉,菩萨也难得有这么温和的面相。
赵霁像心怀鬼胎的坏人,见了佛祖直发憷,干笑着问:“商荣,好好的你干嘛放爆竹啊?”
商荣领着仆人上来拱手贺喜:“恭喜赵爷做成一笔大买卖,我们正等着沾你的光,好吃香喝辣呢?这些爆竹是给你接风的,祝你今后买卖越做越红火。”
几句话说得赵霁灰头土脸,尴尬道:“谁跟你说我去做大买卖了?那都是哄人的。”
商荣故作惊讶:“白天柜上来人说你昨儿提了五千现银去做买卖,我们估计这会儿生意该做成了,巴巴地等了老半天呢。”
赵霁明白他又被商荣算计了,小时候这师父习惯用拳头让他听话,如今修身养性练得一团和气,对他不加一指不骂一字,却总有办法让他乖乖吃瘪。众目睽睽之下,他进退不得,唯有讪笑。
“我没跟人谈生意。”
商荣仍旧笑微微的:“那那五千两银子你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赵霁胀红脸道:“我先去‘全彩班’听戏,看一个演丑角的中年优伶跟头翻得好,赏了他三百两。”
商荣若有所思道:“嗯,戏班里丑角最苦最累,赚得钱又最少,是该打赏。还有四千七百两又是怎么花的呢?”
“……在戏院里遇到一个朋友,邀了一大帮人去锦春楼喝酒,我给出来伺候的姐儿们每人发了十两银子的脂粉钱,一共三百七十两。”
“烟花女子谋生不易,你体恤她们说明你心善。可是剩下的四千三百三十两都去哪儿了?”
“在锦春楼有个老头儿正在聚赌,我看他玩得一手好骰子,就跟他赌了几把,谁知着了他的道。”
赵霁先还吞吞吐吐的,说到这儿来了气性,骂斥道:“那老头儿是个江湖骗子,还不是一般角色,我赌钱也算有心得了,竟然玩不过他,十赌九输。更可气的是他还嘲笑我,说我老眼昏花,我心想你眉毛都白了凭什么笑我老?忍不住揪他的胡子,你猜怎么着?他那胡子是粘上去的,一扯就掉。我知道他用了易容术,想揭穿他的真面目,那小子身手也快,拎起两个姐儿摔出窗外,我总不能看她们摔死啊,急忙跳出去救人。那骗子趁机搬起银箱跳到楼顶,把银子一股脑全洒到大街上,街上的人尽都一窝蜂涌上去抢,头都挤破了。我当时气懵了,等回过神骗子也溜走了……”
他自己也觉得不像话,声音渐抵,脖子慢慢弯曲,貌似承受不起周围人的视线。
大众的鄙色中,商荣和婉的笑容是唯一的清流,轻柔叹了口气,笑道:“那就只好当做舍财免灾啦,你最近大概运气不好,该拜拜菩萨。”
叫人取来清水,让赵霁洗手敬香,赵霁想不出花招,老实听任摆布。
到了饭桌上,只见两道寡淡无味的青菜,一碗白水煮豆腐,一点荤腥全无,他惊愕地问商荣:“怎么今天的饭菜这样简陋?”
商荣说:“家里刚折了一大笔钱,不能不勒紧裤腰带啊,只好委屈你忌忌口了。”
不等赵霁抗议,柔声说:“豆腐比肉滋补,都让给你吃,我只吃菜就够了。”
他以身作则,堵得赵霁没话说。过了一会儿仆人端来一碗香喷喷的烧肉,赵霁一喜,刚要上筷子,商荣已将烧肉挪到李洵跟前。
“这肉是单做给洵儿吃的,他还在长身体,不能委屈了他。”
赵霁受不了刁难,怒道:“那你就忍心委屈我吗?我还有多少日子好活,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
李洵看不下去,喝止他:“大师兄你太过分了,师父对你够好了,哪家的徒弟像你这样无理取闹,换成别家你早被逐出师门了!”
商荣佯做责备:“洵儿,不可对你大师兄无礼。他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吗?”
李洵总算听师父说了句教训的话,解气道:“徒儿知错了,师父放心,徒儿一定好好做人,绝不学大师兄给您添堵。”
赵霁见他们一大一小联手挤兑自己,再讨不出好来,便摔筷子撒气:“这饭菜跟猪食一样没法吃!我还是饿着吧!”
他一溜烟跑远,害李洵也气得吃不下饭,心疼地望着商荣。
商荣了解赵霁的想法,压根没往心里去,摸摸小徒弟的脑袋说:“没事,他就想让我对他好点,并不是真心闹事,过会儿就好了。”
他对赵霁的判断从没失误过,晚上李洵在后院练剑,那没羞没臊的大师兄提着一包点心若无其事来找他套近乎。
这师弟近来对他颇有微词,得好好安抚一下,顺便套套口风。
“师弟,师父最近有没有在你跟前责备我?”
“没有,大师兄你干嘛老盼着师父骂你呀?”
“我随便问问不行吗?”
“我看你存心找抽。”
“嗨!臭小子怎么说话的!”
赵霁捏住李洵两边脸蛋,仍阻止不了他的批判,稚气未脱的少年像个小大人振振有词数落道:“别人家的徒弟哪个不是小心恭敬,生怕惹恼师父,你倒好,专门跟师父捣蛋,究竟怎么想的?”
他比赵霁小了二十多岁,少年老成对上童心未泯,加之辈分相当,交谈向来不受年龄限制。赵霁被他骂急了,不耐烦地辩驳:“我没有坏心思,就是怀念他生气的样子,想逗逗他。”
李洵不知道他和商荣的真实关系,听了这目无尊长的说辞火冒三丈。
“尊师重道是徒弟的本分,你怎么能戏弄师父呢?再说师父性子那么好,几时生过气了?”
赵霁挥挥手:“你不知道,他小时候脾气可坏了,跟刺猬似的,一碰就炸毛。我拜师的前十年几乎是挨着他的揍长大的,动不动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打得满头大包。”
李洵不假思索打断:“撒谎,我跟了师父五六年,就没听他说过一句重话!”
爱发火的人到了二十几岁眉心就会出现褶皱,商荣的印堂光洁如玉,不沾一丝戾气,不止李洵,见过的人都公认他是少见的和善人。
赵霁心想小师弟快去峨眉山了,向他透露些隐情也无妨,说:“商荣,不,师父早年中了一种无人能解的蛊毒,一动怒毒性就会发作,一发作就要发狂杀人。他为了克制蛊毒从此特别注意克制情绪,慢慢地就变成这样了。”
听他说得有根有据,李洵半信半疑道:“这是好事啊,你硬惹师父生气,不是害他吗?”
“我就想看看他以前的样子,唉,你这小鬼懂什么,不提也罢……”
赵霁有些惆怅地望着星空,斗转星移,半生如梦,不回头真难相信自己已走过了那样漫长的旅程。眼前的日子恬淡幸福,可怀旧情绪宛若池塘里的青蛙时时骚动,只有经历过初恋的人才能体会他的心情吧。
夜阑人静,街巷里的猫儿狗儿都入睡了,商荣安稳地躺在床上,面向墙壁半梦半醒,房门无声地开了,长长的黑影迅速压上被褥,爬上墙壁。
他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赵霁,嘴角含笑,故意不理他。
须臾,脚下一凉,赵霁掀开被子爬进来,抓住他的右脚一个劲挠他的脚心。
商荣忍不住笑出声,蹬腿踢他,赵霁钻透被窝,得寸进尺压住他。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装睡呢,是不是也等不及了?”
小流氓成长为老流氓,手法仍一成不变,一上来就动手扒衣服。
商荣身体配合他的动作,懒洋洋调侃:“不是叫你再忍几天,换了床再说吗?仔细又把床压坏了。”
赵霁挖苦:“压坏再买新的就是了,你这守财奴,赚了那么多钱舍不得花,留着修陵墓吗?”
话音未落,自己也脱得精光,赤条条做起交颈鸳鸯。
商荣体内情、欲涌动,嘴上却反其道行之,一边和他亲嘴一边笑怨:“挑个偏僻地方做吧,周围屋子都是人,吵醒他们怎么办?”
赵霁狠狠吮吸他的嘴唇,把那柔软的唇瓣吮成红润的樱桃,坏笑道:“你小点声不就得了?”
商荣冷不丁轻轻咬他一口:“我忍不住啊。”
赵霁最迷恋做、爱前**的一刻,只有这时商荣才会露出娇憨的情态,那媚态**夺魄,百看不厌。
他比先前更猴急了,捏了捏他质感饱满的屁股,戏谑:“放心,这次我会把你的嘴堵上,让你叫不出声。”
商荣歪着脑袋笑问:“拿什么堵啊?”
“舌头呗。”
一说还真堵上了……
(此处是补丁)
第215章 盖世豪侠之求助
赵霁对那个诈赌的骗子耿耿于怀,一心想在出发前找他算账,此人想是有防备,像潜水的泥鳅难觅踪迹,赵霁找了好几天也没个结果。商荣却发现近日有人潜入家中或躲在远处偷窥,他现在行事稳重,习惯以静制动,认清对方善恶前不会出手。
这天晚饭时,仆人前来通报:“外面有位老先生想拜访赵爷。”
赵霁听说来者无名无姓,狐疑地出门查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长须老者拄着拐杖立于阶下,正是前日在锦春楼戏耍他的老千。
赵霁怒道:“你这厮,还敢找上门来,快过来吃我一拳!”
老者退闪数丈,身手灵巧毫无老态,抖着白眉嬉笑:“老夫慕名来访,赵大侠这般粗鲁未免有失待客之道啊。”
那日赵霁便瞧出来了,这人用了易容术,皮下八成是个狡猾的青年后生,听他用苍老的声音讲话,更恨得牙痒,喝问:“你是哪路狂人?敢来找我寻晦气?”
他和商荣归隐后对外都用化名,他叫赵富贵,商荣干脆连名字都不要,只取了“离恨先生”这么一个外号,平时也不与武林人士接触,江湖上新旧更替快,如今只有过去那些老熟人还记得他们。
他以为这老千有眼不识泰山,把他当成羊牯戏弄,谁知骗子竟利索地替他报出家门:“在下幼年时就听过阁下的大名,玄真派剑术名扬天下,您和尊师商大侠更是贵派扛鼎之人,比那‘剑倾五岳’的谢掌门更胜一筹。”
这话一出,赵霁明白他此行定有目的,严肃质问:“你究竟是谁?找我们做甚?”
骗子笑道:“在下想再和阁下赌一把骰子,输了便如数赔偿阁下那日的损失,若赢了,还请阁下代为出面,请尊师商大侠帮在下一个忙。”
赵霁心想:“我和商荣隐姓埋名十多年,知道我们近况的人不多,这小子定是受人指点找到这里,得问问引路人是谁。”
可是骗子不肯马上作答,定要等赢了赌局再告诉他。
赵霁不肯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打交道,正要撵人,商荣落落大方走来,和颜悦色地对骗子说:“尊驾有何贵干,不妨直说,但凡帮得上忙的,商某都乐意效劳。”
他已在暗处观察一阵,确定这鬼祟的客人就是近日的窥探者,看行事做派是个轻狂后辈,似乎没什么歹意。
骗子见他亲自出马,喉头微微滑动,这个吞咽的动作表露出紧张感,后面的淡定就显得虚张声势了。
“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