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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一回来,就希望看到我已经康复。”程佳懿说到这里,又咬了下嘴唇,神情楚楚道,“罗小姐似是不想让我来的。只是,我实在等不及想见到你。”
听到这句话,瞿东风神情一凛,向窗子旁边看去,竟然已不见卿卿的身影。举目四看,在候车室的出口处,似乎看到她一闪即逝的背影。
瞿东风招呼过崔炯明,抬起胳膊,道:“照顾好程小姐。”
程佳懿只好松开瞿东风的胳膊,挽住走上前的崔炯明。
摆脱掉程佳懿,瞿东风疾步走向出站口。走出大门,看到卿卿独自一人走向汽车。火车站外,人潮人海,都是自发前来欢迎瞿军凯旋的民众。见到瞿东风从车站出来,立时群情鼎沸,欢声一片。瞿东风急忙做出从容微笑,向沸腾的民众们频频挥手致意。
响彻云霄的欢呼声让盛夏的平京城越发炎热起来。坐在车里,罗卿卿感到一阵憋闷,摇下车窗,正看到瞿东风站在车站的台阶上,高高在上,踌躇满志,如同一个正接受万人朝拜的战神。她忽然起了一丝惶惑,这个站在神坛上光芒万丈的男子,难道,真是曾经拉着她的手,到老城墙根下采摘酸枣的少年吗?
变去的,到底是岁月?还是人心呢?
如今,长大了的少年,要的已不再是那几棵酸枣,而是功成名遂,万里江山。
而如今,长大了的她,也不再满足只是拉着他的手,走过春风拂动的巷口,她要的是海誓山盟,忠贞不移。是他全部的爱情。
如果,她要的,他不能给……
“罗小姐,您是在这儿等二少爷,还是回去?”
司机的问话打断罗卿卿的纷飞乱念,她恹恹地答道:“走吧。”
瞿东风的凯旋归来,让沉闷了小半年的双溪别馆一下子恢复了往昔的热闹浮华。
庆功宴会上,瞿正朴当众宣布晋升瞿东风为总参谋长。雷动的掌声里,行政院长古忠实即兴挥毫,写下一幅对联赠予瞿东风,上书:“指挥能事回天地,学语小儿知姓名”。以恭维瞿东风过人的军事指挥才能。
瞿东风接过对联,心中不由冷冷一笑。古忠实本是大哥那边的人,现在见他得势,马上见风使舵过来。想到这里,他四下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大哥的人影。他又看了眼女眷聚集的那几桌酒席,也没有看到卿卿的身影。
宴席过后,舞会开始。迷幻的圆舞曲和空气里漂浮的酒香交织在一起,仿佛一个无形的漩涡,把人们卷进跟贫穷和战争全不搭调的浮华幻梦里去。
像一阵三月的春风,胡冰艳轻盈盈地闪进双溪别馆。这位名贯京华的交际花着实有着压场的本事。她一走进舞厅,满场的男人都好像被酒风熏醉了一般,情不自禁地向她迎过去。胡冰艳眼风一扫,看到瞿东风歪靠在沙发椅上,正和行政院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虽然他看起来谈兴并不高,可是竟没有朝她这边正眼瞧上一眼。胡冰艳的脸色不由黯淡了一下。她索性自己走过去,微仰着头,轻摆着腰,摆出一副高傲而冷艳的姿态一径走到瞿东风面前。
胡冰艳操着柔美的南方口音,对瞿东风道:“恭喜军长得胜凯旋。”
在平京的社交界,听到这一口柔软又熨帖的吴侬软语,不看来人,也能猜到多半是胡冰艳来了。瞿东风对胡冰艳微颔了下头,表示答谢。
古忠实见缝插针的讨好瞿东风,忙道:“胡小姐,难得你也有这么落伍的时候。不能叫军长,要改称总参某长了。”
胡冰艳作了个惊喜的表情,正要再次道贺,却看到瞿东风的眼睛忽然定在了一个地方,眼角微微眯起,目光陡然变深,好像被什么摄去了魂魄。与此同时,胡冰艳似乎感到整个舞场的人都为着什么窒息了一刻。以她在社交界练就的敏感,她能嗅出一定是出现了一个压场子女人,以往,这个社交舞会上的女皇除了她胡冰艳不会有第二个人。她顺着瞿东风的眼神,急迫地转过身,果然看到楼梯上款款走下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罗卿卿走下楼梯,立刻感受到来自周遭惊艳的目光。然后,是男士们眼里火辣辣的爱慕,和女士们眼角酸溜溜的嫉妒。
这正是今晚她想要的。
她透过装饰在大厅墙壁上的仿古铜镜,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玫瑰红的礼服衬得她无瑕的肌肤更加盈盈动人,削肩低胸的款式将她细长的颈项展露得如同白天鹅一般优雅。长裙下摆很大,上身很紧,恰到好处的显示出她诱人的线条和不盈一握的纤腰。简单的钻饰从胸口镶至腰际,随着她轻盈的走动,呈现出璀璨的晶莹和眩惑的光彩。她把半长的头发挽成俏丽的髻子,簪了几朵素净的百合花,使她看起来既艳光四射,又带着与众不同的漠离的气质。
罗卿卿的出现立刻在整个大厅里掀起不小的骚动。人们交头接耳,窃窃地议论起来。
“这么绝色的姑娘,怎么从来没见过?”
“听说罗臣刚的女儿住在双溪别馆。”
“对,就是她,我在金陵的时候,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私底下,都叫她‘金陵公主’。她可是多少金陵年少的梦中情人。”
罗卿卿走到舞池旁边,选了一个孤零零的老式大靠背沙发,坐了下来。立刻,有好几位男士同时向她迎了过来。她倚在柔软的湘绣丝枕上,瞥了眼瞿东风。见他搁下手中的酒杯,朝着她这边站了起来。显然,他是想邀她跳舞。可是,她偏偏把手递给了第一个走上来邀请她的年轻男子。
看到卿卿居然接受了金满昌小儿子金武彬的邀请,瞿东风愕在当地。已经站起来,总不好再坐回去,只好向身边的胡冰艳伸出手。
胡冰艳的一双媚眼子里立时积满笑意,在众多贵人名媛的羡妒目光里,挽住瞿东风,双双步入舞池。
舞池子里的胡冰艳,就象鱼儿进了水,轻盈得脚下没有扎根似的。能跟瞿东风跳舞,更让她极尽所能,展现出最优美曼妙的舞姿。
瞿东风搂着胡冰艳的纤腰,眼睛却盯着搂在卿卿腰上的金武彬的手。有一阵冲动,几乎想冲上去,掰断金武彬的手指。
“哎唷”,胡冰艳小声呼了声痛。
瞿东风这才意识到,由于心中愤意,手上不自觉使了一把力,让胡冰艳着实吃痛了一下。
舞动在眩惑人心的酒气和灯光里,罗卿卿让自己和另一个男人紧紧相拥,她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可是她不想看他的脸,也不知道他低声跟自己说着什么,只是透过他的肩膀,看着跟胡冰艳相拥而舞的瞿东风。
瞿东风也正看向她。他脸色冰冷,眼神却火辣辣的几乎能把人灼伤,逼迫得她不得不低下眼,回避过他的目光。他如冰如火的神情让她窃然地感到一阵痛快,又隐隐地泛起一丝惴惴不安,最终,只剩下一片落寞洒在心里,如同面对一轮照在异乡的满月,虽然光轮圆满,却只是清冷。
忽然她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倏然抬起眼,正看到近在咫尺的瞿东风。随着轻快的旋律,跳着快狐步,当两对共舞的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瞿东风陡然伸手,一把抓住罗卿卿的胳膊,瞬息间把她从金武彬的怀里扯了出来,与此同时,把胡冰艳推进金武彬的臂弯。瞿东风手上的动作迅疾如风,脚下依旧合着旋律踏着从容不乱的舞步,以至于金武彬和胡冰艳还来不及惊讶就抱在了一起。
瞿东风朝金武彬歉然而冰冷的一笑,道:“对不起,换个舞伴。”
猛然被瞿东风拥在怀里,罗卿卿心头涌上一股剧烈的情绪,几乎让她流出眼泪。
瞿东风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卿卿,看到一圈红晕在她白皙的面腮上渐渐渗了出来,如同绽放在二月春风里的桃花,引发着他不自禁的怜惜和爱意。可是,那一股子骄傲依旧在她的眸子里闪闪发光,挑衅着他耐性,他故意用愠怒的口气问道:“你就这样欢迎我?”
“你又想我怎样?”
他俯下头,继续贪看着她,眼光一垂,从她大敞的礼服领口里看到她如丝如玉的肌肤,他不由又生起些恼怒,道:“以后少在这种场合穿这件衣服,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又如何?我不是你的私藏品。”
瞿东风气极反而笑了一声,知道再说下去仍不会有好话,索性闭口不言,一味地跳着舞。两个人默默地紧偎在一起,感受着对方胸口的呼吸和周身的气息。一阵热流在两人之间脉脉的漾动开。彼此的心便渐渐地柔软起来。此时此刻,外界的音乐已变得无关紧要,他们按着自己的拍子寻找两个人之间的均衡,舞步越来越和谐,呼吸和脉搏几乎都成了同一频率。不知不觉,罗卿卿将炽热的面颊贴在瞿东风的肩膀上,瞿东风也将她抱得更紧。他胸口散发出让她发溶的温暖。窗外的月亮好圆好大,她好像看到栀子花在中宵的风露里绽放成芳香的迷梦。蓦地,一大滴眼泪涌出她的眼眶,打落在他的肩章上。
娥眉谣诼古今同忌
赵京梅被杨副官带着走进军长办公室,向瞿东山报到。赵京梅知道,不同于瞿东风,瞿东山对女人向来颇有兴趣。故此,她刻意修饰了一番,让自己看上去既大方得体,又妩媚动人。瞿东山抬起眼看向她,赵京梅果然感受到男人贪看漂亮女人的那种火辣辣的目光,然而,同时她也察觉到瞿东山射过来的目光里,还有一种如刀似剑的冷芒,让她浑身忍不住地怵了一下。
瞿东山命杨副官出去,随后朝赵京梅招了招手,道:“过来。”
赵京梅感到瞿东山看她的神情好像恶虎盯着猎物,她有些不情愿,可还是走了过去。瞿东山一把将她擒进怀里,用手指狠狠卡住她的下巴。
“说吧,瞿东风把你安插到我身边,打得什么算盘?”
赵京梅事前已经料到瞿东山会有此怀疑,她故作表情惊慌,说出预先准备好的台词:“参谋长他……已经不信任我了。”
“为什么?”
“因为……我爱上了他。可他心里只有罗小姐。我便成了隐患,索性放弃。”赵京梅知道什么理由也没有实情更能说服人心。
赵京梅的回答大大出乎瞿东山意料,他松了松掐住赵京梅的手,道:“我那个兄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漂亮聪明的女人也舍得不要。”说着,手开始在赵京梅的脸蛋上摸搓起来, 接着说道,“可惜,我向来不相信聪明女人说的话,要想得到我的信任,就要干出点实事儿来。”i
“军长请吩咐。”
“我要你干两件事。”
“何事?”
“第一件……”瞿东山狠骘的表情忽然变成满脸淫亵的笑意,“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赵京梅倒吸了一口气,但是内心的黯淡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被一向好色的瞿东山霸占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既然得不到瞿东风的真心,任何男人对她来说都是一样,不过是赖以生存的靠山罢了。于是,她在内心深处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脸上则故作出娇羞的表情,低下头,道:“那第二件事呢。”
得到赵京梅的默许,瞿东山精神一震,更加放肆地搂抱住她,道:“既然你说我兄弟心里只有罗卿卿一个女人,那我就要你想办法让罗卿卿离开他。人说赌场得意,情场必失意。这江山美人,总不能都让他一个人占尽了。”
月儿走进花房旁边的小厅,对罗卿卿道:“罗小姐,大太太问您有没有空去打牌。”
罗卿卿正坐在一个大靠背的丝绒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一本西文的艺术史,月儿的问话把她惊了一下,她抬起头,微微一笑,道:“对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