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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手里:“妈不让我要。”“你偷偷收着吧。”“不。我不喜欢。我喜欢这个。”她捧起手里的花瓣,雪白雪白的,还透着香味,真好看。
一阵军靴声打破她的回忆。她转过头,看到瞿东风走过来。
“怎么又哭了。”瞿东风用拇指揩掉她眼角淌下来的泪珠,“医生嘱咐你不能太激动,你这样,不是让我心疼。”
她何尝不想做个局外人……看到他一脸疲倦,也忍不住心疼:“你也早些休息。”
他掐了下眉心:“今晚,恐怕没觉睡了。”
她点了点头,心里明白,今晚这场罗府暗斗,不管成败如何,她恐怕都是输家。
瞿东风解下自己的黑色披风,裹到她身上:“卿,我们已是夫妻,我苦心经营,也全是为了你的将来。”
她打断他:“你不用多说。我懂。”这时候,听到他夫荣妻贵的承诺,觉着好像小时候他把金项链强挂在她脖子上。虽然,已经长大,再不会做小时候同样的傻事;可是各自却秉着各自的执著,好像还困在小时候的游戏里,谁都不知道怎么跳出来。
赵燕婉房里的女仆走过来:“小姐,夫人请您过她那去。”
卿卿走后,瞿东风走进前厅,坐在沙发上,一直等静雅探视完章砾、从里面出来。
瞿东风问静雅道:“想不想救章砾?”
“想。当然想。”
瞿东风淡淡一笑,请静雅坐在对面:“我听说,松井寿夫在追求你,可有此事?”
罗静雅没想到瞿东风会问这个问题,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崎岛国觊觎我国土已久。罗总司令被崎岛国特务刺杀,金陵可谓危机四伏。崎岛国主战派很可能趁乱入侵中国。现在,中国久经战乱,民生凋敝,不宜再起战端。松井寿夫虽然狂妄,但是毕竟是主和派成员。”说到这里,瞿东风顿住,看了眼静雅,“所以,我希望你能和他交往。如有必要,可以嫁到崎岛国去。”
“什么!你要我嫁给他!”罗静雅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时,赵燕婉房里的女仆又走过来,对瞿东风道:“夫人请瞿先生过去一趟。”
瞿东风站起身,对脸色惨白的罗静雅道:“当然这件事,我不能逼迫你。只想你知道,章砾的安危将取决于你的决定。”
走进赵燕婉的房间,瞿东风立刻闻到一股刺鼻的大烟味。红木床榻上,赵燕婉端着虬角象牙的大烟枪,正呼吸烟霞。卿卿坐在旁边,垂着头,即便不看表情,他也能猜到她脸上的无奈。
“婉姨,您怎么又抽上了。”说罢,瞿东风吩咐仆人把烟具端走。卿卿抬起头:“算了……妈心里苦。”
赵燕婉道:“东风啊。你就让婉姨再抽两口吧。来,坐这儿来,跟婉姨说说话儿。”
瞿东风看了下表:“我过会儿还有事。不能坐太久。”
赵燕婉却不着急,慢慢吸足了烟,才开口对瞿东风道:“你知道卿卿她爸因为什么死的吗?”
“据我所知,是崎岛国特务所为。”
赵燕婉苦笑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其实,他也是因为你妈死的。”
“我妈?”
“他去火车站干嘛,不就是想送送你妈。想看她一眼。他不带侍卫,就是不想别人知道。他面子上逞强,心里头……还念着啊。”烟雾缭绕,赵燕婉絮叨着,说到后来,好像在说给自己听,“那时候,她嫁到平京去,他不甘心,也跟到平京去,想跟她再见一面。结果差点被瞿家的人打死。他恨啊,我怎么劝,他都一定要报复。后来,我们结了婚,我给他生了儿子,女儿……”
“儿子?”罗卿卿吃了一惊。
“对。你原本有个哥哥。我以为有了你们一双儿女,你爸就能忘了以前的事。可是,他就是不肯回头啊。为了斗倒瞿正朴,他一门心思向上爬,向上爬……我见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在哪。直到有一天看到报纸上,他跟锦官城督军女儿订婚的大照片。我一看那女人的模样,就知道他还念着她,念着她……”赵燕婉说到这里,呼吸不均匀起来。
罗卿卿赶紧捋着母亲的心口,帮她顺着气。
赵燕婉继续絮絮自语:“我也恨啊。恨的受不了,就吸起了大烟。拼命吸,吸糊涂了,帐子烧着了都不知道。房子着了大火,我抱起你跑出去,你哥……给烧死了。”
“啊!”罗卿卿一阵心惊肉跳,捂住胸口。瞿东风忙在她后背上轻轻捋着。
“出了这事,你爸自然不会原谅我,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就抱着你离开了罗家。”说到这里,赵燕婉看向瞿东风,“本来这些上辈人的事,我只想告诉卿卿。后来觉着你也该听听。婉姨给你说句心里话,我看你这性子真象卿卿她爸爸。他心里那么有主意,谁劝都不肯回头……到头来,又得到什么?念了一辈子的女人,是别人的老婆。挣了一辈子的江山,一个晚上就落到别人手里。你说,他得了什么?得了什么啊?”
赵燕婉后来的声音近乎嘶喊,听到瞿东风心里也莫名引起一阵心惊肉跳。
风动护花铃
从赵燕婉的房间里出来,瞿东风陪卿卿回卧室。突然看到一条黑影子在屋前走廊里一闪。他马上起警觉、一把将卿卿推到自己身后:“什么人”
人影从暗处走出来,是罗静雅。
“瞿东风,你放了章砾。”
静雅声音颤抖,目光直勾勾的,这副表情立刻让瞿东风判断出她有可能要兔子搏鹰。于是,迅速递给卫队官兵一个眼神。
虽然灯光昏暗,侍卫队长黄正荣马上捕捉住瞿东风的暗示,打了个手势,示意几名士兵蹑步包抄到罗静雅身后。
罗静雅浑然未觉身后悄悄逼近的士兵。她突然亮出一把利格诺色单手手枪,对准瞿东风,握枪的手却忍不住微微颤抖,声音更加颤得连不成句子:“你……放不放……章砾。”
瞿东风没有动容。罗卿卿从他背后冲出来,惊呼道:“静雅,别做傻事!”瞿东风用了把力,将卿卿又推回到身后,对静雅道:“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救出章砾。我告诉你,如果你杀了我,你和你的家人马上有丧命的危险。”
“你……你不要危言耸听。”
瞿东风摇头一笑:“你知道罗军内部,有多少人想取代你父亲吗?如果今晚没有我在这里镇住局面,你们一家人恐怕早已被叛军挟持。”
罗卿卿道:“静雅,瞿东风说的没有错。爸爸被暗害,我们一家人处境非常危险。如果没有瞿东风在这里,我们一家子女人是没有能耐应付这乱局的。”
手枪在静雅手里颤抖不已,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姐姐……我……怎么办?”
抱炒到静雅身后的士兵突然进身,一瞬息叼住罗静雅的手腕,轻而易把她的手枪夺了过去。
瞿东风命令道:“带回房间,看管好。”
罗静雅被士兵扭住胳膊带下去,回头喊道:“姐姐——他逼我嫁给松井寿夫。我不同意,他就要杀了章砾。救救章砾!救救我!……”寂静清夜,声声嘶喊听起来异常凄厉。
瞿东风做了个手势,示意士兵快些把静雅带下去。
静雅的喊声即便到了远处,还历历刺耳。瞿东风回头看向卿卿,见她正抬头看着天上的月牙儿,样子看起来异常落寞。他自然知道她心里不会好过,揽住她,道:“我也是没有办法。现在,国内情况根本没有力量跟崎岛国开战。”
“我知道。”她淡淡答道。那声音听起来既清冷,也清醒。好像一朵花,在晚风里、悄悄地碎了。
“卿……”她的淡然反而激起他更大的不安。
她转过头,看着他,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依旧用淡淡的口气说道:“风,你这样做,不觉得太残忍吗?”
他顿了顿,仰头、看了眼漆黑的暗夜:“卿,你刚才劝静雅要理智地对待问题,怎么现在自己也说这样幼稚的话。我跟你说过,现实不是理想国。你不磨亮刀子,别人就会把你宰掉。”
罗卿卿没有接话。两个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回屋吧。外面凉。”他揽过她的肩膀。
她忽然甩掉他的手,字字分明地说道:“你如果非要这样对待章砾和静雅,我就在记者招待会上,把你今晚夺权的事都说出去。当然,你也可以杀了我。堵住我的嘴。”
听到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他象平地遭了一个雷劈,感到浑身都僵住了似的。他紧盯住她,紧紧地盯住。
她每一个呼吸,都均匀平静。她玉雕似的脸庞,沉静在月光里。
她越平静,他心里就越发按耐不住震荡不安。忽然,他从牙缝里滋出来几声笑来:“杀了你。你说我会杀了你。”他捏住她的下巴,眼睛眯起,把目光狠狠刺进她的双眼,“你居然说这种话。我以为……我以为就算全天下都憎恶我,至少还有你一人知道我的好。你知道,我有多疼你,多爱……你太让我痛心。”
她能听到他牙齿锉出的声响,他捏在她下巴上的手微微颤抖,她的下巴已经被他捏疼了。
她的鼻子发酸,可是她强迫自己的心硬下去:“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被捧在手掌心的小女人固然幸福,可也是多么危险。”
“危险。什么意思?”
“风,我感谢你帮我们撑住现在这个局面。爸爸不在了,我只能靠你。可是,事事难料,如果哪天你也不在我身边,我该如何应付突来的乱局?你那般对付静雅,不过因为她是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弱女子。我不想做那样的女子,我可以陪伴你,帮助你,可是也不想让任何人操控我的命运,包括我的丈夫。”
他盯着她的眼睛,越想看真切,越觉着模糊。而,裹藏在这双眼睛里面的她的那颗心,更让他觉得把握不住。
“我的姑娘,不要跟我斗。你斗不赢。”他要挟的口气、好像急于想挽回些什么。
她淡然一笑,带出从容的决绝:“那就试试好了。”
早晨的秋风悠悠吹落一地树叶。枝干上的生气渐渐敛去,只有几朵菊花在窗下迎风怒展。
罗静雅一夜辗转难眠。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看到房间外面已被士兵把守。她咬紧嘴唇,忍不住又鼻子发酸起来。
房门上响起敲门声,“静雅。”是南天明的声音。
罗静雅几乎飞跑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看到果然是天明站在门口。
“天明……”叫出他的名字,她已经泣不成声。
南天明揽住静雅,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不要哭。事情要从长计议。”
“你……你都知道了。”
南天明点了点头:“是卿卿告诉我的。”
“天明,帮帮我,我不要嫁给松井寿夫。不要章砾死。瞿东风他……他是坏人。”
南天明把静雅扶到沙发上,自己则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萧飒秋景:“瞿东风虽然过于狠辣,不过,也并不算坏人。处在他之位置,就要从大处考虑。想成事,总有一批人会利益受损。”
“你……也觉得我应该嫁给松井寿夫?”
南天明回看了一眼静雅,沉默了片刻,道:“我当然不希望你嫁予不爱之人,我也会尽量帮助你。只是,中国之现实,可谓百孔千疮,虚弱不堪。何来力气跟崎岛国以硬碰硬?松井寿夫是崎岛国天皇的养子,在外交界是个厉害的人物。他一向主张通过外交手段解决两国的利益冲突。所以,于今对于中国,他是个有用的人物。”
“可是,可是我不爱他!”罗静雅颤着声音喊道。
南天明投给静雅一个安抚的眼神:“我没有说你一定要嫁给他。不过,现在这个情形,我建议你最好不要一口回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