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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秉笔太监,狭长的浴室内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开始慢慢地搓洗着,打量着自己白皙而颀长的身子。 。。 。。
第二卷 午門以深(4)
那是一具十七岁男人的躯体,在烛影与水雾的掩映中,它看起来就像月光下的大理石一样皎洁。他十指如葱,反复抚摸着自己精雕细刻的额头、鼻梁、嘴唇,还有宽阔的胸膛和扁平的肚腹。他深深地呼吸着,有说不出的舒展,惬意。相信我,他不是在寻找*,他是一个严肃而健康的男人。但他确实对自己的肉体抱着隐秘的恋恋之情,这就像一朵花或者一只蝴蝶倾慕于自己水中的倒影。父皇沉溺在温暖的水中,他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皇帝,忘记了黎明前的黑暗中无处不在的寒意和杀机。他想像自己已从肉体中分离出来,在远处或者在天空,静静地审视着自己美丽的躯壳。与此同时,他似乎还想到了一朵花或者说一只蝴蝶的好时光是那样的短暂,短得如同白驹过隙的一瞬间。他的胸中涌起了一阵辛酸,双目沁出了泪花,这是十七岁男人所普遍具有的那种伤感。他体会到了自己的脆弱,甚至认为自己的生命就完全像是一个薄而易碎的器皿。他不信神,不崇拜超自然的力量,否则,他会捧着自己的躯壳走上祭坛,把它奉献给冥冥昊天,使它伤心易碎的美丽得到永恒。
我并没有亲眼目睹过父皇年少时处子般的冰肌玉肤。我确信这一点,是来源于曾与父皇亲近者的讲述。更为重要的事实是,我的推论来源于我自己的身体。父皇的精血,美仪,呼吸,思想以至他的生命,都通过我的生命与身体而存活着。女儿就是父亲的活着的标本。今天, 我已经是61岁的老妪,瞎了双眼,右脸满是姜瘢,烧焦的右手比雀爪还要干枯。但是,我的隐藏在严密衣袍下的肌肤依然雪白而又细嫩。每一天的清晨,我会从床上爬起来,*地踱到嵌满整整一堵墙壁的大镜前,久久地打量着自己的*。我几乎是一个瞎子,我能看见的只是一片白花花的晃动的影子。但那是怎样的一种白啊,就像玉石一般结实而润滑,豆腐脑一般温和而稀软。我将自己完好的左脸贴在镜上,并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捧着自己耷下的乳防、肚腹,轻轻地搓着,真有说不出的曼妙欲醉啊。自从我初醒人世起,我就对自己的*有了近于惊慌失措的爱慕,有了深深的心疼和珍惜。我把我的*视为我自己的娇女宝贝,终年四季把她严严地藏在从颈项一直拖及红色绣鞋的长长裙袍中。这就像我的存在,是我父皇生命中的秘密一样,我身体的存在,则是我生命中的秘密。我是我自己惟一的秘密。
我不仅珍藏着自己的秘密,而且我享受着自己的秘密。是的,我不像的我父皇那样,是一个严肃的人。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开始在自己的身体上寻找*。不要笑话我,一个又丑又老的老太婆居然向一个年青男人谈论自己的*,或者说自渎,*。但是,你一定还记得,我是一个在木樨地长大的女孩子,高尚、廉耻、堕落、邪淫,这些塞在道德匣子里的字眼跟我们的生活从来无关。况且,对于一个没有父亲管束,而母亲又无力管束的孤单女孩子来说,她快乐的源泉也只可能来自于她的自身。
和大多数人在黑暗和睡梦中*不同,我的*始终都是清醒的,看得到明亮的光线,看得到我自己的欢乐。我的欢乐都是不期而然地到来的,就像是一次突然袭击,让我身不由己地晕眩,战栗,直至高潮。。 。。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二卷 午門以深(5)
明亡后,我一直隐居在养父德吕尔? 德吕翁的府邸中。养父历任明清两朝共五代天子的钦天监首席历法官,享有王公贵族般的尊荣。他家的殿宇院落,就像他绘制的星象图一样深邃和复杂。他常年寄宿在钦天监,观测浩瀚的星空,和日月的光芒。时间对于他就像是河流,既是运动的又是永恒的;空间对于他就像是穹庐,既是单一的又是多义的。而我对于他,就像是从某个消失的星系中滚落出来的小球体,他满怀悲悯,把我拾起来,安放在了常被他自己置诸脑后的家中。
是的,传教士德吕尔?德吕翁的家四季都是重门深锁,阒寂无声的。平日,我就是这儿惟一的主人,而且是足不出户的瞎子和丑妇。每一天,我都依靠触摸和嗅觉,在这个由花园、楼阁、树林以及水渠和拱桥等等构成的宅院中徘徊。但是至今,我仍然无法正确地描述出门径的位置和走向……也就是说,我常在这个家中迷失,最后只有依靠呼唤仆人来解救我自己。我熟悉的生活,只是我十六岁以前的所见所闻,也就是我回忆中的木樨地,紫禁城。
我回忆里出现的总是彼时,别处,以及他人。我不停地追思着,却遗忘了我,我的身体,我的高潮。
一六
在天启七年那个秋天的早晨,被父皇约请到养心殿谈话的大臣都一一受到了亲切的礼遇。他们是被单独召见的,跪拜之后,父皇还破例赐他们落座,而且太监还奉上了天启七年的春茶。
父皇说,“喝罢,多么清香的茶水呢。他们告诉朕,这水,还是先帝在的时候,在御花园里接的雨水。茶叶,是先帝在的时候,从黄山采摘的毛峰。也都是先帝时的旧物啊。”
君臣喝着茶,说着些闲话。说雨水,今年的收成。大臣的儿女可好,儿女亲家可好。然后,谈话就完了。大臣们出来的时候,都舒展着眉头,洋溢着真切的笑意。他们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见到过皇帝了。先帝神秘地深居大内,事无巨细,都仰赖于魏忠贤一人之手。普天之下,世人只知有“九千九百九十岁”,而不知有“万岁”。今天,大臣们喝着先帝时留下的茶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地认识到,先帝已经死了。现在的皇帝,就是近在咫尺,赐他们以茶水和微笑的少年,从前那个隐忍蛰伏的小亲王。秋风穿过午门吹进紫禁城来,挟着肃然与寒意。他们都看见一个昔日权倾朝野的人孤零零地站在台阶下,静候着新皇帝的召见。这个人就是魏忠贤。
魏忠贤背对着刚刚沐浴了皇恩的大臣,这使他们无法看到魏忠贤脸上真实的表情。但他们清楚,忠于魏氏的力量正在向帝国的中心收缩。关外的披甲大军扑向北京,北京的宪兵、特务包抄着紫禁城,魏忠贤则声色不动地瞅着金銮殿上那个寻花问柳的十七岁男孩。大臣们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仰望着天空。今天的太阳红彤彤的,披着长而又长的胡须。那些胡须扫在重重宫殿的琉璃瓦上,扫出一派赤得发黑的光芒,让人悚然心惊。大臣们思忖着,这是否就是兵戈血雨之象呢?
魏忠贤是作为“临时被想起的人”而排在大臣们的末尾的。就好像一个主人忙完了正事,这才想起还有一点鸡毛蒜皮需要打发。至今没有人可以猜测出魏忠贤此时的心情。他一个人立在雕栏之侧、秋风之中,等了很久很久。为此,他当然会感到愤怒与仇恨。但他不会有所畏惧。他甚至想到了种种可以施加于新皇帝的报复手段。只有一点他不会去妄想,就是自己会做一个皇帝。因为他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他惟一的愿望就是挟制住一个傀儡 。要么新皇帝充当第二个天启帝,要么他再扶持一个新的皇上。魏忠贤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可选。
第二卷 午門以深(6)
魏忠贤立在初秋的太阳地里,经受着风吹和日晒。支撑着他庞大身躯的双腿渐渐从酸胀转为了肿痛,再从肿痛转为了麻木。而他的情绪,也由屈辱发展到羞愤交加,终于又由羞愤交加而化为了虚无……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眼前是金星乱溅。他的嘴里禁不住地嘟嘟囔囔起来,只祈望这一切早一点过去。
文武大臣已经陆续离开了金銮宝殿。紫禁城迎来了它的正午时分,在溽热的阳光照耀下,汉白玉的台阶和栏杆反射出冰雪般的寒意。又不知捱了多长的时辰,魏忠贤总算获得御旨,一步一步朝着年青的天子挪去。这时候,他仿佛听到了大海那无凭无信的潮涨潮落……
父皇接见魏忠贤时的神情看起来和往日一样,但是没有照例赏赐他一个座凳。他就那么疲惫不堪地站着,耳鸣,心慌,一双眼皮重如千钧,已经到了虚脱的边缘。在那一会儿,他忘记了自己的权势,军队、特务、宪兵,弹指之间可以遍布全国的恐怖。他恍惚中像是越过一汪泄地的水银,第一回看清了那个端坐在龙椅上的孩子的面容。
那孩子的脸上始终挂着和蔼的微笑。但是这笑容中没有羞涩卑怯,也没有屈尊俯就。这是高高在上的笑,是贵为人主的龙颜和悦。
父皇一一询问了魏忠贤关于边疆部队的调动,京师的宵禁,以及悄无声息中施行的秘密逮捕和处决。魏忠贤点着头,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自己回答了些甚么话。
父皇点着头,说很好,很好。最后,他好像忽然想起甚么,有心无心地问了一句:“这些,客奶奶她都知道吗?”
魏忠贤的脑子里嗡然一响,心绪反而慢慢平静下来。他抬眼瞪着那个男孩,瞪了很久。他反问道:“客氏不过是服侍先帝的一个奴婢,国家大事和她有甚么关系?”
父皇哈哈地笑出了声来。他从龙椅中站起身子,也反问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个奴婢,算不算匹夫呢?”父皇的反问,像是一种自言自语。他沉吟着,踱到帏幔后边去了。
魏忠贤刚刚咬定的一口气又泄了出去。他没有想到今天会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被突然召见,更没有想到召见的结局会是这样的不知如何收场。他出神地望着那张空空的龙椅,*肿胀的双腿不觉软软地跪了下去。从午门外远远吹来的秋风,吹到魏忠贤的后颈窝上,一直冷入他的骨髓。他想到了一点:我中了那小子的圈套。随即,晕死过去。
一七
当魏忠贤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感到自己正躺在一个甚么地方。他喟叹一声,我该是被平放在新皇帝的案板上罢?他想到了他第一次看见厂卫特务拷打一个御史的情景。御史正是被按倒在一张长凳上,血和牙被打得从嘴角流出来。他啐了一口,骂道,“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还有甚么好说的!”他最后被打成了一块绛红色的鱼饼。魏忠贤想到自己在六十之年忽然就成了这样一条鱼,心头一酸,两眼就湿润了。他试着虚开一条眼缝,透过泪花,看见了挺拔高耸的树干,和晴朗森蓝的天空。傍晚的阳光穿过树叶撒落在他的身上,温暖而又安详。一只纯金打造的香炉立在不远处,发出斑斓的光晕和紫青的烟雾。丹顶鹤在悠闲地信步,角楼上的风铃在时间的流逝中循环不已地叮叮当当。
魏忠贤终于看清了,就在距他咫尺之遥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在关切地注视着自己。见到他终于张开了眼睛,那人如释重负地嘘了一口气。魏忠贤认出来,那个人就是皇帝。
第二卷 午門以深(7)
魏忠贤翻身起来,朝着父皇一叩到底。他叫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奴才罪该万死……”
父皇哈哈地笑出声来。他做出一个伸手去扶的动作,“快起快起。”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柄湘妃竹的折扇,很潇洒地转了一个圈,呼地一下将扇子张了开来。
扇面几乎抵住了魏忠贤的鼻子。他看见上边飘飘洒洒地写着:
者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
那边走,者边走,莫厌金杯酒。
魏忠贤的目光从扇面上游移开去,他这才看清,自己是坐在紫禁城的御花园中。偌大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