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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安真的这个问题把真金问住了,他愣了一下,“估计是临摹的人不懂吧。”
“能见到这么好的瓷器,绝非常人,我看他画工也不错,怎么就不多想一想呢?” 涂安真语气里有些质疑这幅图画工的意味。
“呵呵!”真金干笑两声。
涂安真说话就是这样,一来二去思维跳得很快,既直接又坦白。那张画是真金画的,当年不知道父皇从哪里得来的一只完整的梅瓶,说原本是前朝妃子的陪嫁,就赐给了真金的母亲察必,察必给真金把玩,真金满心欢喜,就用纸把那只梅瓶画了下来。
“燕王,我们去花园走走?!”涂安真抓住机会,想趁机说出她的请求。
“好啊,来——”真金示意。
“嗯!”涂安真笑容满面,很自然的挽上了真金的臂弯。
天黑的真快,从厢房出来的时候天空还亮着,走到花园,天就黑了,夜幕四下笼罩,星辰低垂,有将人包裹其间的感觉。平常,涂安真都很多话,说瓷器、说工坊,真金若有时间,就陪着听听,谈谈意见,有时候特别兴奋,涂安真就只会笑,话少一些,可这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子里在琢磨一些别的事情,话反倒少了。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在花园里散步。
晚风拂面,夜色清凉,涂安真想着浮梁城的种种,忽觉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难过。
两人一直走到了花园的中心,涂安真都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时不时,会有几点萤光翩跹而来,绕着他们飞舞,真金挥一挥手,他们闪烁了几下,又离去了。
两人在长椅上坐下,垂首的涂安真,不见白日里的风风火火,只觉得她的眼角、眉梢都是事。
“我想回家!”涂安真把头轻轻靠在真金的肩上。
真金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喃喃道:“没事就好!”
“嗯?哦?你以为我有事?”涂安真疑惑。
“你一脸心事的样子,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真金脸上拂过一丝笑意,“我以为你有其他事,刘伯传话和我安排的。”真金点了下头,准了涂安真的要求。
涂安真望着真金的眼睛,心满意足地笑了。
“不卖!滚!”真金和涂安真站在门口,等着哈兰术进去询问,结果听到了宅子里厌恶的斥责声。
这是浮梁城的第三家人了,一大早他们就动身来到了浮梁城,来不及回涂宅看看,涂安真就随着真金和哈兰术拜访了据说有青料存货的人家,可是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
“启禀燕王,他们都……”办砸了事情,哈兰术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我去问问。”涂安真自告奋勇。
“你……”真金很是担心,但他也知道涂安真出马成功的可能性会大很多:“别硬来,开价多少都行!”
“嗯!”涂安真朝着大门走去,回头朝真金甜甜一笑,点亮了真金的整个世界。
一刻钟后,涂安真又笑容满面地出来了,“成了,只不过要三十两黄金!”
三十两黄金!真金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涂家大小姐还挺能花钱,在草原上,十两黄金就够一个部落换一个冬天的粮食,三十两够三年了!况且现在父皇还要他拿出一千两白银给直禄脱大军,可在这里涂安真就花掉了十两黄金,想到这些,真金的笑容都变了味道,。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真金惊掉了下巴,涂安真居然带着哈兰术和几个亲兵从大门里拉出整整一车泛着青光的石头。
“这家人说,这一车矿石最少能炼出三十两的青料,如果炼得好,多一些也是有可能的,现在浮梁城没有能力炼这些矿石了,卖给我,希望我不要浪费。”涂安真指着那些矿石说。
“这……”真金一脸疑惑,“谁会炼矿石?”
“我不会,但我知道谁会。”涂安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近了!更近了!买完矿石,涂安真就和真金骑着马,朝涂宅走去。
依然要经过西市大街,不像离开时那样的荒凉,西市大街居然已经有店铺已经开门了。真金笑着说:“我第一次遇见你,还是在这里呢!”
想起那天真金“海底捞月”似的“英雄救美”,涂安真有些不好意思。
一年了!一年前,这里一片破败景象,心情也寂如死灰。
大街上有偶尔有行人走过,仰头看看骑着高头大马的两人,轻轻发出一声:“蒙古人!”又匆匆离去,像是在逃避恐惧。
再往前走不到半里地,就是涂宅了,涂安真的心颤抖了起来,她日夜思念的家,就在眼前!多少次因毒瘾睡不着的夜晚,她总是想起家里母亲东厢的烛火和书房的算盘声,想起那些声音让她安稳地睡去的夜晚,那才是家!涂安真的眼中有了泪珠。
阵风拂过,涂安真打起了冷颤。多么熟悉的感觉!一年前,她决定出门寻找兄长的那一天,推开涂宅大门,也是这样的一阵风,吹得她彻头彻尾透心凉。
真金明白涂安真的心情,没有出声。
涂安真擦干眼泪,望着真金:“现在这里已经有人了呢。”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真金像是在炫耀什么:“那是当然,也不看现在是谁治理这里!”
涂安真一脸错愕,瞬间又恢复了正常,驾马小跑了起来。
真金不甘落后,收起了目空一切的神态,去追涂安真。
门匾上有灰,门环锈迹斑斑,奇怪的是门居然没有锁,是谁?!
涂安真翻身下了马,把马栓在了门口,真金也自觉地照做。
“德叔!”涂安真推看门,竟然看见了德叔在扫地!
“小姐?!”德叔整个人都愣住了。
“德叔——”涂安真一瘸一拐地冲到德叔面前。
“小姐,你的脚……”来不及问清楚,德叔就被涂安真紧紧地抱住,“小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德叔拍着涂安真的后背,激动不已。
涂安真脸上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一串,“德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德叔看着涂安真的脸:“小姐,这就是我的家啊!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要管好这个家啊!”
涂安真哭得稀里哗啦,德叔也泪流满面。
涂安真给德叔介绍:“这是燕王真金!”
真金微笑着点头示意。
德叔知道真金来头不小,他气度非凡,眼睛却又炯炯有神,于是恭恭敬敬地向行了一个礼。
“他是蒙古的燕王。”涂安真在德叔的耳边说。
“嗯?!”正要直起腰的德叔愣了一下。
涂安真连忙补充:“不过,他是好人,他救了我两次,是我的救命恩人,想跟我们学烧瓷器的。”
德叔对真金扬起了熟悉的管家笑容,那笑容里却满是冰霜。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没有意识到每章字数的合理性,从本章开始,我会按照日更三千的节奏来的。
谢谢~~
☆、回家(二)
涂安真把真金带进了涂贾的书房,翻开一些瓷器的书籍,供真金阅读,又从地窖里搬出几件珍藏的瓷器让他欣赏,真金满脸欢喜,终于能够亲眼见识制瓷世家典藏,自然兴奋。
德叔把涂安真拉开:“小姐,你怎么可以跟蒙古人一起?”
“他是好人!”涂安真回头望了望正在书房里贪婪阅读的真金,向德叔解释道。
德叔一脸的鄙夷:“长在马上的禽兽!没一个是好东西!”
“真金不杀人,池州不是平平安安么?”涂安真反问。
“那是因为瘟疫,他们不敢杀,但他们还是杀死了都督!”时隔已久,德叔还是相当愤怒。
涂安真不知作何解释,只得板起脸命令到:“来者都是客,要好好招待!”
德叔的倔脾气一如既往,只见他闭口未反驳,推门而出,不搭理涂安真,气得涂安真要跳脚。
“一起去看看我爹吧!”涂安真走进书房,打断了正在把玩一个白瓷马的真金。
拜祭安真的父亲!真金一听,立刻收起了纨绔公子哥欣赏美物两眼放光的样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涂贾的牌位还设在涂宅大堂的正中,涂安真和涂安青都不在,德叔不敢移动,只是每日打扫,待两人回来,再把涂贾的灵牌请入后屋的灵堂。
“爹,我回来了!”跪在涂贾的牌位前,涂安真喃喃道。
“要把窑火灭了啊……要把窑火灭了啊……”一阵空灵的声音钻进了涂安真的脑子里。
“爹,是你么?真的是你么?”涂安真环顾四周。
“怎么了?”站在涂安真身后的真金扶住了涂安真。
“爹说,要把窑火灭了啊,要把窑火灭了啊……”,涂安真哑着声音重复着,像丢了魂,两眼无神。
德叔看不下去了,“小姐,把老爷的牌位请进去吧。”
真金扶起了涂安真,她走上前去,抱起了牌位。
涂安真一瘸一拐地走着,从大堂到后屋的只有一个连廊,却是那么的漫长。涂安真想起小时候在连廊里和兄长游戏,跑来跑去,总是遇到皱着眉头匆匆忙忙地父亲,还有一直都是波澜不惊,温柔娴熟的母亲,每每有客人看到都要问涂贾到底涂夫人是何方人士,涂贾只是回答说早年在西域卖瓷器时碰到带回来的,涂夫人总是点点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涂安真手里捧着涂贾的牌位,像捧着父亲的心,待她放稳在灵台上,一刻悬着的心好像落了下来,稳定了。母亲的排牌位依旧在那里,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涂安真接过德叔递来的香,对着父母的灵位深深地鞠躬,插完香,她突然转过身,问德叔:“我是谁?”
德叔愣住了,说话也不连贯:“小——小姐,你不是?”
涂安真眉头微蹙,再问:“德叔,我是谁?”
德叔转头望望真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真金也一脸的惊讶,但瞬间他又恢复了威严:“我也知道一些。”
德叔脸色转白,有些害怕。
“我们去大堂,还请德叔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涂安真转身就往大堂走去。
在这个家里,涂安真发话还是管用的。
“小姐……小姐送来的那一天,老爷不在家,是我抱过来的,”德叔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干哑的嗓子,“小姐是用黄金夹袄包裹着,没哭,闭着眼睡得很香。”
“黄金夹袄?”涂安真若有所思地问。
德叔接过话:“是的,黄金夹袄,那是宫里才有的东西。”
“我记得我小时候确实有一件金黄|色的小棉衣,后来不知道去哪里了。”
“应该在地窖里,”德叔喟叹,“黄金夹袄里有封书信,我亲眼见到老爷烧掉了。”
“信上面写了什么?”
德叔看看真金,又摇头,不肯说。
真金肃容:“只要你说实话,我一定保证安真的安全!我从不食言,也不需要食言!”
涂安真点点头,示意德叔往下说。
“信中说小姐是皇室血脉,皇帝自知大宋气数已尽,小姐又是蒙古郡主之女,难以在宫中生活,故托人送到民间,以求活命。”
“送她来的是不是莫少华将军?”真金问。
德叔一脸的错愕:“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涂安真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真金也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一时间大堂中好似黑雾弥漫。
良久,真金走到涂安真身边,握住她的手,又转头对德叔说:“你去我外面的侍卫说,今晚就住这儿,不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