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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那片五彩缤纷的绚烂中浮现出这么四个大字,他觉得刺激大发了,简直要发疯。他听到了陈老太的脚步声,可是他停不下来,甚至隐隐约约地想,把曲景明吃下去,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也许这是做梦,梦里没有关系的,如果不是做梦,那一停下他就会挨揍的,反正都要挨揍,不如走深一点……
曲景明空白的大脑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转动,他一把推开和春,陈老太的脚步声已经停在门外,他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拿起和春喝过的水,在陈老太开门的时候若无其事地喝水。眼角一瞥和春……这货儿倒是会装,两眼一闭,除了脸更红,嘴唇亮晶晶的,就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陈老太把一碗汤放在桌上,问曲景明:“醒过吗?”
曲景明镇定地睁眼说瞎话:“没有。”
陈老太看起来有点疲惫,一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一边说:“我真是老了,忙这半天,就跟上了大刑似的,骨头都累散了,唉……那你看着他,粥在外面热着,我去小房间躺一下。”
曲景明:“好。”
陈老太就走了。
曲景明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绝对是在装睡的和春,突然鬼使神差地去把门反锁了。
和春听到那“咔哒”一声,惊得脊背都紧成一条绷满的线。他嚯地坐起来,盯着曲景明,两人隔着半个房间的距离对视。他怀疑自己是不清醒的,也怀疑曲景明是不清醒的,因为他分明看到曲景明的眼神有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温度,灼热得惊心动魄。
好像过了有半辈子那么久,曲景明走过来,半条腿跪在床上,低头看着他,说:“我早就知道了。”
和春呆愣地瞪了瞪眼睛:“啊?”
曲景明看他这脑子会不过劲儿来的样子,笑了,慢吞吞地问:“你知道我知道了吗?”
“不知道。”和春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也跪起来,跟曲景明平视,“其实不是完全不知道,有一点点知道,你有时候躲着我,我就想,你是不是知道了,但我很怕你真的知道了,所以不敢这样想。但是……我的妈……你居然真的知道!”
他说完这串绕口令一样的话,用自己晕乎乎的脑子理了一下,结果不仅没有理清逻辑,还压根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挣扎了一秒,就屈服于眼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的本能欲望,放弃做一个清醒理智的人了。
他屈起食指,搓了搓人中,眼睛望着曲景明,偷偷笑:“再……来一遍?”
曲景明没有说话。
和春大着胆子,挪动膝盖凑近去,低下腰身,仰望曲景明,一手掌在他脑后,一手落在他额前的碎发上,很轻地触碰了一下,轻声喊:“明明。”
他们第一次以这种逆天违道的形势亲近,他还把握不好分寸,那一下捋得太若有若无了,在曲景明感受来,就像什么小虫子从头发上爬过,怪刺激的;或许还有那声“明明”的影响,二者齐下,搞得他头皮一阵发麻,眼神都变了。
和春还以为他动了情,心神难抑地荡漾了一下,便带着满身酒气把他搂进怀里,梦呓似的,迷迷糊糊依靠本能去吻他。
天地为之失色,日月为之黯淡,他想。
第48章 少年郎
和春像是一脚踩进了云层里,好几天,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那天的事情一刻也没有离开他的大脑,把他的神经缠得密不透风,任何情况下,只要给他超过两秒的安静,他就能描摹曲景明的嘴唇形状。现在,连曲景明三个字都像带着火,一想就滚烫,烙在心口,烧得一颗心脏砰砰直跳。
桌面上摆着一个算数用的草稿本,上面不知不觉写满了这个名字。同桌眼神好,瞟一眼就看到他各种理科计算公式中夹着的一堆“曲景明”,惊讶了一下:“你这是怎么的,难道传闻是真的,你跟曲景明是一对?”
和春睨他:“你有病啊,我练字。这三个字,横竖弯勾,要啥有啥,可以全面练习。”
同桌扬了扬眉梢:“……哦。”
和春翻了一页,侧身对同桌,一边转笔一边听课,听了两句,台上老师的声音就不见了,耳边只有曲景明那天的呼吸声,他已经着了魔,脑子里除了想曲景明,想其它什么都是一闪而过没滋没味的……然而,有时候想人也会累,他无意识地叹了口气,塌下肩膀,目光飘过几个人头,落在曲景明身上。
那人也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捏着笔,但上课态度比他认真不知道哪里去了,不时在书上写写画画。这落在老师眼里,算得上是捧场听课的好学生了。但凭和春对曲景明的了解,上课听课,那是他无心向学的表现,正常情况下,他只顾自己嗖嗖嗖往前学,哪里会闲得下来听课。
他在想什么,也这么不专心?
和春心花怒放,唇边不由自主勾了一抹笑意,低头在草稿智商写了一句话,撕下来折好,趁老师板书的时候,点了点前桌,让人帮他传纸条。眼下,他们隔了两组,兜兜转转了好几个人,纸条才到曲景明手上。
曲景明不用动脑子也知道是谁传来的,他微微挺了挺脊背,手里捏着纸条,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了一下,又记了两条老师的笔记,才轻轻往和春那边飘了个眼神,看到和春傻了吧唧的笑容……这点出息。
想是这么想着,可鄙视里还冒着甜味,他打开纸条:中午放学后留下来帮我补个习呗。后面画了个什么玩意儿,又被涂掉了,还涂得很彻底,然后追加一张圆溜溜的笑脸。
补个屁习。曲景明在心里嗤了一声,卷起纸条塞进桌面两摞书的缝隙里,坐直了身体,把手里课本翻到几个单元后,开始干正经事。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后,大部分同学都奔向了食堂,过去和春也是这些积极分子里的一员,但今天他恨不得落后于所有人。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同学们鱼贯出教室,主要是看着曲景明的同桌,人家一走,他立刻随手拎了本物理练习,屁颠屁颠地过去鸠占鹊巢了。
他装模作样翻开一页,笑嘻嘻地对曲景明指了一题,曲景明接过去看,神情认真。教室里的人渐渐走空了,只剩下一两个跟他们一样“热爱学习”的,然而每个人的课桌上都是高高的书堆,不伸长脖子刻意看,还真不容易看到别人。
教室一空,和春就开始犯贱性。
曲景明空着的手搁在桌面上,以往,和春光觉得他脸长得好看、身材好,这会儿发现,这双手才是天赐的冰肌玉骨,手掌薄而削瘦,自然微屈的手指修长洁白,骨节分明,一点瑕疵也没有,古人诗中一去轻万里的少年郎,大约就是用这样的手执握缰绳,策马踏花。
和春用指尖去逗他的指尖,曲景明下意识缩了一下,瞪他一眼,压低声音:“别闹。”
一点都不严厉。和春要脸的时候那是很要脸,不要脸起来,每根毫毛都是流氓,他完全把这句话当做耳边一阵撩人轻风,得寸进尺地拎起曲景明的手指把玩。
曲景明起初还拍开他,后来就随他去了。过了一会儿,他执笔那只手就在草稿纸上刷刷写起了解题步骤,三下两下竟然就完成一道题,这才将一直被把玩的手抽走,顺便用手背甩了和春手腕一下……可真用力,和春“嗷”叫了一声,很疼的样子。
曲景明懒得理他,指着题目:“来,你通读一遍题目我再跟你说。”
“哦。”和春恹恹的凑过去,把下巴垫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读题,曲景明在他旁边摊开解题步骤跟他讲解,他心不在焉,目光一直瞟教室里另外两个人,他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耳朵里只听清一句“其实这道题的基本思路还是G=mg,我们拨开障眼法……”
那两个人可终于起来要走了。和春紧紧盯着他们,眼看他们跨出教室,和春心里一松,突然抬起头,带这电光一般的眼神倏然打断曲景明的讲解。这一眼劈下来,曲景明心头也跟着燥热了,不自觉地按下笔,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亲在一起。
偌大一个教室,空荡无人,安静得诡异,他们只听得见来自彼此的声音,这声音又被教室之外那些遥远的、模糊的声音包裹着,无端生出一种没来由的安全感;可同时,在随时可能有人闯进来的公共场所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又带着巨大的暴露感和危机感。
头悬利剑,非常危险,非常刺激,就像他们此时的心境。
理智上都知道他们这样是不被允许的,是玩火,可打心里,谁也没有认错的诚意;不确定这种行为是否因为感情,但没有人愿意停下,甚至没有人去追究感情这回事——如果欲由情动,那听起来挺浪漫的,可要是情生于欲,那未免煞风景,因此追究起来实在没有意思,不如让火燃烧。
一切道德和束缚都遥远而模糊,只有此刻亲密接触落于实处。
他们都是今日少年,既不求天长地久,暂时也不甚在意对方将自己放在心中何处,真正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在彼此的醉和吻之中,获得此生未曾有过的放纵和满足,又隐隐约约找到一点身为同类的精神共鸣。
这些年一起长大,他们太熟悉,可因为太熟悉,也就几乎没有太深地去交流过彼此的内心世界,从外表看,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如果不是被命运意外地聚到一个屋檐下,可能永远也成不了朋友。可是直到那天曲景明上了房间的锁,跪到床上,沉默但堪称主动地跟他厮混苟且,和春才发现,他们两个人的内心深处是一样的。
满腔的叛逆和不知名的渴望被压抑了许多年,他用开朗大方没心没肺把童年的伤痛埋了个严严实实,好像父母双亡带来的心灵恐惧和碎裂都随着当初那个心理医生一句“没事了”,就真的没事了;曲景明则是别扭地活过了童年,心中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磕磕绊绊、敏感比较,又怎样给自己包裹了多少层茧,才终于不再轻易被冷待和歧视伤害,如今脸上挂着一张温和懂事的面具,优秀又听话,招每个人喜欢……
可这都不是他们的真相。
真相是,他们渴望彻底的叛逆,彻底的哭闹,彻底的破坏,彻底的坏,摔倒肮脏之中,裹上厚厚的污秽……怎么堕落怎么来,哪怕这个可恶的世界把他们敲碎了也没关系,他们会重生,等他们从肮脏污秽中爬起来的时候,才会成为真正敢于直面阳光的人。
倘若这份彻底的堕落还能拥有一个同伴,那就是壮丽的诗歌了。
那天,曲景明和他拥吻的时候,他感到灭顶的幸福和多想一分都后怕的幸运——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会有这个同伴,而且,太好了,这个同伴是你!
他知道,曲景明也是这样想的。
于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多说,一吻即合,从此像两个流落茫茫荒原的亡命徒一样,结伴对这个世界、对自己的内心做无声而激烈的抗争。是懵懂,也是清醒,是本能,也是爱意。
“我饿了。”换气的间隙,曲景明说,同时按住了和春摸索到他腿根的手,他们还离得很近,他盯着和春的眼睛,看着那双有点琥珀色的眸子渐渐清醒,然后一字一句道,“我们现在就这样,不要太多。”
和春茫然了一下,随即灿烂地点头同意了,眼角溢出甜腻的笑,又凑过去,舔了一下曲景明的唇缝,很会卖乖地回答:“好,你说怎样就怎样。”说完,他退开一些,顿时两